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情歌的少年请别忧伤-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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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忘川终于放弃了,彻彻底底的放弃了。
一顿饭吃得很快,他根本没吃什么,却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一口喝下,他正了正色,对正在小口扒饭的简小从说:“简小从,我们分手吧。”
简小从握着筷子的手倏地停下,抬起头看他的动作像是被分解了一样,异常的缓慢。等到她完全正视他时,何忘川已经开始心悸了,连忙撇开视线。只听她含糊着说:“你说……什么?”
“分手。”
简小从大力的咀嚼嘴里的食物,又用力吞下:“为什么?我们今天不是还?”
“简小从,我没有那么长的命……给你折腾一辈子。你可以行尸走肉,我不可以。所以,我放了你,你也……放了我吧。”何忘川说完就立即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了小包间。
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长腿阔步,一转眼就到了餐馆外,进了车里,发动车子……
又最终是,停了下来。
他把头埋在方向盘上,心里一阵一阵的苦涩涌过,长到这样的年纪,经历过这样多的风雨,这个男人,竟然怎么也抑制不住泪流的冲动。却又碍于男人的本性,他只能强压那种劲头,让自己在满心满口的苦涩里,来回汹涌着。
三十多分钟后,简小从才从餐馆里走出来。
她的步子很缓慢,人也像没神了一般,呆呆的左拐了个弯,又机械的迈着步子。
见她这个样子,何忘川心里竟有些变态的平衡,看来,他也伤到了她,不管是哪种伤,至少是,她也在乎的。
他缓缓的打着方向盘,把车和自己都掩进马路上的车流里,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着她,守着她。
她回了C大。
他在车里看着她的宿舍亮灯,熄灯,看着周围一片静寂,看着她窗台上那几盆倔强的仙人掌,终于毫无征兆的,流下泪来。
他在心里说,简小从,不管你以后如何,你记住,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人,一直一直的,深爱着你,为了爱你,他愿意接受你的不爱,也愿意接受你以各种方式来明示暗示他,明示暗示他,不去爱你。
四四场
简小从只有周六周日才去画廊工作。不知道是为什么,冬天来画廊的人反而更多,雷莎莎有时候来,一见这热闹场面就会说:“这些人是不是专门进来吹暖气的?”
这天周日,简小从依旧早早的来到画廊,开了店门,开了空调,拉下画布,把店里的东西都收拾好。虽然这家店开在繁华路段,画品买卖的生意却着实冷清,简小从常常觉得这店会倒闭。
推拉门被推开的时候,简小从正在低头打扫,有一些顽固的小纸屑躲在角落里,大扫把够不到的地方,她又是看不惯一丝丝凌乱的人,于是就奋力和小纸屑作斗争,也没管进来的人是谁。
等她终于把纸屑弄出来转头时,那一刹的动作就瞬间僵了下来。
脖子僵了,表情僵了,手也僵了,连带着那颗因为劳动后跳得有些快的心也僵了。她的瞳孔急剧的收缩着,有些东西正蓄着势,仿佛就要从她身体里冲出来。
沈自横穿着一件大大的黑色羽绒服,一件高领的羊毛衫,看着她的表情比她自如许多,他甚至微微勾笑道:“好久不见。”
这四个字入了简小从的耳朵里,像一只巨大的网球拍,把她拍到了不知名的宇宙空间,很远很远的地方,久久没有回归。
沈自横没有等她的反应,径自参观起画廊来,也不和简小从搭话,也不看她,简小从握着扫把的手却剧烈的抖了起来。她花了很长时间才平静下来,强迫着自己不要去看他,就这样转身,可是,怎么也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就要朝他看去。
他的侧身,他的背影,他专注于画的样子,他转过头来看她……
她猛地低下了头。
沈自横站在离她三四米远的地方,几无波澜的道:“明天你不用来上班了……噢,不,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我不希望再在这里看到你。”
简小从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什……什么?”
