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红楼-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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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门那张几乎已经被遗忘的立案重新站在面前,欧阳太太盯着金太太凝视片刻,还没等着她说话,金太太先拉着她的手:“我当初还以为你嫁人了,你在北京这些年为什么不来家里?”
欧阳太太把手抽出来,淡淡的说:“我是个已经死了的人,府上风光无限,我去了徒劳给人家添晦气。我一个人习惯了,不习惯富贵场上的生活。放心,这些念我看明白了,再也不会犯傻了。”说着她转身要关门。
“您是表姨妈,我是白绍仪,我如今在北京大学做个小小儿教书生先生,正巧也是法学院的。于坚表弟的聪明勤奋是公认的,我想和表弟商量下,再接着回去上学。”白绍仪拿出来欧阳于坚的前途,欧阳太太听着事关儿子前程,她脚下一顿转脸说:“你们进去坐坐吧。你是姑太太的孩子?记得在上海,你还是个孩子呢。”
白绍仪偷偷观察着欧阳太太的神色,他慢慢的找回一点很模糊的印象,那个时候在上海的弄堂房子里面,光线从高高的天井上照下来,一个穿这浅粉色衣裳的女子正蹙着眉头望着搬出来晒太阳的兰花发呆,她会莫名其妙的哭起来,他的奶娘会悄悄地嘀咕一声:“夭寿哦,把自己当成林妹妹了。”那个曾经整天泡在泪水里面人已经成了被风霜磨砺成的妇人了。
欧阳太太想想还是给金太太和白绍仪倒了两杯茶,白绍仪忙着站起来接过来茶壶:“表姨妈坐着吧,我是小辈不敢劳动姨妈给我倒茶。”
金太太踌躇一下下定决心的说:“我还以为你真的嫁人了,我曾经叫人去乡下打听你的消息,谁知派出去几批人都说没找着你。你的这里实在是太艰苦了,干脆跟着我回家去。以前的事情都过去吧,老爷年纪大了,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不好么?”
“我和你们不是一家人,现在他显赫无比,我更不能被人指着脊梁说是打秋风穷亲戚。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对了你家七少爷的事情,我也不追究了。于坚的学业荒废了也是可惜,只是那个孩子很有主意的,等着他回家我和他商量下。”欧阳太太一脸淡漠,看不出来是痛恨还是冷淡。
“妹妹,那个时候你的气性太强了,二姨太是个丫头出身,本来老太太的意思是双喜临门,总是要你做正经二太太,她不管怎么样都不能盖过你的风头去。谁知你气性太大了,我今天来,只想求你看在自己儿子的份上回去吧。大家都是上年纪的人了,我眼看着要做祖母了,老爷这些年嘴上不说,其实他心里还是惦记着你呢。就算是你还生气过去的事情,也该想想自己的孩子。学业都不能完成,这不是明摆着害了孩子么?其实你要不想他和我们走的近,出去留洋也成啊,男孩子就要出去开阔眼界。”金太太迂回试探兰表妹的心思。
“你们说什么我也不想听了,当初辜负我一片真情的人不是你们,你们好好地一家人过日子吧。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出门呢。”说着欧阳太太站起来,做出逐客的姿态。白绍仪无奈的扶着的金太太起身,默默地离开了。
帘子掀开,欧阳于坚赫然就站在门口:“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出院了?我不是说好去接你么?”欧阳太太脸色大变,结结巴巴的看着站在眼前的儿子。
欧阳于坚紧紧地盯着金太太又扫视下白绍仪,一脸厌恶之色:“我和母亲靠着自己的劳动生活的很踏实,不会羡慕任何腐朽的剥削生活。还有我不认为在象牙塔里面就能有出息,我是不会再回去学校了。”说着欧阳于坚很仰着头,轻蔑的发出一声轻哼走开了。
看着欧阳于坚的态度,金太太心里滋味复杂,不过内心一块石头落地,她对着兰表妹勉强的挤出来个笑容:“我该回去了,你有什么事情只管和我说。”兰表妹不置可否,也没表态,金太太讨个没趣,只能登上汽车。白绍仪则是趁着金太太上车的时候悄悄地塞给她一张名片:“这个是我的电话,表姨妈有什么事情和我说一声就成了,舅妈的事情多的很,我知道表姨妈不想打搅她。还有表弟可能还没接受现实,过几天他冷静下来再好好地想想。”说着白绍仪跟着金太太上车走了。
欧阳于坚确实被白绍仪说中了,他根本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如此荒谬不光彩的身世,最近几天一切他都想明白了,金燕西肯定是厌恶自己上不得台面的野孩子,故意找他的麻烦羞辱他。金铨那里是欣赏自己的才能,他是心怀愧疚罢了。在屋外面听着里面的对话欧阳于坚觉得几十年来的生活一下子崩塌了,碎成一滩沙子。
