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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世界悬疑经典小说-第2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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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尼塔远远立在房间的另一头,等候着。她那火红的头发零乱地披落在肩上,脸无人色——不过分明平安无事。她一见到我,两眼闪闪发亮。

“吉姆,可把你盼来了!”

她向我伸出双臂,我跑过去要把她抱在怀里。

就在我向房间的那一头跑去的时候,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我朝下一看。

我的脚下躺着吉迪翁·戈德弗雷的尸体——脑袋开花,血肉模糊,满是脑浆。

阿尼塔躺在我的怀中抽泣着。我拍着她的肩,视线竭力避开地上那恐怖的血腥场景。

“救救我,”她反反复复喃喃道,“救救我!”

“我当然救你,”我低声说,“那么——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听我这么一问,她回过神来。她挺直了身子,从我怀中挣脱出来,走开去,轻轻抹了抹眼睛,接着急匆匆低声说:

“早上天很热。我跑到谷仓去。我感到很累,在草棚里打起了盹。后来我突然醒过来,回到屋里。发现——他——就躺在这里。”

“没有听到什么声响吗?周围有没有人?”

“没个人影儿。”

“看得出来,他是被人杀了的,”我说,“只有斧头才会把人砍成这副模样。可——那玩意儿在哪?”

她把目光转了开去。“斧头?不知道。要是被人杀害的,一定在尸体附近。”

我转身出了房间。

“吉姆——你要上哪儿去?”

“自然是报警。”我答道。

“不行,你不能报警。你不明白?要是你现在就把警察叫来,他们一定认为是我干的。”

我只好点头同意。“说的也是。你刚才的话人家是不会相信的,是不是,阿尼塔?只要我们找到凶器,有了指印、脚印什么的线索……”

阿尼塔叹了口气。我握住她的手。“好生想想,”我轻声轻气地说道,“出事的时候,你肯定在谷仓里?还能想起别的一些事吗?”

“没有,亲爱的。整个事情给搞得乱七八糟。当时我在睡觉——做了个梦——那个恶鬼来了——”

我打了个寒噤。我明白是那句话深深影响了我。可以想象警察会是什么反应。准认为她疯了。对此我完全肯定。可是又钻出另一个想法。不知怎的,我感到过去也有过此时的这种经历。记错了吗?是不是我在哪里听说过?读到过?

读到过?不错,是读到过!

“好生想想,”我轻声说道,“能想得起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你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先要到谷仓里去?”

“不错,这我想得起。我是去拿些钓鱼用的坠子。”

“钓鱼用的坠子?在谷仓里?”

到底有点门了。我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的眼神呆滞,那双眼睛跟地板上那具死尸的眼睛差不多。

“听我说吧,”我道,“这会儿你不是阿尼塔·鲁米斯,你是——丽兹·博登!”

她一言不发。显然,她没有领会我为什么提起这个名字。可是此刻我又回想起很久很久前发生的旧事,一个不解之谜。

我领她坐到沙发上,我坐在她身旁。她没有看我。我也没有看她。两个人都没有看地上的死尸。房间里充满死亡的气息,周围的东西在腾腾暑气中闪闪发亮。我就是在这种氛围中给她讲丽兹·博登的故事……(丽兹·博登(1860—1927),是一八九二年轰动美国的杀害生父和后母的女嫌疑犯。)

那是一八九二年八月初。马萨诸塞州的福尔河在滚滚热浪中喘着粗气。

酷热的阳光烤灼着福尔河畔德高望重的精英人物安德鲁·杰克逊·博登的房子。这位老人和他的续弦艾贝·博登夫人一起住在这里。她成了艾玛和丽兹·博登两位姑娘的后母。不多的家务由女仆布里奇特·玛吉·沙利文操持。还有位先生客居在此,他就是约翰·维·莫尔,这时候出门拜客,不在家里。博登的大女儿艾玛也不在家。

八月二日这天,博登先生和夫人害病的时候,只有女仆和丽兹·博登在跟前。把消息透露出去的是丽兹,她跟自己的朋友玛丽恩·拉塞尔说,她相信家里的牛奶里被人投了毒。

但是当时天气热不可当,谁也不愿为此而自寻烦恼、劳精费神。再说,大家对丽兹的说法并不当回事。她是家里第二个女儿,已三十二岁了,一身皮包骨头,并不讨人喜欢,左邻右舍对她褒贬不一。都说她是“有教养的”,“高雅的”——她游历过欧洲;按时去教堂做礼拜;在一个布道区的一个班级里执教,是基督教妇女戒酒联合会和类似组织的成员,因工作出色而闻名遐迩。但也有乡亲认为她脾气急躁,甚至偏执。说她有“古怪念头”。

所以博登家两老的病理所当然引起重视并认为病因来自大自然作怪;人们不能不想到最重要的原因是那无所不能的炎热,以及警察局举办的一年一度福尔河的郊游活动,时间定在八月四日。

八月四日这一天,气温不见降低,但是到了十一点钟郊游正达到高潮——就在这个时候,安德鲁·杰克逊·博登离开坐落在闹市区的办公室,回家躺在沙发上小憩。正是中午酷热难当之时,他睡得很不安稳,时睡时醒。

