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人面新桃花-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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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文衍,迟早会兵刃相见。
我现在只祈祷他莫伤了我父兄,不然我上天入地,倾尽全力也不会放过他。
进了帐,躺在榻上,想翻翻兵书,却抵挡不住阵阵困意,偏偏嘴巴还淡得不行,总想吃点甜的。
真是奇怪,我这几日夜算不上过度操劳,为何身子总觉得犯懒,提不起劲来。
而且对以往最爱的那些烤肉和美酒统统都失去了胃口,平日里最不喜欢的甜食,倒是分外想念的很。
尤其想念那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想起来就流口水。
唉,果然当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王妃,现如今在这入目皆是汉子的军营,只觉压力被增。想吃串冰糖葫芦都没有人可以使唤啊。
我靠在软枕上,眯着眼,幻想着已经到嘴边的冰糖葫芦,那红红的山楂用糖衣裹着,晶莹剔透,诱得不行。
就这样想了一夜的冰糖葫芦,现实吃不到,也只有在梦中饱饱口福了。等过了江,非要折腾许慕隐这只狐狸给我取搞几十串冰糖葫芦吃个够本。
他是狐狸,搞几串冰糖葫芦,应该是再简单不过了吧。
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念想最终还是成了空想。
我从未想过,他会以这种方式离开。
当他倒下的时候,我捂着他胸口的汩汩流出的鲜血,整个人都在颤抖。
“傻丫头,我还没死,你哭什么?”他苍白着脸,扯了扯嘴角,似是想笑。
我这才发现自己脸上已经是一阵凉意。虎着脸想要扶起他,狠狠道:“不准胡说,本帅只是被风了迷了眼。”
“呵呵呵……”他似乎是抑制不住,偏还要调笑一句,“看到表妹你为我落泪,我这剑受的还是真值得。”
“不许胡说!”我几乎是怒吼出声,可惜声音都是颤抖的。心底有巨大的恐惧弥漫,快将我整个人吞噬。
他闭了闭眼,重重喘息一声,我只觉身体一重,已经被人推倒在地,上方沉沉,传来闷哼声。
定睛一看,在看到他背上新加上的两只利箭,恐惧在这一刻变成了绝望。
利箭穿心。
他为了护我,再次以身为盾,生生受了暗箭。
“是为兄自私了,可是能这样与你亲密,看着你为我落泪,即使是死,我也觉得是幸福的。”
我记得他手指温热,带着微微的血腥滑过我的脸庞,为我拭去泪水。
“我只是难过……我只是难过,不能在一旁陪你一起老……”
泪落,他的手指终于滑落,那细长好看的的狐狸眼,微微启开,却再无潋滟神采。
怀中的躯体明明还带着温度,为什么血却渐渐凉了下去。
我瞅着这张俊美无俦的脸,依然难以置信。
那个曾经喜欢眯着狐狸眼,带着戏谑笑意捉弄于我的许慕隐,竟然真的就这么轻易地走了?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这是谁的声音,如此沙哑,如此哀伤?是我的吗?
我是天不怕地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沈萦啊。
我拿过他手中呜呜铮鸣的飞星,握紧手中的流彩,抖了抖双剑,起身冲入激战中。
“给我杀——”
厮杀呐喊声阵阵,战鼓隆隆。
我如一头已经疯了的野兽,双手持剑。
我要为许慕隐报仇,为我所有在战争中失去的弟兄们报仇。
文衍,我要你血债血还!
明明昨日,他还站在我身边,为我解忧。
当渡江战役打响的时候,许慕隐明明还稳稳地站在我的前方,指挥若定。
在下船的时候甚至还与我开玩笑说,你看,有为兄在,其实渡江也不是难事。
那长眉微扬,细长好看的狐狸眼中灼亮灼亮,璀璨耀眼如天边的星星。他手中的飞星流光四溢,衬得他整个人宛若战神。
如果可以,我宁愿回到我们生疏的时候。
看他如往日那般问我:“表妹,新婚燕尔,缘何气色如此差?”狐狸眼斜飞,语气一如往常戏谑中带关切。
俊朗身形隐在那一袭玄色黑袍之下,撑着油纸伞,整个人似乎要融在这雾这雨中,身影模糊,偏偏那五官如刀凿,一双斜飞狐眼,黑瞳中仿若有摄人心魄的力量,能把人吸引进去。
如今那人,静静躺在地上,再也不会说笑,再也不会嘲讽。
神情安宁,恰如沉睡。
作者有话要说:表哥党不准Pia我
我也写的很痛苦啊,呜呜呜呜
流了一晚上的眼泪
回旋:峰回路转 师父现?警醒提?
