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发空缺-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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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水槽里把面条沥干,开水溅到身上,心里默默咒骂。
“那你给迈尔斯和萨曼莎打个电话说不去吧。”凯说。
她的语气很生硬。加文有个积重难返的习惯,每当碰到迫在眉睫的冲突,他总先顾着绕开,指望着车到山前必有路。
“不,不。”他说,拿一条擦碗巾擦着打湿的衬衫。“我们去。没问题。我们去。”
不过他丝毫也不掩饰自己毫无兴趣,这也是给日后回顾时立下一条标注:你知道我不愿去。不,一点也不愉快。不,再别搞这一套了。
他们静静地吃饭,好几分钟,谁也不说话。加文担心一场新的争吵恐怕是不可避免了,而且凯肯定还要追根究根刨个底朝天。他环顾左右,想赶紧找个别的话题,于是讲起了玛丽·菲尔布拉泽和人寿保险公司的事情。
“那帮人真是群混蛋,”他说,“他交的保险金可不少,但他们的律师正想着法子不给赔付。想证明他投保时没将家族疾病史交代完整。”
“怎么回事?”
“嗯,他有个叔叔也是动脉瘤死的。玛丽发誓说巴里签合同的时候告诉过保险员,可是记录里又没写。那家伙肯定不知道这病是有可能遗传的。我不知道巴里还投过……”
加文的声音哽咽了。他吓了一跳,又自觉尴尬,忙低头看盘子,也好藏起涨红的脸。喉咙好像被悲伤堵住了,动弹不得。凯的椅子脚在地上嘎吱一响,他希望她是去洗手间。可是她的手却环住了他的肩,让他贴近。他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就也伸出一只手臂搂住了她。
被人抱着的感觉真好。如果他们的关系能褪去一切,两个人简简单单、不言不语,只保持互相安慰的姿态,那该多美妙。人类一开始干吗要学会讲话?
他的鼻涕沾在了她的衣服上。
“对不起。”他含糊不清地说,拿纸巾擦掉。
他放开她,擤擤鼻子。她把椅子拖到他身边,一只手搭在他手臂上。她不说话,脸上满是温柔关切的时候,他要喜欢她得多,就像现在这样。
“我至今还是不能……他是个好人,”他说,“巴里。他是个好人。”
“是的,人人都这样说。”凯回答。
她从来未被允许见一见这位如雷贯耳的巴里·菲尔布拉泽。但加文如此真情流露让她感到好奇,很想知道引得他大动感情的到底是何许人也。
“他是不是很好玩儿?”她问,因为只能想象加文在一个喜剧演员面前乐不可支,或者对着一个倚着吧台满口脏话的黑帮头子傻乐呵。
“是啊,我想是的。嗯,也不算特别好玩吧。正常。他喜欢笑……但也就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他对人友善极了,你知道吧?”
她洗耳恭听,可是加文却好像没法儿细说巴里到底如何好。
“他留下的孩子们……还有玛丽……可怜的玛丽……上帝啊,你想都想不到。”
凯还是温柔地轻拍他的手臂,可是心头的同情被浇灭了点。想都想不到,她心里默念,想都想不到孤孤单单一个人是什么滋味?想都想不到单枪匹马担负起一个家庭是多么艰难?他对她——凯——的怜惜何在?
“他们真是幸福的一对,”加文说,声音嘶哑,“她心都碎了。”
凯不发一言,仍然抚摸着他的手臂,想想自己从来不敢、也没有资本心碎。
“我没事。”他说,用餐巾擦擦鼻子,捡起叉子。轻轻挣了挣手臂,示意她把手拿开。
4
萨曼莎对凯发出晚餐邀请,一方面是出于报复心,另一方面是觉得生活太无聊。之所以觉得此事可以报复迈尔斯,是因为在许多事情上他总是不给她任何发言权,却又指望她配合。她想看看不问他意见就擅作安排,他的心里作何感想。再说,这样一来就把莫琳和雪莉甩了一大截,两个爱嚼舌根的老太婆不是对加文的私生活好奇万分,但又几乎半点也不知道他和伦敦来的女朋友关系如何吗?再说,这也是伸出利爪揪一揪加文的好机会,他不是老在感情问题上胆小退缩、优柔寡断么——她要在凯面前谈谈婚礼的话题,或者说真高兴看见加文终于对一个人做出承诺。
结果,这个捉弄人的计划给萨曼莎带来的乐子不如她指望的多。星期六早上她告诉迈尔斯这回事时,他的反应居然很热情,这真叫人疑窦丛生。
“太好了,真的,我们好久没请加文来家里了。你也能跟凯认识认识,真不错。”
“为什么?”
“嗯,你跟丽莎一直关系不错,不是吗?”
“迈尔斯,我讨厌丽莎。”
“那,好吧……说不定你会喜欢凯呢!”
