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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情灵-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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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近距离,她发现他比想象中的年轻,岁数可减至三十岁左右;那警戒的眼下有明显的黑圈,脸稍稍浮肿,下巴也青青的带几条刮痕。以护士的直觉,他不是严重的睡眠不足,就是健康情况不太好……

“阿姨,是那个抱我的叔叔耶!”旭萱先出声。

晴铃惊醒般,立刻退后一步问:“这不是赵林秀平的家吗?”

她才说出第一个字,他就让开了,秀平迎出来说:

“是卫生所的陈小姐呀,一阵子不见了,还有萱萱小姐,请进!请进!”

屋内阴暗,有股淡淡的霉味,狭小的空间因为没有几样家具,还算整齐。一岁多的敏敏站在竹子做的手推车里,兴奋地张大眸子看多出来的人影。

旭萱跑过去,牵起婴儿的手说:“我妈妈帮敏敏做了布娃娃,给她当玩具。”

秀平正在倒水,说:“你们真太客气了!”

“萱萱好喜欢敏敏,说一定要来看她。”晴铃适应微弱的光线后,看见那名苍白男子坐在饭桌最里面的椅子,脸向着唯一的窗户,一贯的沉默无表情。

秀平发觉晴铃的注视,连忙说:“喔,范先生是我先生的……朋友,他人到台北,顺便来看看我。”

那位范先生并没有给晴铃正式招呼的机会,站起来说:“我还是先出去一下,等会儿再回来。”

猜对了,外省人!声音虽然低沉沙哑,却是标准悦耳的国语。

晴铃正想听秀平提更多关于范先生的事时,旭萱拿出了信封里的彩色照片。

“照相馆老板要我带来,免费送给妳的。”晴铃解释。

秀平挪到窗前,借着那点亮光反复细看照片,眼眶泛出泪水说:

“我家敏敏真有那么漂亮吗?前些时候她爸爸写信来,说要看女儿的照片,我们才去拍的。不然妳想,我身体不好,家里又乱糟糟的,哪有心思去做这些呢?”

秀平的丈夫正在监牢服刑,服什么刑,也没有人说得明白。

就是去年敏敏刚满月时发生的事。赵良耕为女儿报户口,被查出以前违反军令的旧案,早惩治了,人也退伍了,却又莫名其妙以通匪之嫌被抓。

事情一旦与军方有关,朋友走避,消息封锁,家属除了干著急外,完全束手无策。丈夫生死难料,秀平自身又无依无靠,内外煎熬之下引发了精神衰弱症,不但丢了纺织厂的工作,连喂养孩子的母奶都没有了。

唉,本来是个才要起步的幸福家庭,却被飞来的横祸打散。

晴铃望着瘦弱憔悴的秀平,二十六岁的人,也不过比自己大三岁,看起来却像老十岁不止,忧伤真会压垮人呀。她柔言安慰说:

“敏敏真的非常可爱,外面人人都夸赞,下次妳应该到照相馆去看,好风光呢!为了这样一个宝贝女儿,妳一定要好好振作才对。”

“唉,我是个歹命人,从小做养女就没有一天好日子,总希望将来自己有家庭后,生个女儿能像公主一样照顾打扮……”这一说秀平更悲从中来,眼泪簌簌落。“谁知道就这么倒霉,所有坏事都轮到我,真歹命呀!”

“歹命人更要改运,第一个身体就要顾好,人才会有元气。”晴铃一边准备温度计和血压器替她检查,一边鼓励说:“多吃多睡,心情放宽,再加上我们给妳的营养品、营养针,很快就会复康,也能回工厂做事了,妳要有信心一点嘛!”

接着,再一一解释带来的物品,填些报告,并约好照X光片的时间。

晴铃拿出装着钱的信封说:“这是惜梅姨、敏贞姊和我的一点心意。”

“妳们已经帮我够多了,我不能收,而且我有贫户卡,每个月有钱领……”

“这是给敏敏买东西的。”晴铃按下她的手说。

旭萱前后摇着竹推车,敏敏发出快乐的呵呵声。

晴铃抱起女婴,亲亲她奶香的脸。天底下总有许多不完美的事,不都说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吗?她以前在家族的羽翼下,根本无从体会,会念护校也是因为读了《南丁格尔传记》,感动于那种奉献牺牲的精神,向往中带着浪漫的情怀。

但真正加入训练和工作后,才明白那是与苦难俱在的,不优雅也不美丽,常常只有消耗和疲惫,甚至要忘了自己。

她第一次受到冲击,是到“结核病防治院”实习时,肺结核的死亡率仍很高,她被一幕幕接踵而来的生离死别吓到了。无论有多高明的医术、多仁慈的心肠,病魔来袭时,也只能呆站着看它吞噬,人能做的如此微渺。

那些日子她常失眠,长夜被绝望的病人和家属们占据着,辗转反侧,一遍遍问着生命的意义,想着是否要离开这折磨人的工作,回到安全光明的世界。

渐渐地,她习惯了,和所有的白衣天使姐妹们一样,学会将自己放在客观的距离外,不再陷入病人的悲喜剧中,并领悟南丁格尔的那段话:护理“是一种科学,是一种看顾的艺术,是上帝的法则”。

所以,身心能治,个人的命运却是治不了的。

然而,对秀平和敏敏这对母女,她仍多了一份超越职业的同情,心再度被触动,也许是同为年轻女性幸与不幸的对比,又也许是美梦难圆的无奈吧!

