AB日记-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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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回视线,低下头把稿纸翻了一页,继续道:
“不论在任何一个城市的街头,你都很可能会遇到一位刚刚捡到一只金戒指的路人,他愿意用极低的价钱卖给你。但当你买下以后,会很快发现,所谓‘黄金’不过是黄铜而已。”
“所以‘路不拾遗’是良好的美德。”彦鹏微笑地调侃。
“此外,在巴黎或罗马你也很有可能会遇到某个看似很有魅力的人向你指路或提供游览建议。可是谈话间,对方会突然将一只手工编织的手镯戴到你手腕上,并打上死结,然后要你付钱。如果你拒绝,他就会大喊你偷了他的手镯。遇到这样的场合,受害者往往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违心地付给对方一把欧元把他打发走。”
“听到你这样说,很多听众会不会都不敢出门了,难道人人都是魔术师吗?”梁见飞看了项峰一眼。
“也许。生活原本就充满了圈套,而且很多圈套是我们自己给自己下的,只不过我们没有发现罢了。”
“比如?”
“比如你总是觉得邻居晾晒在阳台上的衣服根本没洗干净,但实际上,是你的玻璃窗蒙着一层灰,所以看什么都是脏的。”
“你是想说女人总是被蒙蔽了双眼?”她又露出咄咄逼人的样子。
他丢给她一个无语的眼神:“又比如普通民众关心的只是现实生活,并不关心所谓的‘民主与自由’,所以你说我们要民主要自由,响应的人并不多,但如果你说要把集中在某些人手中的土地和资源均分给大家,我相信是一呼百应。”
“喂喂喂,”彦鹏把纸巾丢进门边的垃圾桶,“别谈政治话题好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查得很严……”
“抑或是,”项峰顿了顿,垂下眼睛,“一个人曾在爱情上失败过,所以就秉持着小心谨慎的态度,再也不敢踏进这座‘围城’。”
“……这不是圈套,这是本能。”梁见飞轻声说。
“正是因为人的这种本能,才落入自己设下的圈套里。”
“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不会受到伤害。”
“难道你活着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受伤害?”
“我……”她看着他,一时语塞。
“唉……”一阵长长的叹气声传来,既不是项峰的,也不是梁见飞的。
“?”两人眨了眨眼睛,等待下文。
“那个……”徐彦鹏手里捧着纸巾盒,怔怔地吸了吸鼻子,嗓音沙哑,“我失恋的事……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六点不到,彦鹏开始播放最后一首歌曲,直播结束。项峰跟在梁见飞身后走出直播间,她转头问他:“喝什么?”
他想了想:“热巧克力。”
她开始投硬币,然后调侃地说:“热巧克力?这跟你的形象很不符。”
“那我应该喝什么?”他在长椅上坐下,抬头看着她,“酒吗?”
她听到这一句,眼神果然有些闪烁:“我可没这么说……”
过了一会儿,装满了热巧克力饮料的黄色纸杯递到项峰面前,他说了声“谢谢”,接过来,感到左手的手心有一种灼烫的感觉。
“晚饭吃什么?”他问。
“病人优先。”她捧着热果珍坐到他身旁。
“我不想再吃馄饨了。”他臭着脸老实交代。
她笑起来,笑容甜美,就像一个天真的小女孩:“你说实话的时候比较可爱。”
他挑了挑眉,很少有人用“可爱”来形容他——不,应该是从来没有——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又觉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吃盖浇饭,或是炒饭吧,最好满满一盆,可以用调羹吃的。”项峰说。
“好。”她看着他,点头。
他忽然发现,这两周以来,他的生活已经跟她密不可分,好像跟她一起吃晚饭,吃完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起看电视是多么平常的事。
梁见飞的电话响,她接起来,说了几句,然后侧头看着他,对电话那头说:“不行,我约了人……是项峰……这样啊,那我问问看。”
她捂住电话,问他:“世纷约我们去吃饭。”
他点头。
“还有我其他同学。”她有点迟疑。
“没问题。”
“真的?”她像是不太敢相信。
“我有那么孤僻吗?”他蹙起眉头瞪她。
她释然地对电话那头报告说马上就去。
“我以为你不喜欢陌生人,”她把手机塞进上衣口袋,“所以……”
“看来你并不真正了解我。”
“……谁高兴了解你!”
目的地就在电台附近,开车十分钟就到,那是一家经营本帮菜的餐馆,直到踏上大理石地面的一霎那,项峰才想起自己曾经来过。
世纷已经到了,正在点菜。
“项大哥,拜托你一件事,”世纷说,“等一下我男朋友来的时候,你能不能假装记得他的名字?”
项峰苦笑,大作家有时也不太好当。
他脱下外套,因为右手绑着石膏,动作缓慢,梁见飞帮他扯袖管,然后又帮他把外套挂在椅背上。
“咦……”世纷一手撑着下巴,“其实你们私底下也可以和平相处。”
梁见飞无奈地撇着嘴:“我只是暂时不敢反抗……”
“?”
