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欲深渊-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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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丽婷双眼空洞地朝着医生点点头,而後被护士领到旁边的治疗室,注射了一针黄体胴。止血药物下去,唐丽婷的流血症状出现好转。她心里依然慌张,於是去了唐人街,找了老中医,每天晚上给自己熬中药。
重要主要以提气养血,因此味道偏甜,并不难下咽。由於没有其他的症状,唐丽婷从最开始的慌张感中,逐渐解脱出来,等到吃完了两周的中药,月事准时,状态良好。唐丽婷就更是心理放松,不甚在意。
她已经经历了那麽多的不幸,上帝怎麽可能,再用这样的病痛来折磨她。
毕业论文已经完成了初稿,获得了教授的肯定。唐丽婷在考虑,是否要留在美国继续攻读硕士学位。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当学生更加简单又轻松的事情。她不觉得硕士本身能够为自己的前途增加多少筹码,她只是想逃避,而读书是最便捷的逃避方式。
研究生项目的奖学金,凭借唐丽婷本科阶段的出色成绩,还有与教授的深刻接触,而轻易地申请到。由於还有助教的工作,生活费也完全没有问题。或许之後还能够参与一些实际的项目,能获得更多的金钱。那麽,也可以一点点还清温越泽给她的钱。
温越泽彻底从唐丽婷的生活中消失,电话再也打不通,唐丽婷和他唯一的联系,就是一张信用卡。
日子在朝着好的方向走。唐丽婷在逐渐放松的心情里,发现自己的越是再次延长,没完没了的流血,又开始了。唐丽婷算准了日子,距离上次b超,正好是一个月的时间。於是再次走进医生办公室,拿着b超缴费通知,唐丽婷心中那种强烈的恐惧感,重新扑面袭来。
B超医生依旧淡定地进行着检查,冰冷的润滑剂抹在肚皮上,让人禁不住地发抖。唐丽婷只能闭上眼睛,却越是看不见,越能够清晰感受到那种不适应的突兀感觉。直到医生请她再次出去等报告,唐丽婷都没能回过劲儿来。
她觉得好无助。如果出了事情,她该怎麽办?
报告上再次清晰写了囊肿的诊断。这次主治医生非常谨慎地提议,去抽血做一次肿瘤标记:“卵巢肿瘤在20岁到50岁之间的女性,非常常见。大多数都是良性,而且早些发现,是可以控制住的。”
医生的话唐丽婷实际上根本没能听进去。她看着针管从手臂青色的血管扎入,而後尖锐的疼痛传来,血液被抽走,那种仿佛生命都在流逝的感觉,仿佛末日降临。之後针管抽出,唐丽婷用棉花捂住自己的伤口,然後开始全身发抖。
控制不住地发抖,牙齿都在打颤。咯吱咯吱的响声,听在耳朵里,是地狱的召唤。
唐丽婷恨死了现在这种状态,现在这种软弱又无助的状态,让她厌恶自己。於是她坐在椅子上,深深呼吸,反复地告诉自己,没有事情。就算有了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父母的事情都没能查清楚,她不能把自己交代在这异国他乡。
验血的结果要三天之後才能出来。唐丽婷努力让自己平静,之後在三天後的清晨,将自己梳洗干净,满心忐忑地去了医院。
汽车在半路上堵车,唐丽婷的心脏狂跳,那种不可言传的担忧终於还是喷薄上涌,将人完全淹没。
唐丽婷很害怕。真的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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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摸着口袋里的电话,颤抖着将那个冰冷的物件拿了出来,犹豫许久,终於还是拨通了温越泽家中的电话。那头,温母柔和的声音传来:“丽婷,是你吗,好久都没你电话,怎麽不多联系?”
“阿姨……真不好意思让您担心了,您和温叔最近身体可都好?”
“我挺好的,就是你温叔,总是喝酒,真是的,你要是有机会,也要多劝劝他,不能这麽不爱惜自己。你在美国一切顺利?”
“是的,我已经申请了研究生,还有奖学金,您不用担心我。”唐丽婷强撑着,将表面的客套应付过去,而後鼓足了勇气,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越泽在不在家?”
“越泽……哎……越泽这小子也是,天天和他爸在一起,为了家里的买卖是忙死了,就连陪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
“女朋友?……”唐丽婷嘴里默念了一遍这个代词,一时之间连下面的话都接不上。
“是呀……”温母在那头有点惊讶:“越泽没有告诉你吗?他可算是交到女朋友了,大学这麽多年,他都一门心思要创业,现在有了些苗头,终於让我也放了心。”
“那太好了……这真是件好事,越泽确实……”下面的话终於再也说不下去:“越泽真是的,怎麽不早告诉我……”
“这孩子长大以後,也不爱说话了。心里头想什麽,就连我这个当妈的,都完全不清楚。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回电话,好不好?”
“谢谢阿姨,麻烦您了!我马上要去上课,您要保重身体!”
