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群读史记-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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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宋代到民国以来，对秦始皇的评价首先集中在，还是焚诗书、坑术士的这个问题上面，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焚书坑儒。就在这么一个时间跨度中间，我们要介绍几个重要的评论者。第一个要介绍的是南宋一个大学者，叫郑樵，其实郑樵是个大学问家，他一生没有参加科举考试，埋头著书，他写了一部史书，在中国历史上非常有名，叫《通志》。郑樵的《通志》，他的史书不像司马迁，开创了《史记》一样，以人物为主，专写人物。也不像司马光的《资治通鉴》，编年，按年代顺序来写。郑樵的《通志》是专门研究中国的制度史，典章制度史，所以这部史书在学术界非常有名。郑樵在《通志》的《校雠略》，其中的一个部分，他写了两篇文章，叫《秦不绝儒学论》，这两篇文章中间，郑樵提出来很多新的看法。
第一，关于坑术士。郑樵认为秦始皇的坑术士，是一时议论不合者，就是把那一个短时期内，和他意见不合者杀了。然后郑樵认为，秦始皇其实“未尝废儒学”。“秦时未尝不用儒学与经学”。那就是说秦始皇杀那些所谓的坑儒，只是一时之间的一种冲动，没有废儒学，也没有禁儒学。什么依据呢？郑樵提了六点依据：
第一，刘邦建汉以后，手下有一个非常有名的儒生，有一个大儒，就是汉初的大儒叫陆贾。这个人就是秦代的儒生，陆贾还活着吧？他说如果是焚书坑儒的话，那陆贾怎么能活得了？
第二个，刘邦手下还有一个重要的谋士叫郦食其。这个人曾经给刘邦出过很多计谋，最后是说齐王投降的一个人。这郦食其也是一个大儒，他也是从秦代活到了汉初，他也没被杀吧？
还有，给刘邦制定当皇帝那一套朝仪的有一个叔孙通，这个人是秦朝的博士，他也没有被杀。
第四，叔孙通手下还有一百多个弟子，都是跟着他学儒家学说的，也没有被杀。
第五，秦二世在国家危亡的时候曾经召集三十个博士，三十多个博士商议国家大政。你要说焚书坑儒，那儒生杀了，那三十多个博士从哪儿来啊？
第六，项羽死以后，项羽开始封为鲁王，所以鲁国的老百姓，鲁地的老百姓就不投降刘邦，最后刘邦是拿着项羽的人头去，证明项羽死了，这个时候鲁地的百姓才投降了。
他根据这六点事实判断，说秦代既没有废儒学，也没有废儒生，而且这个儒学对当时的社会影响还很大，这郑樵他的观点。这文章不长，但这篇文章是从汉代以来，又从秦始皇死后以来，第一次为坑术士事件翻案。所以影响非常大。郑樵是个大学问家，这是郑樵说的第一点。
郑樵说的第二点，就是关于焚烧诗书。郑樵认为，这焚诗书跟秦始皇无关，他说这个责任在谁呢？一个在萧何，一个在项羽。刘邦入关以后，萧何跑到秦朝宫殿中间，萧何要什么东西呢？就是天下的地图，萧何都把它拿走了。还有各地的人口、记载，赋税征收的数量，萧何把这些书拿走了。真正秦朝宫廷的官书，萧何都没有拿，萧何都没有拿，萧何拿走东西，是为了将来刘邦当了王以后，知道天下有多少户口，然后好按户口征税，萧何最关心是怎么征税。
所以有关户口跟税收的书，他拿走了，其他的他不要，然后项羽来了一把火给烧了，把秦朝宫殿一烧，书也烧了。所以他认为，其实对中国古代典籍伤害最大的，是萧何跟项羽，跟秦始皇没多大关系。这是郑樵作为一个南宋的大学者，他提出这么一个说法，他说最后先秦的经书是怎么亡的呢？是“学者自亡之耳。”这书不是秦始皇烧的，实际上是学者自己把它消灭掉的。
他这个话，因为郑樵是宋人，他这个话是有根据的，他这个话，指的什么意思呢？说汉代人为先秦典籍注经啊，我们知道现在有文字记载，经书上五个字，注解的文字能够达到两万多字。所以你为了读懂那五个字得把两万多字看完，你这种烦琐的的注书，到最后那个经书肯定完。所以古人都说皓首穷经，什么是皓首啊？
头发白了，什么叫穷经，把这一种经书读完了。比如说，读《史记》，从小读，读到你头发白，把这一种通了，所以你看读《论语》，读了一辈子，读到头发都白了，把《论语》读通了，这叫皓首穷经。古人认为能通一经就了不得。他说这种学习方法导致经书非完不可，你这么一种烦琐的做法，最后导致完了。
郑樵是个大学者，所以郑樵这个说法在后世影响太大了，他等于为秦始皇的焚书坑儒，整个翻了个案。所以，引发了后人巨大的震动，所以后人在这个问题中间就开始讨论起来。