她瞪着他,不知这般好脾气是打哪儿来的。莱克西和莉比在家过周末,因为下雨困在屋里,这会儿正在客厅看音乐DVD。吉他民谣响彻父母站着说话的厨房。
“听我说,”迈尔斯挥挥手机,“奥布里想跟我谈一次,关于议会的事。我刚给爸打了电话,他说弗雷夫妇请我们今晚一块儿去斯维特拉夫大宅吃晚……”
“不用了,谢谢。”萨曼莎不等他说完就打断。她突然之间火冒三丈,自己也说不清原委,就这样走出厨房。
一整天,他们走到屋子哪个角落都在争吵,压低声音,怕打扰到女儿度周末的心情。萨曼莎既不肯回心转意,也不愿说个所以然。迈尔斯怕自己忍不住对她发火,于是一会儿抚慰,一会儿冷淡。
“想想看,如果你不来,那像什么话啊?”傍晚八点差十分,他站在客厅门廊里说。西装穿好,领带也系毕,只待出发。
“跟我没关系,迈尔斯,”萨曼莎说,“是你要参选。”
她喜欢看他慌张发抖。她知道他怕迟到,但又留了点小心思,想再试一把,看能不能说动她一起去。
“你明白人家是希望我们俩出席的。”
“真的么?没人给我发邀请啊。”
“噢,别胡搅蛮缠了,萨咪。你知道他们的意思——他们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呀——”
“那他们就更傻帽了。我说过了,不感兴趣。你还是赶紧着点儿吧。别让爹地妈咪等着。”
他走了。她听见车倒出门口的小道,然后走进厨房,打开一瓶葡萄酒,拿着走回客厅,还带了一只杯子。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霍华德、雪莉和迈尔斯一同在斯维特拉夫大宅吃饭的画面。毫无疑问,这会让雪莉经历多年未有的高潮。
心思又转向了会计前几天对她说的话。利润下滑得厉害,不管她对霍华德怎么谎报喜讯。会计都建议关掉实体商店、只做网上业务了。可是这样不就等于承认失败吗?萨曼莎没有准备好。单说雪莉吧,商店关张可会让她喜不自禁。一开始就说三道四的。不好意思,萨咪,真不合我的品位……就是有那么一点点太过火……可是萨曼莎真爱自己这间在亚维尔的黑红色小店铺,真爱每天离开帕格镇,跟顾客交谈,和助手卡尔莉聊八卦。这家店她已经倾注心血十四年,一旦失去,她的世界将会变得多么狭小,简单说吧,会只剩下帕格镇。
(帕格镇,狗屁帕格镇。萨曼莎从来不想住在这里。她本来和迈尔斯说好开始工作以前先用一年时间出去旅行,环游世界的。行程都已规划好,签证也都拿到手。萨曼莎梦想着与迈尔斯手牵手,赤脚漫步在长长的澳大利亚白海滩上。可就是那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做完孕检的第二天,也是他们毕业典礼刚过一星期时,她去宽邸找他。照原计划,八天之后他们就该动身去新加坡了。
萨曼莎不想在迈尔斯父母的房子里告诉他这个消息,怕他们偷听到。这座平房里,不管萨曼莎在哪个房间,都感觉雪莉的耳朵贴在门后。
所以等到两人坐在黑典酒馆黑暗角落里的桌旁,她才开口。她还记得自己述说时,迈尔斯下巴的线条都僵住了。听完这桩消息,他好像瞬间变老了几岁。
他好几秒钟讲不出话,完全呆住了。然后终于说:“行。我们结婚。”
他告诉她,其实戒指已经买好了,本来计划到某处风景绝佳地求婚的,例如待他们爬到艾尔斯巨石顶时。果然,一回到小平房,他就从帆布背包里掏出了藏在里边的小盒子。那是一枚小小的单粒钻石戒指,是从亚维尔的一家珠宝店买的,动用了奶奶留给他的一笔钱。萨曼莎坐在迈尔斯的窗边,哭啊哭啊。三个月之后,他们结婚了。)
现在就剩她一个人了,萨曼莎一手握着酒瓶,一手打开电视。出现的画面是莱克西和莉比早前在看的,暂停在那儿:四个穿紧身T恤的小伙子对她唱歌,看上去顶多二十出头。她按下播放键。等歌唱完,紧接着是访谈。她懒洋洋地放下酒瓶,看着电视上乐队成员们互相插科打诨,待表白对粉丝有多热爱时,又严肃得紧。她想,即使把声音关掉,也能看出他们是美国人。他们的牙多完美啊。
时间不早了。她把DVD暂停,走上楼去,叫女儿们别玩游戏机了,赶紧睡觉。然后自己走回客厅来,酒瓶已经空掉四分之三了。她没开灯。按下播放键,接着喝。等播到结尾,她又把DVD倒回开头,补齐刚才没看到的。
乐队里有一个小伙子比其他三个成熟得多。肩膀宽阔,T恤的短袖底下肱二头肌鼓起、呼之欲出,脖子粗而强壮,下巴方方。萨曼莎看着他身体轻轻摆动,英俊的脸上全是洒脱又认真的表情,他正对着摄像机,脸庞棱角分明,黑色眉毛如鹏翼般扬起。
她想起和迈尔斯的床事。最近一次是三个星期以前。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按部就班,跟共济会握手礼一样。也难怪,他最喜欢的口头禅不就是“凑合着就行”吗?
萨曼莎把瓶里最后一点酒倒进酒杯,想象与屏幕上的小伙子做爱是什么情形。现在,她的乳房要戴胸罩才好看,一躺下来就摊作一团,不成形状,每当这时她就觉得自己松松垮垮,心慌意乱。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自己被按在墙上,一条腿举起,裙子给掀到腰际,小麦肤色的强壮男孩牛仔裤滑到膝间,猛烈地抵入她的身体,退出,再进……
她胃里的某一点突然涌起一阵近乎快感的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