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悬疑经典小说-第3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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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推过之后,他捡起地上的桨跳上已被海浪卷到水面的小船,慢慢地划起来。呆滞的两眼茫然地望着前方,仿佛在白日做梦。
然而这种痴呆的表情只是外表而已,千思万绪在他的脑海中像闪电般掠过。往事一件件明明白白、一丝不爽地出现在眼前,连那些细枝末节都记忆犹新,有些事现在回想起来竟产生截然相反的感受。他的心里渐渐豁亮了,痛苦地认识到天真无邪是酿成自身不幸的唯一根源。
船桨有节奏地摇着,小船在海面上缓缓航行,绕过把小海湾和渔民湾分开的海角。这是七月的一个美丽而凉爽的早晨,太阳在蓝缎般光洁的天空中冉冉升起。像女人呼吸般和暖的阳光,犹如从女人鲜嫩的口中呼出的呵气,柔和地斜射着海面,使光洁如镜的海面罩上一层薄雾。在海湾的沙滩上,一艘艘渔船躺卧在沙床上,显露出龙骨的优美曲线。远方,一处村落沐浴在晨风中。塞瓦斯蒂安两眼紧紧盯住一块小高地,高地上有一间小农舍,锌皮屋顶和红砖院墙表明主人家境宽裕。在院门口出现了一个身着白衣、体态苗条的女人身影,渔夫紧锁眉头恶狠狠地注视她片刻,骤然挥桨转向朝南划去。他拼命划了一阵,小船在光滑平静的水面飞也似的航行着。转眼工夫,海角、村落和海湾都远远落在后面,相隔越来越远。于是他放下桨,坐在一个板凳上坠入沉思默想之中。他长着一张黝黑的面孔,浅黑色的胡须卷曲着,宛若给它镶上了黑檀木的方框。一对浅绿色的眼睛炯炯有神,透出焦躁不安和迷惘的神情。一顶旧海员帽、灯芯绒裤和条纹衬衫使他更显得体格健壮和充满青春的活力。
失去控制的小船随波逐流,沿着布满礁石的海岸漫无目的地漂泊着。海浪轻轻拍击着岸边的岩石,塞瓦厮蒂安冥思苦想,满怀感伤地注视着那一处处熟悉的地方。突然,旧日的爱情重又跃入他的脑海,历历在目,近在咫尺,仿佛就发生在昨天。那时,玛格达莱娜还是个弱不禁风的孱弱女孩子,而他却截然相反,身材魁梧,体格健壮,站着就像桅杆一样。两人平日经常来往,耳鬓厮磨,那兄妹般的情感渐渐为炽烈的爱情所替代。他们都是穷苦渔民的子女,因此那爱恋之情没受到诸如门第不当、贫富悬殊之类的阻滞。当玛格达莱娜长大成人后,他顺顺当当地成了她的未婚夫。如今玛格达莱娜身上已没有一星半点弱女子的踪影,他得随时随地站出来保护她不受伙伴们的嘲笑。她出落得判若两人:细高匀称的身段,美丽的面庞和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简直成为海湾地区的明珠。恰巧在这时,一笔遗产意外地落到他未婚妻的母亲手里,使事情发生了改观。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就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接踵而来的事实很快就证实了他的预感。玛格达莱娜的穿着打扮完全变了:粗制的木底鞋换成了漆皮靴,棉布衣也为昂贵的毛料服所代替。这种改变主要是母亲的虚荣心所致,她不惜一切想把这个渔家姑娘变成一位阔小姐。从此,预期的婚事开始出现种种障碍。据未来的岳母说,塞瓦斯蒂安要想成亲,首先必须拥有一艘小艇,而现在那条可怜的渔船只能算是一个破旧的划子,值不了几文钱。小伙子没别的办法,只好答应这个条件。年轻人心想,凭着年轻力壮和爱情的力量很快就能满足这个要求。
小船在海面漂荡着,这时船头恰好对着海岸,在远处蓝色的海面上,停靠在港内的几艘军舰的中桅隐约可见。一件往事蓦然涌上心头,他想起了另一个人。有一天,一个陌生人和一帮无赖闯进了渔民湾,他自称是某军舰的退伍海员,喋喋不休地夸耀他以往的冒险经历。他凭着一副连蒙带吹的自负模样,居然在那些纯朴善良的渔民中树立起威信来。后来他就开始向玛格达莱娜求爱。然而,姑娘厌恶牛皮大王那副醉鬼相,轻蔑地断然拒绝了他的献媚。
塞瓦斯蒂安深深叹了口气。他眯起眼睛,一件深深铭刻在脑际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早晨,做完弥撒,人们沿着教堂的狭窄小路往回走。姑娘们走在前面,小伙子们走在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姑娘的气急败坏的喊声:“塞瓦斯蒂安!塞瓦斯蒂安!”
