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其实很有趣儿-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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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过后不久,又一起恶性刑事案件出现了。
这一次,同样也是歹徒杀死人命,但这个歹徒,来头不小,等闲人物是惹不起的。这凶手便是三朝元老杨士奇的宝贝儿子杨稷。却说那杨稷打小生在官宦之家,父亲又是连续三届皇帝倚重的老臣子,所以这杨稷就想,我爹这老头这么有本事,凭什么我就不能杀几个男人,抢几个女人,啊,凭什么我不能啊?
史书上记载,那杨稷恃仗着父亲的权势,横行乡里,枉杀无辜,闹得越来越不像话。此事被御史查到,立即写奏章上报,可是刑部的官员也不敢惹杨士奇。虽然暂时把杨稷捉来了,却好茶好饭,美酒大肉,每天供养着,不敢真的把他名正刑律。见此情形,御史们愤懑于心,继续上表弹劾杨士奇。
在杨士奇的内心里却是复杂已极,难以言说。他一生耿正,决不愿意循私枉法的,但杨稷是他的亲生儿子啊。再坏的孩子,在父母心里也是天使,尽管杨稷恶贯满盈,可杨士奇却是愈发地疼爱他。可眼下的情形是,如果直说让刑部放了自己的儿子,莫要说自己的一世清名,毁予一旦,而且更容易引发政敌的攻击,闹到最后说不定是个什么结果。可要是让自己说出来杀儿子的话,这岂是为人父母者能够做得出来的?
为难之际,杨士奇夜翻《论语》,翻到了一句孔子的话,“子曰: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曲中矣”。意思是说,法律这东西算个槌子?做父亲的,就是要包庇儿子,做儿子的,同样也要包庇父亲。你看这么个搞法不对头,可只有这样,社会的亲情关系才能够维系,人类社会也才能够变得和谐起来……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于是杨士奇丢了《论语》,立即写了封辞职书信。
不管了,老子把我儿子给你们留在大牢里,爱放爱杀,都随你们吧,老子不管了。杨士奇在心里说。
杨士奇离休,杨荣病死,杨溥又是满脑壳私心,此后的朝政大权,终于顺理成章地转移到了王振的手中。
将国家政权转入到太监的手中,是由成祖朱棣精心设计,经由仁宗朱高炽的推动,再经宣宗朱瞻基的配合运作,整整花了三代人才完成的。目的就是为了最大程度地削弱士大夫对朝政的影响——相比于太监们,士大夫的私心更重。
别看士大夫一个个道貌岸然,冠冕堂皇,可说到底,他们打的每一个主意,都是为了自己的老婆孩子。相反,太监连卵蛋都割掉了,最大的私心不过是多弄点银子,肯定比士大夫更可靠——在这个问题上,大明帝国的历任皇帝们是有明确的共识的。
(4)你伤害了我的骄傲
却说那大元帝国,自从被朱元璋赶走之后,就流落到荒野之上,向原始人的时代迅速退化。退化到了朱祁镇当皇帝的时候,元人的残余势力,已经一分为二,东边有一伙,称之为鞑靼,西边有一堆,称之为瓦剌。鞑靼和瓦剌相互对打,此消彼长,此起彼伏,这时候瓦剌是最强大的,但与大明帝国相比,差得还远。
于是瓦剌就上表称臣,并派出一支使者,到大明朝上贡。大明有个规矩,宁可让老百姓没得裤子穿,也要让国际友人满载而归,所以瓦刺人派出来的第一批使者五十人,个个都揣着大包的金银回去了。
次年,瓦剌派了一百人来,又是人人满载而归。
当时瓦剌的领导人也先就琢磨了,这个大明朝……好像有点缺心眼,贡使不过是搞运输的物流,你给他们那么多的银子干什么?再多派些贡使去。
结果,也先发现大明帝国硬是心眼不够用,不管派多少贡使来,大明这边统统让你满载而归。那么,要派到多少个贡使,大明帝国这边才能够醒过神来呢?也先很想知道这个答案,就不断地增加贡使的数目,一直增加到三千人。
这时候大明这边正是王振总揽朝纲,他发现也先这厮摆明了在玩大家,就不客气地按常规贡使的人数支付辛苦费,瓦剌的三千人大部队,只揣了几锭银子走路。
尽管派了三千名贡使是摆明了戏弄大明,可临到大明按规矩办事时,也先还是觉得心情很受伤。
也先说:“大明帝国,你伤害了我的骄傲。”
瓦剌,是草原上的雄鹰,是英雄成吉思汗的后裔,就这样被大明所伤害,那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容忍的。忍无可忍,就无须再忍。
烟尘处起,红旗漫卷,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却苍龙——瓦剌铁骑出动了,数万名精锐骑士,进逼猫儿庄。大明守将仓促应战,却被打得落花流水,西宁侯朱瑛,武进伯朱冕,双双战死,都督石亨挥舞着金背砍刀,疯了一样地杀出一条血路,头也不回地落荒而走。草丛里还有一个监军郭敬,吓得一个劲地抹眼泪。
消息传到北京城,百官大为震骇,唯有王振与朱祁镇,却是欣喜若狂。为啥他们俩这么高兴呢?很简单,他们终于等来了机会,得以兑现二十年前对宣宗朱瞻基的承诺。昔年朱瞻基问朱祁镇:“若有乱臣贼子扰乱天下,你敢率军亲征吗?”朱祁镇当时响亮地回答:“敢!”
