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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世界悬疑经典小说-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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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说,先生们,我为你们的行为感到既羞辱又震惊。波诺纳医生这样做不足为奇,他是个矮小肥胖,没有头脑的可怜的傻瓜。我可怜并且原谅他。可是您,格里登先生,还有您,西里·白金汉先生,你们在埃及旅行并居住了那么久,别人都以为你们是出生在当地的庄园里——我是说,你们在我们中间待了那么长时间,我想你们说埃及话就像用自己的母语写东西一样流利——我一直把你们当成木乃伊的忠实朋友看待——我满以为你们会有更多的绅士风度,可是你们却站在一旁,任凭我受到这样无礼的对待而一言不发,这叫我怎么想呢?你们由着汤姆、狄克和哈里在这样的大冷天掀掉我的棺材,剥掉我的衣服,还帮助并怂恿那个可耻的小恶棍波诺纳医生揪住我的鼻子,这一切都叫我怎么想呢?”

一般人肯定以为,我们在当时的情况下听到这样一番话,或者夺门而逃,或者大发歇斯底里,或者全体晕倒。三者必居其一。实际上,当时这三种行为中的任何一种或者三种全部发生都是有可能的。而且,说实在话,我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没有采取其中的任何一种,不过也许真正的原因应该到我们这个时代的精神里去寻找。它本身就是按相反的规律而发展的,如今凡是自相矛盾和不可能的事情,一般都用它来解释。也可能是木乃伊那副十分自然、不容置疑的神气,使他的话不能使人产生恐惧,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事实是我们中间没有一个人流露出惊恐万状的神情,而且似乎并不觉得有特别出格的地方。

就我来说,我觉得一切正常,只是站到一边,躲到埃及人的拳头的袭击范围以外。波诺纳医生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对木乃伊怒目而视,满脸涨得通红。格里登先生摸摸胡子,把衬衫领子翻了上去。白金汉先生低垂下头,把右手的大拇指塞进了左边的嘴角里。

埃及人板着脸孔对他瞅了几分钟,然后用讥讽的口吻说:

“您为什么不说话?白金汉先生?您听到我的问话没有?快把大拇指从嘴里拿出来!”

听了这话,白金汉先生浑身微微一震,把右手大拇指从左边嘴角里抽出来。作为补偿,又把左手大拇指塞进了右边嘴角里。

木乃伊从白金汉先生嘴里得不到答案,便怒气冲冲地转向格里登先生,用命令的口气笼统地问我们究竟想干什么。

格里登先生用埃及语做了一番长篇大论的回答。如果不是因为美国的印刷所里缺少象形文字的铅字,我倒很愿意在这里把他的精彩演说原样抄录出来。

我不妨顺便提一句,以下的有木乃伊参加的全部谈话都是说的古埃及语,由白金汉先生和格里登先生加以翻译(这是对我和另外几个游历不广的人而言)。这两位先生说起木乃伊的母语来流利动听,非常地道。然而我还是注意到(当然是因为谈话涉及一些完全现代的概念,它们对这位客人来说无疑是完全陌生的),这两位旅行家有时不得不借助一些直观的方法来表达某个特殊的意思。比如,有一次格里登先生怎么也不能使埃及人明白“政治”一词的意思,最后他急中生智,用炭笔在墙上画了一个酒糟鼻子的矮个儿绅士,身上穿着破衣烂衫,站在一个树桩上,左腿缩在后面,右手握拳向前掷去,两眼朝天,嘴巴张开成九十度的直角。同样的,白金汉先生怎么也讲不清“假发”这个非常现代的概念,最后(在波诺纳医生的建议下),他脸色变得惨白,同意把自己头上戴的脱下来。

可以理解,格里登先生演讲的主要内容是拆出木乃伊并将其解剖对于科学的重大意义,同时对因此而给他——这位叫做“奥拉米斯泰鸿”的木乃伊带来的麻烦表示歉意。最后微妙地暗示(充其量只是微妙的暗示):既然这些细小问题都已经解释清楚,我们不妨继续进行研究吧。这边波诺纳医生已经把器具都准备好了。

对于演说家的最后这个建议,奥拉米斯泰鸿似乎存有一些顾虑,我不清楚其实质究竟是什么。不过他表示对我们的道歉感到满意,为此他从桌子上跳下来与我们一一握手。

这个仪式结束后,大家赶紧七手八脚地修补我们的实验对象遭受的手术刀的伤害。我们为他缝合太阳穴上的伤口,给他脚上缠了绷带,还往他鼻尖上贴了一块一英寸见方的黑膏药。

这时我们看到伯爵(这似乎是奥拉米斯泰鸿的头衔)轻轻打了个哆嗦——无疑是着凉了。医生立刻奔向他的藏衣室,转眼取回一件詹宁斯服装店最佳款式的黑色外衣,一条天蓝色格子布的吊带裤,一件粉红色方格棉布内衣,一件翻边的织锦缎背心,一件白色宽松大衣,一根弯头拐杖,一顶无檐帽,一双黑漆皮鞋,一双淡黄色山羊皮手套,一副眼镜,一圈胡须,还有一个瀑布式领结。由于伯爵和医生的身材有所差异(比例大约是二比一),在把这些衣服加到埃及人身上时遇到了一些困难,然而当一切都弄妥之后,他可以说是穿戴齐全了。于是格里登先生让他挽着自己的手臂,带他到火炉边的一张舒适的椅子里坐下,医生马上拉响铃挡,让仆人送雪茄烟和葡萄酒来。