他一下子跳到她跟前,只见那个可憎的情敌抓住气得发抖的玛格达莱娜的一只胳臂,在哄笑声中正想搂住她的腰。
拳击的过程好似蒙上重重的雾,他已记不很清了。只不过几分钟的工夫,在一片喝彩声中,那个无耻之徒闹了个嘴啃泥,要不是别人把他们拉开,说不定他早结果了那家伙的性命。
那家伙从此销声匿迹了,后来才听说他曾发誓要报仇雪恨,随一艘捕鲸船去南方海域远征了。
塞瓦斯蒂安抬起头,薄雾从海湾那边袅袅升起,挡住了陡峭的海岸。从那以后生活相对安定了些。他拼命地干活想凑足钱买一艘比那个小划子要值钱的小艇,然而这需要漫长的岁月。他渐渐明白了,光靠卖苦力恐怕永远也凑不足那个数目的。与此同时,那个既吝啬又虚荣的老女人——玛格达莱娜的母亲——的敌意却越来越露骨,越来越执著:他不配做她女儿的未婚夫。由于年轻不谙世事,而且对玛格达莱娜的爱情坚信不疑,他没把这种反对放在心上。现在他才明白,蔑视那可怕的对手是多么愚蠢。可是要想挽回已经为时太晚,他的唯一选择只有报复。想到这里,仿佛一阵闪电使他双目豁然明亮,脸上顿时露出暴怒、残忍的表情。但是这种冲动瞬息即逝,他又重新绞尽脑汁思索起来。小酒店里发生的那件事使他陷入沉思,尽管那天下午他也喝了许多酒,事情的始末仍记得清清楚楚。玛格达莱娜的父亲酒醉之后无意之中吐露了真情:一个月以前,一艘帆船给玛格达莱娜的母亲带来一封信,信是在捕鲸船上发的,带信的帆船比捕鲸船先装满了货物。他的情敌在信中说,他所参加的远征获得了巨额利润,他作为水手长可分得相当可观的一份。信中还谈了些旅行见闻,最后表示向玛格达莱娜求婚。因为他想在渔民湾定居下来,并要投资成立大的渔业公司,同时要使他未来的岳父成为公司的股东。
那老人最后还透露说,起初玛格达莱娜断然拒绝同海员结合,可是渐渐地屈从了母亲的执意纠缠,虽然对这桩有利的婚事没表现出多大的热情,但也不像先前那样反感了。老人低声下气地说着,表明他生性懦弱,素来无法左右老婆而只能唯其命是从。这一席话犹如在塞瓦斯蒂安的脑袋上猛击一拳。他怒不可遏,一甩手推倒了想拦阻他的老人,冲出去找玛格达莱娜当面对证。但是,暴怒和狂饮弄得他方寸已乱,竟使一场解释演成口角,导致感情最终破裂。
针对他的刻薄言词,姑娘的回答更加尖酸辛辣,他简直发了疯。这一着又铸成了大错,他以为玛格达莱娜对他忠贞不渝,只是由于她妈妈的蛊惑才离开了自己的怀抱。要是他有钱就好了!发财致富的强烈念头像标枪一样射入极度冲动的大脑,啊!假如这时产生邪念,他会毫不犹豫地出卖血液、出卖灵魂而去换取一小块黄金。他的不幸正是因为没有这一块金子!他想到吝啬的大海所蕴藏的巨大财富,甚至想到那些神话故事。例如一个装满珊瑚的珍珠的大箱子在海面漂流,仁慈的海神把它送到一个穷苦渔夫手中。
彻夜失眠、无度纵酒、希望毁灭再加上强烈的醋意,这一切折磨着他,在他的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他感到口渴难耐,从板凳上站起身走到船头,把精心藏着的一瓶酒拿了出来,打开塞子大口地喝起来。苍白的脸渐渐泛红,浅绿色的双眸已显出略有醉意。他拿起桨划起来,想划得离岸近些。当船绕过一个礁石时,他突然发现前边水面上漂浮着一个圆形的东西,一下子就引起他极大的注意。出于好奇心,他一挥桨拨准方向照直朝那个东西划过去。船渐渐靠近,好奇随之变成了惊奇。很快一切疑问都打消了: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露出水面的是个人头。再靠近一点,一幕奇怪的景象映入他的眼帘:一个青年,莫如说一个孩子,赤裸着身子浸在咸津津的冰冷海水中。在他的双臂下有一个救生圈,使他的身体基本上呈垂直状态。海水直浸到他的脖子,救生圈上有几个蓝色的字母,写着一个名字:法尼。
“是个开小差的。”塞瓦斯蒂安想。他记起昨天黄昏曾有一艘三桅战舰在海岸附近抛锚。他瞭望了一下海面,发现它已张满帆驶出海湾。驱使它靠近海岸的东北风在几小时前改变了方向,战舰才又起锚开始新的航程。
不难想象,这个见习水手是在深夜从甲板上跳入海中的,然而逃亡者没有考虑到海水的寒冷,也没有正确判别船与海岸的距离。
塞瓦斯蒂安透过清澈的海水审视着那具青紫色的僵直躯体,遇难者的蓝色瞳孔死死盯着他,正用海上生活的人所熟悉的行话向他述说着什么,但是他的嘴,双唇紧绷露出洁白的牙齿,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见习水手的生命似乎都隐入他那双游移不安的眼中,那默默哀求的眼神使塞瓦斯蒂安暂时忘却了自身的不幸。
塞瓦斯蒂安俯下身,想把拴在遇难者背上的衣服包取下来。但是结子打的很紧,他就顺着蓝哔叽衣服的折褶中间露出的一截带子去寻找海员刀。他拉起带子,一端连在衣服上,另一端果然拴着海员刀和一个沉甸甸闪亮的东西,那是一个金属制的钱包。塞瓦斯蒂安信手打开钱包,里边数量可观的金币使他愣了神。他下意识地估计了一下金币的价值,不觉打了个寒战。一个邪恶的念头使他头晕目眩,脑袋犹如火烧火燎一般,而四肢却觉着一阵冰凉。他觉着咽喉干渴难熬,抓过酒瓶一饮而尽。那神经质的抽搐顿时停止了,两眼像个幻觉者出奇地凝视着。他不再想那个遇难者;大海、礁石、优雅的帆影,这一切统统在他眼前消失了,仿佛隐入远方的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