唐丽婷放下电话,汽车也终於重新上路,过往的景色迅速消退,就如同心里最後的一点希望和期待,终於都成了飞烟。
回忆在脑海中,仿佛一座座漂浮的岛屿。唐丽婷划着船桨,去拜访那些尘封的往事。她和温越泽有了太多的回忆。那些回忆曾经从身体内侧,温暖着唐丽婷,然而现在,那些回忆,也能够从身体内侧,将唐丽婷彻底割裂。
唐丽婷恍惚地再次进入医生办公室,看见医生手中的报告,然後魂不守舍地听了许多医学名词,最後出了办公室,在走廊的座椅上,颓然发呆。
肿瘤标记四项指标显示阳性。医生说需要根据肿瘤发展的速度,来决定治疗的方案。先进行一段时间的化疗,如果治疗理想,就不进行手术。如果无法控制,就要考虑摘除。
唐丽婷跟着护士,预约了第一个疗程的化疗,之後开具诊断证明和假条,需要到学校申请延期。本科毕业或许能够对付过去,但是研究生的项目,她肯定没有办法准时入学了。
唐丽婷让自己什麽都不要去想。因为她无力改变什麽,多想,只能是更加难受。晚上长久地无法入睡,各种各样的担忧和恐惧,将唐丽婷沈入深沈的海底。她无法呼吸,就算抬起头,也看不见明媚的阳光。
唐丽婷後来需要通过服用思诺思,才能够获得快速入眠的解脱。这种药物效力短暂,一旦入睡,对睡眠长度没有影响。因此唐丽婷还能在第二天准时起床,去医院进行化疗前的准备,然後联络护工,在自己住院期间,照顾自己的日常起居。
只有在真正遇到苦难的时候,一个人才能够看清人情的冷暖,社会的混乱,还有自身的弱小。唐丽婷没有任何的亲人,化疗合同上写了许多不可预测的副作用以及治疗风险,英文的医疗词汇,唐丽婷能认识的实在有限,可就算是几个能够看懂的字眼,也足够让人心如死灰,绝望丛生。
她没有任何的家人,在美国也好,在国内也好。她是孤孤单单的一个生命体,正在挣扎着,想要延续着单薄的生命。
第一阶段的化疗开始,唐丽婷开始出现呕吐的症状。昏天暗地的呕吐,就算是吃了长效镇定剂也无法阻止那种灭顶一样的难受。她吃不下任何东西,就算是喝水,也会在喝下去之後的20分锺後,又吐了出来。
护工是一位学术知识丰富的美国姑娘。虽然有着很多书本上的背景,在实际操作上,却完全不得要领。唐丽婷想吐,她正在走神。唐丽婷需要湿润一下嘴唇,她正在洗手间。唐丽婷在病痛的折磨之外,还有承受和美国姑娘的交流障碍,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病房里还有另外一个病人,是一位50来岁的中年女人。总是有各种各样的访客,来到病房探访。咒语一样的英文从耳朵里塞进脑中,仿佛真的带了魔力,能够把人活活逼疯了。
唐丽婷在嫉妒的身心痛苦中,一天一天地数日子。她的一期化疗,一共三周。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咬住牙,狠狠地挨过来的。以至於在一期化疗结束的那一天,唐丽婷在心中默默下定决心:她绝对不会参加二期化疗了。
☆、26。 拉扯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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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拉扯不清
唐丽婷出院之後,班搬原先打算搬回自己的小公寓居住。後来发现,由於化疗,她的力气基本上已经耗干,根本没有办法照顾自己的日常起居。於是接受了医生的建议,搬进了一家具有养老兴致的疗养院。
依然是两个人一间,唐丽婷的室友是一位80岁的老奶奶。儿女工作非常繁忙,没有丈夫,偶尔会有人来探望。老奶奶精神非常好,也就是因为这样开朗的性格,才能够完全不在意地住进了这样的地方。
但是,唐丽婷不可能不在意。她只有22岁,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人生刚刚开始的年龄。而对於她来言,上次的流产,在她的生命里画下一个顿号,这次的肿瘤,或许是逗号,或许是省略号,也可能是句号。
唐丽婷努力不去想关於生死的谬论,她依然人生有着巨大的留恋,根本舍不下这样灿烂的花花世界。就算是在最难受的时间,唐丽婷或许会出现轻声的念头,也会在熬过痛苦的平安日子里,想着要继续挣扎。
求生,是人类的一种本能趋向。
唐丽婷没有任何访客,在护士不在房间里的大片时间里,唐丽婷只能通过阅读和电影来打发时间。
之前在杰克森贵族学校的时候,唐丽婷学习过钢琴,其中最喜欢的,就是《天使爱美丽》里面的那首插曲Comptine D’Amelie。飘扬的华尔兹旋律,仿佛能够将人带起来,翩翩起舞。飞扬的裙角,交错的舞步,都仿佛是一场华丽又虚幻的模糊梦境,让人质疑那些过往的真实存在。
唐丽婷想起了初中毕业舞会上,温越泽拉着自己,跳完了当晚最後一支舞。温越泽细长的眼睛里,闪着一种玩世不恭,但又温柔缱绻的光芒。
那时温越泽的眼睛里,只有唐丽婷。
然而时过境迁,唐丽婷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逐渐下落的夕阳,在屋子里洒下一片昏黄的光影,突然想起电影里的那句话: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一个人,直到你看见他与别人在了一起。
突兀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唐丽婷汹涌而来的悲伤情绪,还没有来得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