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发空缺-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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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事情。或者,特莎不安的表情是因为她不想责罚克里斯塔尔·威登。毫无疑问,克里斯塔尔也是特莎最喜欢的学生之一,正如她是菲尔布拉泽先生最喜欢的学生一样。
她觉得不公平!一种强烈而刺痛的愤怒冲破了苏克文达的悲惨、害怕和自我厌恶,把日常包裹住她的担忧和恐惧都扫到一边。她想到克里斯塔尔一帮人作势向她冲过来的样子,她想到每节数学课时肥仔都在她背后伸出毒舌嘀嘀咕咕,还有她昨晚刚刚从自己“脸谱”主页上删掉的留言:
蕾丝边:女性对女性的性取向。又称女同性恋。语出古希腊莱斯瓦斯岛(Lesbos)。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说这话时,苏克文达感到血直朝自己耳朵上冲。
“知道什么……?”特莎仍然一副为难的表情。
“知道有人抱怨过妈妈对她曾外祖母的治疗。克里斯塔尔和她妈妈根本不和家里其他人讲话。或许,”苏克文达说,“是肥仔告诉她的?”
“肥仔?”特莎不解地重复道。
“嗯,要知道他们俩在约会啊,”苏克文达说,“他和克里斯塔尔。或许是他告诉她的。”
看到每一滴职业化的冷静都从特莎脸上流失,苏克文达感到一丝苦涩的满足。
9
凯·鲍登再也不想踏进迈尔斯和萨曼莎家的门槛。她无法原谅他们见证了加文对她的冷漠,还有迈尔斯屈尊俯就的笑声,他对贝尔堂的态度,以及他和萨曼莎谈论克里斯塔尔·威登时嘲讽的口气。
尽管加文事后道了歉,并半真半假地重申了对她的爱情,凯还是忍不住设想他和玛丽几乎鼻子碰鼻子地坐在沙发上的画面,还有他跳起来替她收拾餐具,以及他夜色中送她的情景。几天后,当加文告诉她自己去玛丽家吃了晚餐时,她费了很大劲才控制住不发脾气,因为他在她霍普街的房子里除了吐司之外什么也没吃过。
或许她不能说“那个寡妇”任何坏话,因为那女人在加文口中简直宛如圣女一般,但莫里森两口子就不同了。
“我无法说我很喜欢迈尔斯。”
“他也不能算是我最好的朋友。”
“照我说,要是他当选,戒毒所就完了。”
“我不觉得会有什么不同。”
加文的冷漠,他对别人痛苦的无动于衷,总是让凯感到愤怒。
“有什么人会支持贝尔堂吗?”
“科林·沃尔吧,我猜。”加文说。
于是,周一晚上八点钟,凯走上沃尔家的车道,摁响了他们的门铃。从门前的台阶上,她可以看到萨曼莎·莫里森那辆红色的福特嘉年华停在三栋房子开外的车道上。此情此景更激发了凯的斗志。
沃尔家的门被一个身穿扎染衬衫、相貌平平、身材短粗的女人打开了。
“你好,”凯说,“我是凯·鲍登。不知能否让我跟科林·沃尔先生谈一谈?”
有那么短短一瞬间,特莎愣愣地盯着门口那个年轻漂亮的陌生女人,脑子里闪过一个非常荒唐的念头:科林有外遇,他的情人现在找上门来了。
“哦——好的——请进。我是特莎。”
凯恳切地在门垫上擦了好几下脚,然后跟着特莎进了一间比莫里森家小且简陋却更温馨的起居室。一个高个子秃顶男人正坐在扶手椅上,腿上放着笔记本,手里握着一支笔。
“科林,这位是凯·鲍登,”特莎说,“她想跟你谈谈。”
特莎看到科林惊讶和戒备的表情,立刻知道他并不认识那女人。真是的,她有些惭愧地想,你在想什么啊?
“对不起,这样冒昧地不请自来,”凯对站起来同她握手的科林说,“我应该先打电话的,但是你——”
“是的,我们家的号码不在电话簿上。”科林说。他比凯高很多,眼睛在镜片后显得特别小。“请坐。”
“谢谢。我来是跟你讨论选举的,”凯说,“这次教区议会的选举。你和迈尔斯·莫里森都参选了,对不对?”
“是的。”科林紧张地说。他知道她是谁了:就是那个想采访克里斯塔尔的女记者。他们还是找到他了——特莎不该放她进来的。
“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有所帮助。”凯说,“我是一名社工,主要在丛地工作。我可以给你一些贝尔堂戒毒所的资料和数据,莫里森似乎十分想要那些信息。据我所知,你是支持戒毒所的,对不对?你会支持它一直开放?”
