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女-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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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对蓝丝的话,将信将疑之际,那巨蟒的头,果然拱将过来。
这时,我全然有机会可以倒跃避开,可是蓝丝在山顶遥控指挥,我如果落荒而逃,未免沦为笑柄,一世英名,不致于扫地,也要去吸尘了。所以当巨蟒的头拱过来的时候,我沉住了气,非但不避,而且踏前半步,迎了上去,左臂搂住了巨蟒的颈 一条手臂,还搂不过来,右手立时拍打它的头顶,心中在想,若是蟒身卷将过来,那蓝丝就算再精通降头术,也救我不得了。
我才拍了三五下,那巨蟒的头向下一沉,竟然搁到了我的肩头之上,它的身子,只怕有一大半还在山洞之中,却一动也不动了。
那如斗一般大的头,沉重无比,压得我不由自主地喘气,我正想把它推开,忽然遮住山洞的门,扬了起来,一个人以奇快无比的身法,直窜了出来。
我已说过,山洞外没有多少空地,那人窜出来的势子又急,一下子就窜出了空地,变成身子凌空,眼看要摔下峭壁去了。
可是在他身子略沉之际,他凌空连翻了三四个筋斗,轻轻巧巧落在地上,身形再掠起,向溪水那边奔去,使的分明是上乘的轻功。
我没能看清那人的脸面,一则是由于蟒头压肩,转动不灵,二则,那人一头黑发,在他翻腾之间,长发飞舞,把他的脸面全都遮住了。
我只辨出 那是一个男人,因为他身上,只是半披著兽皮,露在外面的肢体,极其强壮。
我一看到那个人窜出来,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去阻截他,可是回头一看,那人身形闪动,已掠出了老远,估计我就算和他同时起步,也未必追得上他。
我身子斜了一下,一面仍然拍打著蟒头,巨蟒一歪头,自我肩上落下,竟然伏在洞口,一动不动,这“好人蛇”的名称,倒真是名不虚传,容易对付之极。我推开了巨蟒,用电筒照向山洞,同时向前走去。蓝丝在这时警告我︰“卫叔叔,山洞中可能有些古怪的生物,你要小心才好。”
这警告令我提高了警惕,首先,我不敢用手去开门,免得被藤上的尖刺所伤,而是用电筒拨开了门,闪身走了进去,一直著亮著强力的电筒。
一进了山洞,我就怔了一怔,山洞并不大,一进去就一览无遗,首先看到的,是山洞的正中,有一块方方整整的大石。(奇*书*网。整*理*提*供)
那块大石约有一公尺高,两公尺见方,浑然天成,显然是天生在这个山洞之中的。
在山洞中有这样天生的石桌石台,是很常见的事,不足为奇,奇的是在这石台之上,有一段和人差不多高的木桩,那木桩被粗糙地雕成了人的形状 之所以我一看就有这样的印象,是由于这人型木桩上,穿了一件衣服。
那衣服已破烂不堪,在电筒的光芒下,根本分不清是甚么颜色了,从仅存的形状来看,那有点像是一件女装的长衫。
而在那“人像”之前,有一个像是用石头凿成的,类似香炉的物体,里面有许多灰,灰上插著一种又细又直的树枝,好像是插了香一般 这是一个祭坛。
不是原始人或野人的祭坛,而是一个文明人在物质极端缺乏的环境之中设置的祭台。
那个人像,自然是被祭祀的对象,看来像是一个女性,从那粗糙的石头凿出的香炉上,可以看出一个人花了多少心血,用原始的工具,一下又一下地凿出来的,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凿炉人对被祭祀者的怀念。
看了这种情形,我不禁很感动,在那“人像”前,站了片刻。
我在未进洞之前,就曾料到过,隐居在这种穷山恶水的人,可能是一个伤心人,现在更可以证明这一点了,我心中对打扰了这个人,大有歉意。
电筒光芒扫向山洞其余的角落,在左角的一块石块上,铺著不少兽皮,那自然是那个人的床铺。我走过去,发现在石床上的洞壁上,有不少平整之处,都歪歪斜斜,刻满了些字,最多的是一个“罪”字,其次是“悔”字,有四个最大的字是︰“罪孽深重”,还有一些辨认不清,更多的不是字,只是一道又一道深深的刻痕,也不知是用甚么工具刻出来的。在不少刻痕上,有著褐红色的斑点,像是凝固了的血迹 看了十分怵目惊心,眼前竟浮起了这样的情景︰一个披头散发的人,为了自己曾犯下的罪,而陷入无穷无尽的忏悔之中,用他的手指,在坚硬的石上抓著,抓出一道一道的的深痕,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血迹。
彷佛只有藉著肉体上的痛苦,才能稍稍减轻他心灵上的苦痛。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想这人不知道在这里已多久了?他当年犯下的是甚么罪?何以在犯了罪之后,会这样深深地自我谴责?
