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笑清风-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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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儿,莫伤心。”济兰宽慰,“你能好比什么都强百倍,吉人自有天佑!你不知道的不会的我们自会教你,且将心放宽了才是。”
林笑抬眼看他,见少年情真意切不由感激的笑了笑,再侧头瞧了一眼甄氏,见她神思有些恍惚,似悲似喜,不知在想什么。
郑嬷嬷小声道:“太太?可是又想起以前……”
“嗯。”甄氏应了声看着林笑道:“不记得便不记得了,世间的事那件不是过眼云烟呢?佛家不是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吗?之前你痴傻是我的女儿,如今通透了难道就不是我的女儿了?如果那样为娘才是着了相了。”
见林笑发呆,济兰怔忪,甄氏叹息道:
“以前的事说来也没什么,为娘怀着豆姐儿时老爷正好过世,家里事多人杂麒哥儿又小,我心思忧虑累得早产……”她说到此处面上露出古怪的笑来,“豆姐儿一出生便体弱多病,待到周岁时不会走也不会出声儿,请了不知多少大夫,都说是痴傻,也有人劝我送到乡下叫旁人代养,可她是我十月怀胎所生怎么能舍得。”
“那时太太人前坚强,回房后就抱着姑娘哭,”珍珠眼角微湿,轻声道:“眼看着眼睛都要哭坏了,饭也不吃,觉也睡不好,人瘦得跟什么似地。后来……”
“后来就遇着那道士了。”甄氏接下话,低头仔细看着林笑,面上似笑非笑,目光却深邃锐利,似要洞穿这女儿的真身。
“道士?”济兰道:“妹妹周岁时?道士来过咱家为何儿子从没听人提过?”
甄氏看了眼又低下头去的林笑,向郑嬷嬷点头示意。
“不是在家里,是在庙里。”郑嬷嬷得了意思便侃侃而谈起来:“那时咱们家还在苏州府,太太为了豆姐儿的事不知去了多少家庙宇道观的,后来听说江宁府鸡鸣寺很好,就择日带着豆姐儿去金陵了,走了半途寻店住下,又听客栈伙计说附近有一所庙极是灵验,于是就去了,去了才知道庙里所供不是观音大士,也不是如来佛祖,原来是个喇嘛庙,正是病急乱投医,见菩萨就拜了。正要进门的时候,却被个游方道士拦下来。那道士穿的破破烂烂,说话也疯疯癫癫,只是围着太太和豆姐儿乱转说什么进去就出不来了,我们正要去撵,却听他说姑娘得的不是凡间的病,要治也不能用凡间的法子,太太就问他怎么治,那道士说不用吃药,姑娘是生而不全,缺了一魂三魄,故而灵识未开混沌痴傻,待机缘到了自会好的。只是现下要保命必须带个物事儿,别人家的孩子满月时求的百家锁,我们家的要用千家锁,不能用银的,只能用金玉的,所求的人家必须要有未出阁女儿的。那道士又说姐儿是有大造化的,大福大贵的命格,集千人之运道他日必会平步青云。我们自是半信半疑,太太就又问机缘何时能到,那道士只说:十里桂花,魂兮归来,金陵缘至,大梦起始。说完他向太太打了个揖便自行去了。如今看那道士的话竟是真正儿的,现下不正是仲秋时节?我们的府第不也迁到金陵了?”
林笑听到这里脸都白了。她看杂书看得多,书里的情节让她不由的就联想到那绝色女子和丑男子神叨叨的话来,难道非梦?的确是自己经历了一遭仙府游?这会儿又在郑嬷嬷的嘴里听到这番荒诞话语,莫非中间有什么关联不成?可千万别弄个什么金玉良缘,木石前盟的,自己既不想当宝姐姐也不想做林妹妹。
济兰听得郑嬷嬷说的神乎其神,便道:“原来妹妹身上的金锁出处就在这里,那么当年娘真的凑了千家的钱去打了这个锁吗?”