突如其来的轻松和喜悦几乎让科林头晕。
“哦,是的,”科林说,“是的,我会的。是的,我的前任——我是说,这个位子上的上一位议员——巴里·菲尔布拉泽——绝对反对关闭戒毒所。我同样如此。”
“我跟迈尔斯·莫里森谈过一次。他清楚地表明了观点,认为戒毒所开下去没有意义。坦白说,我认为他对毒瘾的成因和治疗的理解相当无知且天真,对于贝尔堂起到的积极作用也没有丝毫认识。如果镇里拒绝延长那栋楼的租约,亚维尔也缩减开支,会有很多急需帮助的人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是的,是的,我明白了,”科林说,“哦,是的,我同意。”
他又震惊,又得意,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漂亮的女人竟会穿越夜色,主动来找他,要求成为他的同盟军。
“你想喝杯茶或咖啡吗,凯?”特莎问。
“哦,太感谢了,”凯说,“那么请给我一杯茶吧,不加糖的。”
肥仔正在厨房里,从冰箱里拿东西吃。他食量很大,而且时刻不住嘴,偏偏还是骨瘦如柴,从来不长一两肉。尽管他公开表示过对母亲注射用针管的反感,可是如今那些预先装好药的针管放在白色的医药箱里,就摆在奶酪旁边,也没见对他的胃口有丝毫影响。
特莎走过去拿水壶,她的思绪不自觉地又回到那个由苏克文达提起后一直占据着她脑海的话题上:肥仔和克里斯塔尔正在约会。特莎还没有问过肥仔,也没有告诉科林。
特莎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可能是真的。她相信,肥仔一向自视甚高,对他来讲,恨不得任何女孩都配不上他,更何况是克里斯塔尔那样的女孩。他绝对不会……
自贬身价?是吗?你是这样想的吗?
“谁来家里了?”特莎把水壶放在炉子上时,肥仔问特莎,嘴里还在嚼着冷鸡肉。
“一个想帮你爸爸成功当选的女人。”特莎一边在橱柜里找饼干,一边回答。
“为什么?她看上他了?”
“别那么幼稚,斯图。”特莎生气地说。
肥仔从一个打开的袋子里拽了几片薄火腿,一点点地塞进已经挤满食物的嘴里,像是魔法师把丝手帕塞进拳头里。有时,肥仔会在敞开的冰箱前站上十分钟,撕开保鲜膜和包装袋,直接把食物扔进嘴里。科林看不惯儿子这种吃法,正如他看不惯肥仔其他所有行为一样。
“说真的,为什么她想帮他?”肥仔终于成功咽下一满嘴的肉,再次问道。
“因为她想让贝尔堂戒毒所继续开放。”
“为什么,她也是同好吗?”
“不,她不吸毒。”特莎说着,恼火地注意到肥仔已经吃完了最后三片巧克力饼干,只剩下空包装纸放在架子上。“她是社工,认为戒毒所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你爸爸也想让它开着,但迈尔斯·莫里森认为它没用。”
“肯定没什么用,丛地到处都是嗑药的和毒虫。”
特莎知道,如果她说科林想关掉戒毒所,肥仔也肯定会立刻拿出支持它继续存在的理由。
“你应该去做律师,斯图。”她说。壶盖开始噼啪响了。
特莎端着盘子回到起居室时,看到凯正对着从手提包里拿出来的一份打印文件跟科林谈话。
“两名药剂师,他们所需的资金一半由议会提供,一半由‘战胜毒瘾’机构提供,那是个非常棒的慈善机构。还有一名专门为戒毒所工作的义工,尼娜,我就是从她那里拿到资料的——哦,非常感谢。”凯笑容满面地对特莎说,后者刚把一杯茶放在她身旁的桌子上。
仅仅过了几分钟时间,凯就对沃尔夫妇产生了好感,而她之前没对帕格镇上的任何人有过这样的感觉。她进门时,特莎没有上下打量她,没有斜着眼评判她的外表缺陷和穿衣品位。她的丈夫,尽管有些紧张,看上去也是个体面人,真诚地想要阻止人们彻底放弃丛地的行为。
“你的口音是伦敦腔吗,凯?”特莎边问边把一块白饼干泡进茶杯里。凯点点头。
“为什么到帕格镇来呢?”
“因为一段恋情。”凯说,说话时没有丝毫喜悦,尽管她与加文已经正式和好了。她转而面向科林。
“我不是很理解教区议会和戒毒所之间的关系。”
“哦,房子是教区议会的,”科林说,“是个老教堂。租约快到期了,需要续约。”
“也就是说要把戒毒所赶出去其实很简单。”
“就是这么回事。你是什么时候跟迈尔斯·莫里森谈的?”科林问,既希望听到自己的名字被迈尔斯提起,又害怕听到。
“我们一起吃了晚饭,上上周五,”凯解释道,“加文和我——”
“哦,你是加文的女朋友!”特莎突然反应过来。
“是的。不提这个了。当时,关于丛地的话题跳出来——”
“嗯,迟早的事。”特莎说。
“——迈尔斯提到了贝尔堂,我对他谈到这个问题时的语气感到非常、非常惊愕和失望。我告诉他,我正在回访一个家庭,”凯想起自己上次不谨慎地提到了威登一家的名字,便小心翼翼地往下说道,“如果那位母亲没了美沙酮,几乎可以肯定她会复吸的。”
“听上去像是威登家。”特莎毫不费力地猜到了。
“我——是的,事实上,我说的是威登家。”凯只好承认。
特莎伸手去拿另一块饼干。
“我是克里斯塔尔的教导老师。这一定是她妈妈第二次进贝尔堂了,对不对?”
“第三次。”凯说。
“从克里斯塔尔五岁起,我们就认识她了:她小学时与我儿子同班,”特莎说,“她的生活很不幸,真的。”
“是啊,”凯说,“我很惊奇,在那样的环境中她还长成了这么可爱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