沈自横又笑了,那笑有温度,却是零下的:“白律在请你的时候没有征询过我的意见,而现在,我做主,你被解雇了。”
简小从没有再答话,扫把掉在了地上。
“很抱歉,这家店,是我的。”
坦白说,简小从真的一辈子都没有那样尴尬过。她都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走出的画廊,只隐约听到不知名的地方传来一阵一阵怪异的笑声,嘲笑着她的自作多情,嘲笑着她的软弱,嘲笑着她的报应。
报应?她实在太相信这个词了。
她以前所珍视的,友情,亲情,爱情,似乎全都离她而去,她真的是,众叛亲离了。
那天晚上,她又开始失眠。梦里有鬼怪一直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掐得喘不过气来,她只得从噩梦中惊醒过来,额头竟然有一圈一圈的汗。
转了头看窗外,夜色正浓,她就坐在黑暗里,长久长久。
终于是睡不着,她只得爬起来准备明天的课件,她教的是现当代文学,明天要讲的课是丁玲的作品《莎菲女士的日记》,奇'+'书'+'网这篇文章是她从厚厚的作品选读里专门挑出来的一篇,不为其他,只为莎菲。
她多么喜欢在心里默读莎菲日记里的一句话:“我总愿意有那末一个人能了解得我清清楚楚的,如若不懂得我,我要那些爱,要那些体贴做什么?”她多么理解莎菲,理解这样一个骄傲而又偏执的女人,只因为,莎菲,和她太像,太像太像。就连生命中出现过的苇弟和凌吉士也是那样雷同,雷同到她忽然神经的觉得,命运就是一张网,逃不开的网。
把PPT做到完美无缺再也没有修改的必要后,仍是睡不着。
简小从突然起了兴致,披了一件厚厚的羽绒服,穿着薄薄的睡裤,她拉开了通往阳台的门,冷风一下子就灌向她,迫得她在原地站了半天习惯了寒冷后才再度迈步走了出去。
原来夜空中挂着一轮月亮,怪不得这么冷。
目光转下,落在阳台上的那几盆仙人掌上,嘴角禁不住浮上一缕浅浅的微笑。
她还有这个。
那天夜里,雨下得那么大,她被鲍欢拉去洗了澡,连衣服都没穿好就冲到了楼下,沈自横力气虽然大,仙人掌的顽强却是不可小觑的,所以,她还是救回了它们,一盆不落。
隔壁阳台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事实上,他的阳台没有什么独特之处,连个小小的器物都没有,不知不觉,简小从就突然起了兴致,伸出早已冻僵的手,也不去思考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直接从自家的阳台爬向了隔壁。
新老师应该还来不及搬进来吧?她想,也许,她以后再想爬进来还得经过房主同意。向前走了几步,手伸向推拉门,轻轻使力,刺耳的开门声响起,她抬步走了进去。
空,空得厉害。
可是,却明明又满的厉害。到处都是沈自横的影子,到处都是关于他的记忆。她站在门口,清冷的月光从门口漏尽屋子里,照出一室的冷清。
几分钟后,她都没有动。
他回来了,可是,他不想见她。
眼眶渐有湿迹,她忘了冷。
又向前走了几步,她进了屋子,视线在四周扫荡着,她和他之间的记忆实在太少,她不得不来回的在脑中播放那仅有的几段影像。墙明明被刷得雪白,她眼前的却是色彩斑斓的样子,屋子明明是一件家具都没有,她的眼前却是凌乱不堪的画家颜料……
突然,有一只手,把她拉向了房间。
再接着,是一个熟悉得让人心醉的怀抱。简小从还来不及出声,就被热烈的吻纠缠住。
濒临窒息时,简小从才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的,不是梦境。
沈自横放开了她的唇,却没放开她。
“为什么来这里?”沈自横低声道,呼吸有些急促。
简小从的眼里灌满了泪,没有回答。
沈自横放开了她,端正她的脸在月色下打量,然后,他低低的笑:“两年了,你见到我就只会哭么?”
简小从想不通他为什么要笑,而她,又为什么要哭。
沈自横退离了她几步,收敛了笑容,道:“如果没有什么话要说,就走吧。”
简小从将之理解为,他不想看到她。
即使,他吻了她。
她实在没有奢望过在有生之年还能和他见面,所以,她忘记了一些场面的,友好的,平静的,开场白。可是,她明明记得他白天时候见到她的样子,那种奇怪的,令人心冷的淡定,仿佛她和他的过去根本不算是过去,仿佛那些她一直以为深刻的东西,都只是浮云,一些划过了就不再留下任何痕迹的东西。
她想,他或许恨她。
不,他或许已经不在意她。
于是,她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她自然看不到,沈自横拼命堆砌出来的冷静在她转身之后霎时就天崩地裂,他的手伸在半空中,再多一点点的距离,他就会一把扯住她。可是,她走得那么坚定,仿佛离开,只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他最终也没有任何动作。
他原本就不是回来想和她怎么样的,这原本就是他最后一次的回国,处理一些沈墨生前为他留下的东西。
只是,那颗心,疤还没结,又开始渗血了。
屋外的风依旧呼呼的吹着,只是,天气凉,人心,更凉。
四五场
简小从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回家了。
和何忘川分手以后,她并没有承担太多责任,收到请帖的亲朋好友又纷纷收到一份申明帖,申明婚礼取消,所有订好的事情都一一取消。而所有这些,都是何忘川出面。
不是她不愿意做这些,这原本就是她该做的,而是何忘川太坚持,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简父简母是知情人,尽管他们对简小从宠爱有加,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以沉默来表现他们的抱怨。简小从觉得压抑,更多的,却是内疚和惭愧,所以,她干脆没有再回过家。
尽管,常常想家。
开门的是简母,一眼就看见了简小从,神情几度变化,最终是落下泪来。
简小从尽力扯起微笑,随意道:“回家过年了。”
简母轻轻的应了一声,简小从便进了屋,行李箱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