“他为了救我,手骨折了。”
“好感人。”世纷瞪大眼睛。
“事实上我现在很后悔那么做。”项峰耸肩。
世纷大笑,梁见飞却是冷笑。
服务生开始上菜,人还没到齐,世纷怂恿他们先吃起来,不用等。
“我没告诉袁祖耘你来了,”她说,“他要是看到你,会尖叫的。”
项峰在脑海里想象那位袁先生尖叫的样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很难想象!
“啊,他好像来了……”世纷挥挥手。
项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于是起身打招呼:
“你好,”他假装自己一直记得他的名字,露出友善的微笑,“我记得我们见过,你是叫袁祖耘,对吗?”
“……不,我不是。”男人皱着眉头,眨了眨眼睛。
世纷和见飞捂着嘴笑。这时候,身后有个声音说:“我是袁祖耘。”
他转过身,才发现自己搞错了。
梁见飞哈哈大笑:“哦,没关系,至少你演技不错……”
那个被认错的男人莫名其妙地抓了抓头,走开了。
项峰尽管有点尴尬,但还是若无其事地对真正的袁祖耘说:“不好意思。”
“不不,”他连忙摆手,“能跟你一起吃饭我很高、高兴。”
两位女士交换了一个眼神,还是笑,仿佛眼前的场景是多么滑稽一般。可梁见飞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她看着袁祖耘,皱了皱眉头。
项峰不明所以,于是不着痕迹地观察袁祖耘,然后立刻发现自己错了,她在看的不是袁祖耘,而是他身后的男人。
“晚上好。”那个男人微微一笑,环视所有人,视线最后定格在梁见飞身上。
这种微笑让项峰想到一个人——项屿。他曾经开玩笑地说,项屿笑起来,任何女人看到都要高兴得发狂,这句话现在用在这男人身上也不为过。
他知道他是谁——梁见飞的前夫——他在她家的客厅里见过他。
“你怎么来了……”梁见飞呐呐地说。
“我本来是去找袁祖耘的,他说约了你们,我就一起来了,”说到这里,他转头看项峰一眼,“不过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项峰挑眉,什么也没说,只是坐下。
男人迟疑了一下,终于坐在圆桌对面。
“你是项峰?”男人问。
“嗯。”他点头。
“我姓池,叫池少宇。”
他还是点头。
“见飞,”池少宇的调侃地说,“原来这就是你常常提到的那个很讨人厌的大作家啊。”
“呃……”梁见飞整个人像被定格了。或许不止是她,连世纷和袁祖耘也是。
项峰看了她一眼,接着微微一笑:“哦,原来这就是你跟我说过的轻浮而且滥情的前夫。”
“很神奇,”池少宇蹙了蹙眉头,像是满脑子疑惑,“两个在电台节目里针锋相对的人,却可以平静地坐在一起吃饭?”
“如果有必要,我相信布什和拉登也可以做到。”
“必要?”
“只要一个理由。”
“什么理由?”
自始至终,他们尽管表情温和,但口吻却是冷冰冰的,像两尊蜡像在交谈。
项峰看着池少宇,忽然笑起来,他猜想要是现在他面前有面镜子,那镜子里面会有一个笑得很温暖的男人,眼角有几道皱纹,下巴上是精心修剪过的胡子,也许谁看了都会以为他此时此刻心情很好。
“我想,”他说,“没有必要告诉你吧。”
池少宇动了动下颚,梁见飞低声对项峰说:“你完了,他生气了……”
那声音听上去很奇怪,他没有看她,可是知道她是闭着嘴说的。
“为什么说我完了?”他也学她的样子。
“他要是生起气来,很难缠……”
项峰扯了扯嘴角:“你以为我就好欺负吗?”
“呃……对,我忘了……”她也扯了扯嘴角,不再说话。
“见飞,”池少宇说,“还记得我们以前高中时的英语老师吗,前几天我遇到她,她还问你什么时候跟我一起去看她。”
“我——”
“你不会觉得尴尬吗,”项峰故作不解,“跟前妻一起去看以前的老师,万一老师误以为你们还没离婚怎么办?”
“对于有些误会,我认为没有必要解释。”对面的男人又露出一个女人看了都会发狂的微笑。
“嗯……”项峰一脸恍然大悟,“所以这就是你们之所以会离婚的原因?”
池少宇的下颚又动了一下:“离婚是我和见飞之间的事,任何第三人都没有资格插嘴。”
他笑了一下,决定沉默。
“对了,你肋骨上那块伤疤痕迹还明显吗,”池少宇温柔地看着梁见飞,继续说,“我有个朋友介绍了一种据说很有效的祛疤药膏,我托人买了,拿到后给你。”
“哦——”
“朋友?女朋友?”项峰冷不防插一句。
池少宇瞪他,像是恨不得他立刻消失。
“啊哈哈,啊哈哈哈……”世纷终于找到机会出来打圆场,“今天大家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奇)真的很(书)有缘分(网),没想到不止见飞跟项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