这个敢字,别人听过了,也就算了,你爱敢不敢,关我屁事?可这却是朱祁镇生命成长的最深刻记忆,也是朱瞻基留给王振的一道作业题。这么多年以来,师徒二人坐在宫里瞎琢磨,琢磨的就是如何来完成这道题。只是天下承平日久,百姓安居乐业,这道题始终是没得机会做。
现在,这道题终于摆在了他们的面前。只有王振才能够理解朱祁镇兴奋,也只有朱祁镇才能够理解王振心中的欣慰。只要完成这道题,他们对死去的朱瞻基就有了一个交待。
御驾亲征!王振命令兵部:“立即调集五十万人马,后天就出发!”
五十万人马?后天就出发?
兵部的官员险些没被这道命令吓死,拜托,王老师,你懂不懂常识啊,五十万人,只给两天的时间,五十万人一天就要吃小山那么高的粮食,别说没地方弄那么多粮食去,就算是粮食弄来了,单只是饭碗筷子就要上百万双,这些东西根本就凑不齐啊!
王振的回答是:“没有任何借口,思路决定出路,办法总比困难多……”
看明白了没有?王振虽然也是个饱学鸿儒,可是久困宫中,天天和美貌的宫女腻在一起,已经与整个人类社会隔膜了。
懂军事常识的,偏偏私心太重。真的愿意为皇家分忧的,却被宫墙隔住了视线。这时候再看朱瞻基留下来的这道习题,就知道这祸闯大了。
(5)两腿之间的智商
能的任务果然就办到了,然后大家出发。
行军第一天,抵达龙虎台,安营扎寨。夜里军中击鼓传号,却突听军营中响起一片鬼哭狼嚎之声,原来是士兵们听到鼓声,以为瓦剌人杀来了,登时大乱。无数人衣服也不穿,光着身子四下里狂奔,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刚刚往营帐里一躺,天却已经亮了,大家继续出发。
行军第二天,就见有一片乌云自西南而来,顷刻之间到了头顶,只听哗啪啪之声不绝于耳,冰雹暴雨,一起砸下,砸得将士们哭爹喊妈,无比凄惨。雨过天晴,大家深一脚浅一脚,继续往前走,却发现路边东一具西一个,躺了不知多少明军的尸体。这些人是怎么死的呢?法医上前一检查,报告说,都是饿死的……拜托,这才走了不到两天的路,就饿死这么多的人。难道说这些士兵们,在来之前就有半个月没吃饭了不成?
按理说不应该啊,可史书上说,这是千真万确的。千真万确就千真万确吧,继续往前走。
走了十来天,终于抵达大同的猫儿庄战场,满地的残尸与鲜血,令朱祁镇怒不可遏。继续前进,为大明朝那些牺牲的忠勇将士们讨还血债。
继续往前走,却始终见不到瓦剌人的影子。其实瓦剌人就在前面不远处,与五十万明军保持着同速移动,虽然瓦剌人只不过五万之众,但他们都是骑兵,只是也先搞不大懂,朱祁镇弄这么多的人来这里干啥?他心里好奇啊,舍不得走远,就不远不近地观察着。
正行之际,国家气象局局长——当时叫钦天监——彭德清来了,他对王振说:“王老师,昨个我夜观天象,发现情形不妙啊,再往前走的话,只怕是……我的意思是说,皇上和王老师你们俩福大命大,寿与天齐,但从星相来看,你们俩好像没几天混头了……”
王振一听气坏了:“彭德清,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再胡说把你嘴撕烂!”
彭德清退下,这时候猫儿庄战役中逃脱的监军郭敬来了。他说:“王老师,不是我吓唬你,我是亲眼看到了瓦剌人的战斗力的。唉,怎么跟你说呢?瓦剌人的战斗值与防御值,比咱们超出了不知多少个级别。你别看咱们这里有五十万人,可在人家眼里,不过是五十万头羊……你可听说过五十万头羊,能顶翻五万匹北方狼的故事吗?”
“这个……”老师心里不由得犯起嘀咕来,再回头看,发现五十大军的粮食早已吃光了,再这么走下去,不等瓦剌人来到,只怕大家统统得饿死。
御驾亲征,果然是一点儿也不好玩。
“不,咱们先回家?”王老师对朱祁镇建议道。
这时候朱祁镇也终于醒过神来了。什么事情,都是想着容易,只有做的时候才知道有多难。按理来说,率五十万人出来打架,怎么想都稳赢的,可谁料得到这五十万人顿顿都要吃饭,这事早年时父皇朱瞻基他也没说起过啊?对了,敌人居然还带跑路的,当年祖爷爷朱棣打朱允汶,父亲朱瞻基打朱高煦,他们都是老实蹲在家里等你来打,都没有跑路,怎么轮到了自己,瓦剌人居然跑路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呢!
想不通,朱祁镇心里悲愤而郁闷。
事实上,早在朱瞻基对年幼的朱祁镇布置这道家庭作业的时候,就失手把朱祁镇的年龄定格在六岁左右的阶段了,这么多年再也没有成长过——怪都怪皇宫里的生活太安逸,朱祁镇的人生太过于幸福而平稳,没有任何波折,没有任何坎坷,说明白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