这一切,真的引起了我的好奇,因为一般来说,罪孽深重的人,很少会忏悔,相反地都会以为自己的行为十分正当。
我翻动了一下兽皮,想发现一下可以说明那人身分的物件,可是一点也找不到。
那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在这里住得太久了,二是他故意抛弃了一切。
对于惊扰了这样的一个人,我心中很是不安,不论这个人曾犯过甚么罪,他这种自我谴责的行为都可以作为补偿了。
我取出笔,在洞壁上留下了一行大字︰“朋友,我叫卫斯理,你有甚么困难,可以到蓝家峒找我,在下很乐于给你帮助,抱歉曾惊扰你。”
留下了字之后,我走出了山洞,蓝丝已不断在问︰“山洞中有甚么?”
她可能早已在问了,只不过刚才我在山洞之中,收不到讯号,我道︰“一言难尽,见面再说。”
等到蓝丝驾了直升机,把我接了上去,我说了山洞中所见,蓝丝睁大了眼︰“你以为他会知道你是谁?”
我的回答是︰“如果你真心想帮助别人,总要让别人知道你是谁。至少要自报姓名。”
其实,那时我也不以为一个隐居在苗疆的人会听说过我的名字,我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只不过是表示诚意 后来,这个行动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那不是始料所及的。
蓝丝叹了一声︰“这人自知犯了罪,竟采用这样的方法惩罚自己,可知他本质不是坏人……你说他供著一个人像,是一个女人?”
我随口答︰“从那个像是人像所披的衣服上,看来像是一个女人。”
蓝丝望定了我,我忙摇头︰“我想像力虽然丰富,但是也平空编不出故事来。”
蓝丝没有再说甚么,我们仍然照著原来的计划飞行,有时,见到特别多山壑处,就会多打几个转。一路上,也经过了不少苗砦,要发现良辰美景两个人难,但是那架直升机却相当庞大,除非是特地遮了起来,不然,应该可以找得到的,但是也没有发现。
由于不时在兜圈子,所以一直到天亮,还未曾到达蓝家峒。在苗疆的上空看日出,那是奇景中的奇景,朝霞漫天,映著一个一个山头,各有不同的色彩,山峰和山峰之间,若是隔得近的,必然的彩霞缭绕,甚么样的颜色全有,像是无数色彩绚丽的丝带,随著山风,在缓缓飘荡,而且色彩变幻,或由淡而浓,或由浓而淡,不可方物,看得人目迷五色。
更有朝阳之下,大片大片的花林,组成绒绣一般的色彩,东一团西一团,有沾著露珠的,就闪闪生光,在山壑中,则又有一大团一大团的彩色云团 蓝丝说,那就是苗疆著名的瘴气,在早晨发生的瘴气,毒性特重,不论人兽,遇上的就无救。
我早就听说过,在苗疆的深山之中,所谓瘴气,共分两大类,一类是千万年来腐烂的花叶果实所发出的毒气,凝聚在一起 这一类瘴气,移动较慢,若是人老远地看到了,可以避得开去。
还有一类,却根本不是气体,而是无数细小的,不知名的昆虫,毒蚊毒蚋之属,亿亿万万,聚成一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雾团。
这类小虫,大都有奇毒,而且对于温度的感应,特别灵敏,一有热血动物经过,立时知觉,会成群结队扑过来,就算是土生土长的苗人,也防不胜防。常见人或兽的白骨累累,就是命丧在这一类的瘴气之下的了。
这时,我自高而望下去,就看到,一大团翠绿色的瘴气,倏东倏西,绕著一座林子在打转,阳光之下,翠绿得异常夺目,自然就是那一类的瘴气了。
我心想,良辰美景若是在苗疆中出了事,那当真是九死一生,凶险莫名 当然,连红绫和白素,若是迷了路途,也是糟糕之极。
我在这样想的时候,难免有一个短时间发呆,而蓝丝就在这时,叫了起来︰“看!”
她一面叫,一面向前指,我循她所指看去,只见前面是屏风也似一座峭壁,峭壁上一片青绿,也不知生长的是甚么植物,而在青绿之中,却有两个红色物体,在迅速移动,自上而下,看来正在峭壁上攀缘而下。
那时,看出去,这两个移动的红色物体,只不过像两只兔子般大小,可是我一看之下,就失声叫了出来︰“良辰美景!是她们!”
蓝丝已控制著直升飞机,接近那峭壁,由衷地赞叹︰“真好身手,简直不是人。”
我惊骇之极︰“她们想干甚么?她们的直升机呢?”
蓝丝回答了我的上半截问题︰“她们想到山脚下去。”
这时,距离拉近,已可以看到人影了,也看到她们下落的方法,真是大胆之极。
峭壁直上直下,长著许多树、藤,苍翠青绿,她们就利用了那些树和藤在向下落,两人动作一致,手一松,身子就向下直落下去,下落的速度加快,到快到了一定程度时,她们就伸手,抓住了树或藤,略停上一停,然后,又松开手,向下落去。
她们每次下堕,总可以落下三四十公尺,所以势子快绝。等到直升机离她们更近时,我打开机舱的窗子,探出头去,大叫大嚷。
她们当然听不见我的叫声,但是直升机一接近她们,她们就注意到了。这时,两人在一枝松树上停了下来。她们栖身的那根松枝,上下弹著,她们也不害怕,向我挥著手,又做著势 指向峭壁的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