第一个跳出来反郑樵的就是明人，明人孙承恩写了一篇文章，叫《秦儒》。他在这篇文章中间直接驳斥郑樵。他说不错，陆贾、郦食其都是秦儒，确实活到汉初，为刘邦服务了。叔孙通是秦国的待诏博士，这也是不错的。问题是这三个儒生在秦代都没有受到重用，没有受到重用跟废了有什么区别呢？这是孙承恩说的第一点。他说你总不能说，焚书坑儒一定要把天下的儒生杀绝，那才叫坑儒，这是孙承恩驳斥的第一点。
第二点呢？他说秦二世确实是召集了30多个博士，讨论国家大政，但是千万不要忘了，秦国宫廷的博士很杂，有的博士管给你解梦，皇帝做个梦怎么讲，召个博士来，专门叫占梦博士，专门给皇帝解梦，你做个梦给你解释解释。还有一些博士是方士，他说这个博士太杂，所以召集来了，确实秦二世在秦始皇死后，召集来三十多个博士议论朝政，但是这三十多个博士并不一定都是纯儒啊，孙承恩就驳斥郑樵的意见，这两家就隔代交锋了，宋代跟明代跨度很长了，其实他们在文章上已经开始交锋了。
这个交锋以我看来，孙承恩说得可能更客观一点。郑樵的说法呢，他的意义只在于说明一点，这个历史啊，不能离得太近，离得太近的时候，距离太近的时候没办法评论。历史一定要拉开距离，拉开一段时空，这就是郑樵评价的意义。
【画外音：从后人对焚书坑儒的争论中我们可以看到，焚书坑儒成为秦始皇身上无法洗去的污点，始终逃脱不了人们对他的诟病。焚书发生在公元前213年，博士淳于越反对当时实行的“郡县制”，他提出应该根据古制实行分封制。丞相李斯加以驳斥，并主张禁止百姓以古非今，以私学诽谤朝政，秦始皇采纳了李斯的建议，下令焚烧秦国以外的列国史记，对不属于博世馆的私藏《诗》、《书》和诸子百家书，也限期交出烧毁，这就是焚书。】
“坑儒”发生在公元前215年，有两个术士暗地里诽谤秦始皇。秦始皇得知此事，大怒。派御史调查，审理下来，四百六十余人被全部坑杀。那么针对焚书坑儒，王立群老师认为，后人还有很多不同的声音，这其中不乏大家。那么厚实的人们威慑么关注这个问题？王立群老师如何看待这些大家的观点呢？
郑樵以后，清人跟民国时期的一些大家，小家我们就不提了，我们今天只讲大家。清代有一个大学问家叫朱彝尊，这也是清代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学者。他说秦始皇焚书坑儒啊，他说这个事儿你们不要责难秦始皇，那是秦始皇被逼得无奈了，因为秦代是个依法治国的国家，他不能够允许法制之外的那些言论的存在。
而从战国到秦代，这个时间，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叫做处士横议，什么叫处士横议呢？就是一些民间的读书人，他们读了书以后，对朝政他们可以指手画脚，去评价。这个评价在战国时期，当时是很普遍的。秦始皇建国以后，秦始皇兼并天下成功以后，对这个现象开始他还是容忍的，但是他越来越不能容忍这种现象，所以就在秦始皇三十四年，借着淳于越要求秦始皇分封子弟的问题，李斯提建议，焚诗书，所以引发了这场大的劫难。所以秦始皇认为，当时焚这些书是为了统一。朱彝尊认为，秦始皇要坑杀的是乱道之儒，而不是圣人之徒，这朱彝尊替秦始皇辩护的。所以朱彝尊得出一个结论，他说焚书坑儒啊，是那些乱发议论的处士，把秦始皇逼到墙角，秦始皇没有办法了，最后才走了这个极端的。所以说要说谁焚书啊？那不是秦始皇焚书，是那些处士焚的书。这个话说得就公认为秦始皇开脱罪责了。
我们下面还要举一个大学者，这个人叫刘大櫆。
刘大櫆这个学者，名气大的很，他是清代桐城派的前期代表作家。我们知道桐城派是清代最大的一个流派，这个流派绵延两百多年。刘大櫆专门写了一篇文章，叫《焚书辩》。刘大櫆专在《焚书辩》中间这样讲“六经之亡 非秦亡之也汉亡之也”。那就是六经不是秦烧的，是汉代把它搞得失传的，“书之焚 非李斯之罪 而项籍之罪也” 刘大櫆的说法和我们前面介绍那些清代学者的说法不谋而合，他认为焚书的罪不在秦始皇，再项羽，是项羽一把火烧了。而项羽之所以能烧，还得再拉上一个人，萧何。萧何光顾得把那些税收的书拿走，其他的书你不要了，那项羽不就烧吗？
再发展到民国时期，就是清末明初的时候，还有一个大人物，这个大人物大家就更熟悉了，就是康有为。没有人不知道康有为的，康有为在《新学伪经考秦焚六经未尝亡缺考》中其中的一篇提出：“秦焚书 六经未由此而亡 秦坑儒 儒生未因此而绝”所以康有为也认为，秦始皇不是灭绝六经的罪魁祸首，而是另有他人，不是秦始皇。我们刚才引了很多清代著名学者的讲法，大家记不记得住不关键，关键大家要明白一个道理。就是秦始皇在中国历史上人们指责他非常多的一件事就是焚书坑儒，而这件事情在汉代和唐代都批评得非常厉害，宋代到民国时期出现了一个新的思潮，就是为焚书坑儒进行翻案。这说明人们对秦始皇的评价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发生变化。
【画外音：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