不多久,丽兹·博登从谷仓出来,到了客厅,发现父亲并没在睡。

博登先生躺在沙发上,头被砍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丽兹·博登把那女仆玛吉·沙利文唤了进来。她原在房里歇息。丽兹·博登让她快跑去请鲍温医生。他的家离得很近。可他不在家。

碰巧另一位邻居丘吉尔太太路过这里。丽兹·博登在门口招呼了她。

“有人杀了我父亲。”当时丽兹·博登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你母亲在哪儿?”丘吉尔太太问。

丽兹·博登犹犹豫豫。都怪天太热了,一时想不起来。“可不是——她不在家。她收到一张条子后就出去给一个病人帮忙去了。”

可丘吉尔太太并不犹豫。她当机立断,立即快步跑到公共马房去喊人来帮忙。很快来了一帮邻居和朋友;警察和医生也赶了来。聚拢来的人越来越多,现场乱哄哄的。又是丘吉尔太太径直跑到楼上那个空房间里。

博登太太躺在那儿,脑袋也被敲碎了。

这时候验尸官杜伦医生已来了,讯问早已开始。警察局局长和手下几名警员亲临现场,确认没有抢劫的迹象。他们开始盘问丽兹。

丽兹·博登说自己在谷仓里,吃着梨,正在寻钓鱼用的坠子——尽管天很热。她后来打起了盹,突然被一声含糊不清的哼哼声惊醒过来,便回到房子里想看个究竟。结果发现父亲被人砍死了。她知道的就这些……

这时候,人们又联想到她怀疑有人投毒的事来,意义重大。一位药店老板说,几天前,他的店里确实来过一名妇女,想搞点氢氰酸——她说是用来灭杀皮毛大衣上的蛀虫。她遭到拒绝,店主告诉她,必须持有医生处方。

那女人的身份查清了——她就是丽兹·博登。

丽兹曾说过她继母曾收到一张便条后出门,这事也进行了调查,发现便条一说纯属子虚乌有。

与此同时,侦查人员也忙碌起来。他们在地窖里找到了一把断了柄的斧头。斧头刚洗过,再在上面抹了些灰。水和灰把血迹掩盖了……

接着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使人们既惊愕,又棘手,其间炎热也起着微妙的作用。警察当场没有采取正式的行动,便撤离了。整个案件被搁置下来,等待审讯。安德鲁·杰克逊·博登毕竟是位富有的公民,他的女儿也是位杰出而受人尊敬的妇女,所以谁也不想等闲视之。

几天过去了,这些日子里人们无不大汗淋漓,冒着酷暑,手掩嘴巴,叽叽喳喳,谈兴正浓。案发后的第三天,丽兹的朋友玛丽恩·拉塞尔上她家串门,看见丽兹正在焚烧一件衣服。

“衣服上沾满了油漆。”丽兹·博登解释说。

玛丽恩·拉塞尔记得这件衣服——谋杀案发生的当天丽兹·博登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审讯不得不进行了,免不了作出判决。丽兹·博登被批捕,正式被指控犯了杀人罪。

报界不甘寂寞。教会人员挺身而出为丽兹·博登辩护。擅长写伤感文字的女记者为她摇旗呐喊。正式开庭前的六个月,这起谋杀案闹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

但是没有发现新的线索。

在进行审讯的十三天里,除了不厌其烦地反复叙述这一令人费解的奇案外,没有具有轰动效应的新发现。

一位有新英格兰血统的老姑娘为什么用斧头砍了自己的父亲和继母,然后无所畏惧地“发现”那两具尸体,而且还报了警?

检察官无法作出令人满意的回答。一八九三年六月二十日,经过一小时审议,由与丽兹·博登地位相同的人组成的陪审团宣判她无罪。

她回到家里,过着多年的隐居生活。随着她的去世,污点早已抹去,但谜团仍然没有解开。

只有一些严肃的小姑娘,边跳绳,边神情庄重地低唱着:

丽兹·博登抡起斧头

砍了母亲四十下,

看到自己干了些啥,

又砍了父亲四十一下。

我给阿尼塔讲的就是这么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你也会读到,因为凡是涉及犯罪的书无不收录这个故事。

她听着,没有插嘴。但是每当我列举某些格外意味深长的相似之处时,都能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炎热天……谷仓……钓鱼坠子……突然睡去,突然醒来……回到房子里……发现尸体……抡起斧头……

等我讲完了她才开口说话。

“吉姆,你为什么给我讲这些?是不是以此暗示,是我——拿起斧头砍杀自己的舅舅?”

“我什么也没暗示,”我说,“只是这件事与丽兹·博登的事件有着惊人相似之处,触动了我想起这个故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吉姆?我是指丽兹·博登案件。”

“不知道。”我回答得很慢,“我倒是想知道,你有过什么推测没有?”

在昏暗的房间中,她那双呆滞的眼睛里射出了光芒。“会不会是同一回事?”她低声地问,“你是知道的,我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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