“可不是,整整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整个苏州城都被太太翻了个儿呢。”
见济兰望过来林笑这才注意到自己胸前挂着的锁,她垂首拿起来仔细看,只见那锁的外观是个如意,双面工,锁中央是朵栩栩如生的盛开莲花,四周刻着石榴纹、鱼鳞纹、草叶纹纹样,另一面模压垂锻着“长命富贵”四个字,金锁下坠着五条金丝绕的流苏,每个流苏下还有个小金铃铛,连着锁的是个金制项圈,项圈上除了各色雕刻花纹还嵌有玉石,小巧可爱,做工精湛,价值定然也不菲。
“这件事在当时还被传开了,太太的爱女之名人尽皆知,说也奇怪,姑娘自从带了锁身体便一日好过一日,虽识字不多,却看画书,也爱听人讲故事。就是总不会说话。”
“如今你已十岁了,这些年可真如梦境一般啊。”甄氏打断郑嬷嬷的话接口道:“不管是不是天意,你可要惜福。”
林笑忙应道:“是。女儿知道。”
济兰见甄氏、妹子都是一脸肃然,气氛变得古怪,不由笑道:“母亲,妹妹这才好,您就让她好好吃饭吧,天色也不早了,您忙了一天一定乏了,妹妹一定也累了。待明日再好好说话。”
郑嬷嬷也忙说饭菜都凉了,姑娘这才好,可吃不得凉物。甄氏摇头嗔笑道:“就你们心疼她,反倒是衬着我这个当娘的不爱自己的女儿了。”
济兰听母亲的语气知道她说的是笑语,于是就招呼着赶紧吃饭,说自己饿的不行了。众人都笑了,这才又开始动筷。
第四章 夜话
进完了饭,甄氏交待济兰明天不用去学堂,让银线去向夫子告一天的假,济兰本就挂心妹妹,哪有心思上课,听母亲放了话当下就应了,未料甄氏思忖片刻又道:“明儿一早不用请安,你就在屋里待着,待我那里的事处理完,自会带你妹妹过去的。”济兰闻言一怔,似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凝,不过他没问只沉声应是便退了下去。
甄氏看了儿子一眼,嘴角翘了翘,抬手端茶喝了两口,静默了片刻又嘱咐郑嬷嬷说明日一切照旧,只是自己不去铺里了,让她命人去传话说九月期间铺子里的东西都降一成出售,店外要扎红择吉时放炮。又让珍珠明日赏全府下人三两银子,新衣一套,都说是庆祝大小姐痊愈,二房姨太太和二爷赏银十两,衣物各两套,再把新得的一对儿银镶珊瑚步摇簪及哥窑的笔山送过去。见众人各自领命而去,甄氏松了口气,她命琉璃去准备沐浴的事物,今夜她要和女儿同睡。最后又传话下去,说丫鬟及婆子们失职的事明日再议。等交待完了,甄氏便遣散了众人引着林笑往二楼去了。
在林笑的记忆里古代老百姓的住宅都是和北京四合院差不多的样子,电视里似乎只有青楼酒馆富豪之家才被设计成小楼,没想到这里——清朝的南京,自己的家竟是住二层小楼的,只是这小楼楼梯实在是陡,台阶高且窄,虽有丫鬟在前举着灯笼在前照明,可林笑还是觉得幽暗,她自觉是受了电视剧的荼毒,总以为只要多点烛火就会亮堂如灯泡,没想还是暗,加之天色早已如墨,这些飘忽的灯火能照亮的不过是眼前的路,再加上脚踩着这木质的楼台上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响,若不是甄氏还在说话,她定会觉得自己是进了聊斋的世界。
怀着忐忑的心情林笑到了二楼,她发现楼上有回廊将此处和后面的小楼二层相连,也不知后面是什么地方。甄氏牵着林笑走了几步就是一间五开的正房,里面早有丫鬟点亮了烛火,推门进去,这是个不大的小间,有张偏窄的床,还有茶几、箱子、洗漱用具,过了碧纱橱。在灯影里出现的是间卧室,首先看到的是一张靠墙的木质床,这床和她在印象里的不太一样,似乎大了许多,竟占去了小半间屋子,剩下的半室还有一个同质地的大柜,对面是一个临窗案子,上面堆着各色东西,另外还有熏笼、衣架、小橱等东西。林笑扫了一眼就由甄氏领着各自坐在了案前的粉彩锦垫的墩子上。
所谓月下观男子、灯下看美人,果真是对的,只见这烛火灯下的甄氏肤若凝脂,美艳动人,只是这看林笑的眼神却很是诡异,就那么直接的用认真仔细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女儿,林笑不敢与其对视,只得装害羞转了脸,于是瞥见那桌上放着一幅未完成的绣品,绣的是只逮虫的猫,黄白相间,形态神气生动活泼,饶是她不懂刺绣也看的出绣的很好,一旁还放着笔墨纸砚,那码的整整齐齐的纸离得稍近,林笑看出是金花笺,上面似乎还绘着蝴蝶,有字却不知是不是诗,桌角处还放着一面台镜,里面正映出自己的半张面容,一望之下林笑大骇,只见镜中之人不过八九岁的样子,容貌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在此时看到自己小时候的样子林笑简直要崩溃了,此刻但听甄氏道:“豆姐儿怎如此惊异?”
林笑忙收敛心神抬眼看过去,见甄氏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她只得努力平稳声线说:“我,我,女儿只是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怎的不像母亲?”
“你是像你爹了,女孩子总是越大越美的,小时候太好看长大就未必了。”甄氏抿嘴一笑,解释了两句,顺势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碗,姿势优雅的低头喝了一口,又放在了桌上,“银朱,姑娘的衣物可备好?”
“回太太,已备好。”一个穿葱绿小袄海棠红裙子的丫鬟道。
“嗯,水好了吗?”
“回太太,琉璃姐姐刚回话说,请姑娘过去呢。”另一个类似打扮的丫鬟道。
“嗯。闹了半天,看这一身的烟尘,豆姐儿快跟着点翠去罢。”
甄氏细声软语的让林笑去沐浴,林笑哪敢有异议,只得随丫鬟去了,这沐浴的地方也和卧室相连,面积更小些,四周不见窗户,像是个暖阁,当林笑看到那比她还高的木桶还有一旁站着的琉璃及丫鬟们,便知道自己的隐私要曝光了,可又有什么法子呢,只得咬着牙让人伺候着宽衣再光溜溜的被人扶着进了木桶,桶中幸而没花瓣,要不然真是太狗血了。林笑这一番洗浴也不知什么滋味,就觉得左右不是,鸡皮疙瘩不停地起着,还引得琉璃问她是不是水冷?以后坚决不能这样子了,咱可消受不起这样的服务啊。林笑心中暗道。
总算沐浴结束,林笑被人擦干净又穿上了肚兜儿外罩了件白色真丝的小衣,下面穿了条浅黄的绫棉裙,待头发半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