谈话很快热烈起来。自然,我们对奥拉米斯泰鸿仍然活着这一不同寻常的事实表示了极大的好奇。

“我以为,”白金汉先生说,“您应该早就死了。”

“什么,”伯爵显得十分震惊,“我才七百多岁,我父亲活了一千岁,而且死的时候还没有到昏庸老朽的地步。”

这引起一连串活跃的提问和计算,最后终于发现,对这位木乃伊对年代的判断显然存在严重错误。他被埋入埃雷西亚斯墓穴距今已经有五千零五十年零几个月了。

“不过我的意思,”白金汉先生继续说,“不是指您下葬时的年龄,(事实上我很愿意承认您还是个年轻人,)而是指您包在柏油里度过的那段漫长的时间,从您的样子看,您是柏油包身的。”

“什么包身?”伯爵问。

“柏油,”白金汉先生重申。

“啊,是的;我隐约明白您的意思了,当然,柏油或许也很管用——可是在我们那个时候,我们只用二氯化汞。”

“可是我们特别感到费解的是,”波诺纳先生说,“您五千年前在埃及已经死亡安葬,怎么今天又能在这里复活,而且还显得气色颇佳呢?”

“如果我当时像你们说的那样已经死亡,”伯爵回答,“很可能我此刻也还是一具死尸;因为我看出你们还处在流电疗法的初级阶段,无法完成在我们远古时代看来十分普通的事情。实际的情形是,当时我昏厥过去,我的好友们以为我已经死亡,或至少奄奄一息,便立刻把我制成木乃伊——我想你们知道制作木乃伊的主要原理吧?”

“哦,并不完全知道。”

“啊,我看出来了;多么可悲的无知!我在这里不便细述,但是有必要说明一下,在埃及制作木乃伊(准确地说)就是无限期地停止被制作者的一切动物性功能。我指的是最广义的‘动物性’,不仅包括肉体的,还包括精神的和本质的存在。我再说一遍,我们制作木乃伊的首要原理是中止并无休止地暂停被制作者的一切动物性功能,简单地说,一个人被制成木乃伊时处于什么状态,就会一直保持那种状态。由于我有幸属于蜣螂血统,我是被活着制作成木乃伊的,就像你们现在看到的这样。”

“蜣螂血统!”波诺纳医生惊叫道。

“不错,蜣螂是一个非常显赫而稀少的家族的徽章或‘纹章’,有蜣螂血统是指属于以蜣螂徽章为标志的家族成员之一,我这是比喻的说法。”

“可是这与您活着有什么关系呢?”

“是这样的,在埃及,制作木乃伊的一般方法是先把尸体的内脏和脑子挖空后再涂抹防腐香料;只有蜣螂家族不照此章办理。所以我若不是蜣螂家族成员,我的内脏和脑子便不复存在;而缺了这两样东西中的任何一样,都会给生活带来不便。”

“这我理解,”白金汉先生说,“如此说来,我们得到的所有完整的木乃伊都属于蜣螂家族?”

“毋庸置疑。”

“我原来以为,”格里登先生非常谦恭地说,“蜣螂是埃及的诸神之一。”

“埃及的什么之一?”木乃伊大喊一声,猛地站了起来。

“诸神之一。”旅行家重复道。

“格里登先生,听到您以这样的方式说话,我感到万分震惊,”伯爵说着,重新坐回椅子里。“地球上没有任何国家承认有一个以上的神。对于我们来说,蜣螂、灵鸟等等(像类似的动物对于其他人那样)都是象征物,是我们敬奉造物者的媒介,造物者如此崇高,是不能用更直接的方式去接近的。”

接着是片刻的冷场,最后波诺纳医生重新拾起话头。

“那么,根据您刚才的解释来看,”他说,“尼罗河附近的墓穴里很可能还存在着其他蜣螂家族的木乃伊,都处于存活状态?”

“这是毫无疑问的,”伯爵回答。“所有碰巧被活着制成木乃伊的人,便会继续活着。甚至还有一些故意被这样制成木乃伊的人,由于制作者的疏忽,可能现在还被留在墓穴里。”

“您是否能够解释一下,”我说,“您说的‘故意被这样制成木乃伊’是什么意思?”

“愿意效劳。”那木乃伊从眼镜后面从容不迫地把我打量了一番,然后才回答——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冒昧地直接向他提问。

“愿意效劳,”他说,“在我那个时代,人类的一般寿命大约是八百年。除非因为极其罕见的意外事故,很少有人在六百岁以前死亡,而活到一千岁以上的人也寥寥无几,八百岁被看做是正常的寿命。在发现了我刚才向你们讲述的木乃伊的制作方法之后,我们的哲人想到,如果把这自然的寿命分成几段来活,就可以满足我们可嘉的好奇心,同时也可以使科学得到很大的进步。确实,从历史学来说,经验证明这种做法是十分必要的。比如说,一个历史学家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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