就在欧阳于坚整个人被突如其来的真相打击的浑浑噩噩,金太太窥探着金锉任何一点异动的时候,白绍仪却有种说不出来的轻松,冷家家教严格,清秋也是个很保守的人,就凭这欧阳于坚的身世,他也不用担心清秋被欧阳于坚给追走了。把舅妈送回家,白绍仪安步当车走着回落花胡同的宅子,等着走到了胡同口上,已经是天色渐渐暗下来了。一阵清风吹过来,白绍仪不经意的抬头就挪不开眼神了。清秋如同一朵夜游的芙蓉花正站在路灯下对着他微笑呢。
第二十三章
白绍仪没想到几天没见清秋会对着他如此热情,在暮色之下,清秋穿着一身浅月白色的衣衫正站在不远处,眉眼之间包含着一腔柔情,白绍仪看见清秋的笑脸顿时如同吃了太上老君的仙丹,喝了蟠桃会上的琼浆一样,眉飞色舞,浑身每个毛孔都舒服极了。他心里如同放进去是十五只兔子,整个人被惊喜给包围了。白绍仪赶紧站到路边稍微整理下浑身上下,埋怨着想当初还不如叫金家的汽车送自己回来呢,也不用走了一路。京城的街道大多是泥地晴天三尺土,雨天就是烂泥塘。白绍仪想心事,一路上漫不经心的走过来,身上早就是落下来不少的灰尘。正在白绍仪手忙脚乱的整理身上,清秋竟然笑着对着白绍仪说:“你这个坏东西,跟我躲闪什么?快点走吧,我妈妈想见你呢。”
什么?白绍仪整个人晕乎乎的,仿佛飘在云端上,她说冷太太想见自己,莫非这是清秋接受了自己,跟着冷太太表达了心意,要带着他见家长的意思?清秋往常对他不苟言笑,一直保持分寸,突然娇嗔的讲话,白绍仪一时间受宠若惊。他忙着对着清秋摆手:“我这个样子没法见人,容我去换件干净衣裳,我上门摆件也该拿着礼物空着手失了礼数白叫人笑话。万一你母亲生气说新姑爷——”
“清秋,别提了那个车夫走错了,他稀里糊涂的一直把我拉到了两条街之外了。问了不少的人才找上来。害的你还要出来要等我,看看这个是什么?我妈妈最拿手的点心给你拿着点尝尝。”一个女孩子从白绍仪的身后轻快地跑出来,她手上拿着不少的东西,原来一切都是白绍仪自作多情,清秋根本没看见灰头土脸的白绍仪,她全部深情都集中在白绍仪身后的来人身上。
清秋轻快地跑上去,两个女孩子见面亲热异常,清秋接过来东西,心疼的埋怨着:“你这个人最要讲究礼尚往来的,我却是信奉君子之交淡如水,朋友之间来往看重的是心意,你便是空着手上门,我还能把你轰出去么?”清秋亲热的挽着楚环的手,亲热的朝着家门走去。她们经过了白绍仪的身边,楚环发现了白绍仪,悄悄地扯一下清秋的袖子,对着他做个眼色:“白先生好,没想到在这个地方遇见了先生了。”白绍仪发现来找清秋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学生,顿时脸上发臊的恨不得扎个地缝钻进去。
“我是今年的新生叫楚环的,白先生还给我们上过课呢。”这个年头能上大学的女子很少,因此女生宿舍里面几个不同院系的学生住在一起,楚环和清秋一见如故,立刻成了很好的朋友。楚环说定来了,这个假期来清秋的家玩,清秋早起来就忙着预备东西,等着朋友的到来。她刚才一门心思放在楚环身上,竟然没看见了对着他傻笑的白绍仪,等着楚环悄悄地扯她的袖子,清秋才发现刚才白绍仪好像和他打招呼来着。
“是白先生,我眼拙竟然看见白先生。刚才好像先生说了些什么话,我没留神,先生是有什么事情么?”清秋以为白绍仪要和她说要紧的事情,韩妈早上还念叨着白绍仪的车夫没有把韩九观的修车工具还回来,又看见白绍仪竟然是走着回来,清秋担心白绍仪家的车子坏的厉害了,修车工具要再用几天。
白绍仪心里正心虚呢,猛地被问起来顿时浑身一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支支吾吾的说:“我,那个没事。我有个毛病想事情喜欢一个人出去走走,还会自言自语什么的。没什么,我先走了。”说着白绍仪转身拔脚就走,结果忙中出错,一头撞上了墙壁。墙上涂抹的灰泥都剥落松散了,白绍仪转过来,清秋和楚环忍着笑,都不敢看白绍仪第二眼,毕竟是师道尊严,她们不能当着白绍仪的面放肆大笑,可是白绍仪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
一个平常衣冠楚楚,甚至很有品味的人竟然是一脸的墙灰,虽然是初秋的天气,只是这几天天气依然很热,白绍仪出门的时候穿着一件浅米黄色的长衫,头上是上好的巴拿马草帽,但是走了一路回来长衫的下摆已经是灰蒙蒙的,脸上的汗水沾上了墙上的灰白的泥灰,黑一块,白一块的,和戏台上的小花脸一般。她们两个女孩子忍笑忍得辛苦,白绍仪也知道自己肯定很狼狈了。他手忙脚乱的找手绢胡乱擦擦脸,清秋和那个女生低着头,虽然看不见她们脸上的神色,但是两个人不住颤动的肩膀已经出卖了两个人了。
那个,我想起来了,你叫楚环么?今天是假期有事学校外面,不需要拘束,我就在那边的门券胡同,冷同学知道我的住址,一般来讲我不在学校就在这里。你们有什么问题只管来找我,大家一起商量切磋。我先走了!说着白绍仪落荒而逃,清秋和楚环听着脚步声远了,一起忍不住笑起来。白绍仪是个及其看重外表的人,他是做什么事情就穿什么衣衫。一次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