初夏的夜晚,夜朗星疏,晚风拂过,寒意顿起,尚带着铁锈斑斑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这次强渡虽然我方获胜,但是损失却也极为惨重。
许慕隐静静躺在我的主帅帐中,胸口放着千年寒玉,神态安详,唇角含笑。
我站在土丘上,看来来回回正在整理的士兵,神色平静。
“师父,幸好您来了。”我微笑着对身侧站着一袭青衣的男子道谢。
在我杀得双目通红,即将失去理智的时候,师父出现在我面前,握住了我的双手,让我平静下来。
“我一接到潇然那丫头的信就赶来了,谁知道还是晚了一步。”他话虽是如此说着,语气却是相当平静。
我侧过头看他,老天爷似乎特别优待于他。任时光荏苒,在他身上却看不到任何岁月划过的痕迹。
他是我的二舅,也是我的师父。
我离开昆仑山这么多年,从未回去过,而他也从未露面。哪怕是我大婚,快马加鞭叫人递了喜讯,也没见他出现,只得了一把小小的玉佩,说是新婚礼物。
而我从未知,那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竟然还有续命保魂的作用。
“师父,表哥还有救吗?”我将目光投向他,神情平静,心底却忐忑不已。
他闻言不语,沉吟许久之后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虽强用禁术将他的心用线缝补起来,又用千年寒玉续着这口气,但只能让他一直这样昏迷下去。”
他停下来看了我两眼,脸上稍微有了些不忍的表情,道:“他伤得太重,又被延误时机,在此地只会恶化。我还是要带他回雪山,也许还能保住他心脉不断。至于能不能醒来,就要靠他的造化了。”
“……”我看师父的表情,心便已灰了大半。师父说话向来说一是一,不打诳语这点他向来执行得比真正的出家人还要好。
他的言下之意不必说破,我便已明了。
即便许慕隐的命保下来了,也不过如现在一般,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毫无意识,等同于活死人。
可是就算是这样,也比化成一坯土,或者一瓦罐的灰来的好。
我无法想象,当我想要找人陪我喝酒陪我斗嘴的时候,却只能站在一个小小的土丘旁,对着冰凉冷硬的墓碑自说自话。
“师父,你带他走吧。”哪怕是有一线希望,我也要不能放弃。
师父看了我一眼,道:“丫头,天意如此,何必强求?”
我摇摇头,自嘲笑道:“徒儿这近二十年的岁月自认活得也算堂堂正正潇潇洒洒,但是唯一对不起的人,怕只有他了。”
“自你嫁给那燕王之后,他心已死,如今就算救活了他,也不过是具行尸走肉。生死由命,你也是历经战场见惯生死的人,又何必如此看不开?”
“呵呵呵,师父,您是在劝我放开他,让他就这么去了?”我不由地笑了,手握成拳,却是越来越紧。
“我虽见惯了生死,但不代表我能麻木。每一次看到我的兄弟们在我身边倒下,我就恨不得倒下的是我自己。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在与裔军对战的三年几乎每日都会发作。都说心痛不是病,痛着痛着也就习惯了,麻木了。”我深深吸了口气,扭过头看底下忙碌的士兵们,沉沉道:“可是我发现这完全是错误的,每当我面对着我的弟兄们一个一个离开我,我的心一次比一次痛得剧烈。可是我是将军,是全军之首,我只能站在那里,一遍遍鼓励大家说,淡定坚忍,甚至连一滴泪都不能掉。我多么想为他们流泪,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自己的命能换回他们的命,而不是捧着冰冷的骨灰,想着在面对他们家中殷殷期盼的亲人时候该如何说辞。”
“慕隐是我唯一的表哥,这些年来,除了我父兄,便是外婆与他关切我最甚。如今他为我落得如此田地,就算我是私心,但凡他有一线生机,即便是让我拿命去交换,我也甘愿。”
我吸了吸鼻子,大抵是风大了些,眼角已有酸涩。
这几天,倒是越发的会感伤。
师父沉吟了许久,最终才淡淡开口:“若是我带走他,你如何向皇帝和这全军战士交代?”
我抿嘴微笑,远眺开来:“逍遥侯爷已经战死,这是大家都看到的。如今即将入夏,尸体就算运回京城也会腐坏,也只能照我军中惯例,实行火葬了。”
我从未研习过易容之术,但是这不代表师父不会。
毕竟苏潇然的易容术虽然烂了点,也是师父亲身教授的。
给一具尸体易容,并且从军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一个人昏迷的人,对于师父来说,实在太简单。
唯一困难的是,苏潇然本是期望师父来解文衍之围,如今想是不可能了。
其实潇然本也是后来入门,只知道师父无所不能,却不知道他其实从来对军法和阵法无兴趣。虽是雪山派掌门,但醉心的从来是医学和武学。
我的兵法和阵法,其实很多是文衍教与我的。
师父教给我的,顶多是门派藏书楼里密密麻麻的兵书卷宗,以及玉峰洞壁画上所书的列阵之法。
“好罢,为师明日便启程,带慕隐回去。”他往前迈了一步,走至我身边,只道了一声,“丫头,你还爱楚清峄吗?”
我身子一颤,敛了心神,笃定开口:“那是自然。”
“如若他对你用尽心机,为的却是别的,甚至害得你家破人亡,你还爱他吗?”他神情平和,一副了然的模样,似乎对于我的回答早已在意料中。
我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决然道:“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
他说过的,他心中只有我一人,再不会有其他人。
他说过,我们要走一辈子,无论在高墙大院做一对没有自由的金丝雀儿,还是在平民草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