尽管表面上善于劝慰打气,晴铃并不真正了解苦难,因为本身并没有经历过。

世间悲剧,若不落在自己头上,说的永远比做的容易。她曾经想,如果她处于秀平这种情况,能更坚强、能应付得更好吗?

敏敏玩累了,眼皮慢慢垂下,晴铃看时间,也该回卫生所了。

“有空多带小敏敏出去晒太阳,对妳和孩子都有益哦。”临行前她再三交代。

“我会的。”秀平说。

屋外已经大片阴影斜盖,这巷窄的违建之区,阳光特别容易消失。晴铃正要上脚踏车时,后座的旭萱手指着说:“看!抱我的叔叔!”

右前方快到小路的转弯处,那位范先生正背靠着墙,头低垂,手里拿烟,鼻口吐烟,又云又雾的,罩得他四周一片蒙蒙茫茫。

不会从头到尾都在这里抽烟吧?

彷佛感应到什么,他往她们的方向看来,先丢下剩余的烟段,再用脚踩熄。

“探访结束,你可以回去了。”晴铃露出惯有的专业笑容,加上陈家千金的淑女教养,有礼貌地说:“再见!”

他根本不应,只手握成拳,摀住忍不住呛出的咳嗽声。

嗯哼,连个基本礼仪都不懂……烟抽成那样,大概从肺到嗓子都熏黑了吧?

不再睬理他,她脖子挺直,以比平日更优美的骑姿将脚踏车滑向左边来时的道路,像一只纯白的天鹅,嘴里甚至哼起芭蕾舞曲的天鹅湖。

快近黄昏,门户内有煮饭的动静,行人也增多。当晴铃远远看到那片污水烂泥时,天鹅湖遏然而止,车也煞下来,还美个什么劲呢?怎么忘了还有这一关?

她不自觉地回头望望,又找什么呢?难道还期待某个人来英雄救美吗?素昧平生,狭路偶遇,谁又真的理妳了……

好在没有等很久,附近居民经过,一看是卫生所护士,立刻热心帮忙抬车。

过了泥泞地,晴铃加快脚踏车速度,在进入内巷主道时,耳畔突然传来断续的知……知……知,她叫:“蝉声!听到了没有?”

“这边没有一棵树,不会有蝉,阿姨听错了吧?”旭萱说。

晴铃竖尖耳朵,但再也捕捉不到。奇怪,今天是有点神经过敏喔!

出了内巷,手表指四点三十六分。去赵家前后才两个小时吗?感觉已经过好久好久,可是也没有多做几件事呀!晴铃拍拍脸颊,是夏日午后的恍神吧,有点像做了一场梦方醒,又说不清楚梦里的内容。啊,好长的一天呀!

他继续抽烟,地上一排烟尸,彷佛遥远,这情况如此熟悉,在那血染的江边村落,在仓皇奔逃的丛林,跨过的、匐匍的、绊倒的、厉喊的,都没有明天。

现在依然没有明天,拼命从来处来,去处呢?终究还是灰飞烟灭这条路了!

某处传来蝉鸣声,他头仍不抬,这只有秽水浊泥的地方,听了更似幻。

要埋上多久才能唱一夏?三年、五年、十七年,出来了,却是更多的险恶。

他想起那些郁魅溽热的夜晚,大束探照灯往树干猛射,受不住强光的蝉纷纷掉落,再烤成焦黄进入狂笑者的肚腹内,连叫的机会都没有。

他终于了解蝉的感觉了,残忍死亡的明亮,不如地底安全的黑暗,放弃壳蜕,放弃振翅,放弃重见天日。诗人说:

不要给我光

我讨厌看见自己的影子

第二章

冲!冲!冲!

晴铃穿过摩托车和汽车中间,顺利在红灯之前左转,如果家人知道她脚踏车是这么个骑法,一定会抓她回家,不许再出来工作。

这也是近两年才练成的马路穿梭技术。需要时,人是有无限潜能的。

以前在新竹家,想骑脚踏车上学,不是阻力太多,就是毅力不够,一直没学成功;结果到卫生所上任才两天,就骑得有模有样了。

又闪过一辆汽车!自从政府逐步收回三轮车后,这些吃油吐烟的机器愈来愈多,在上下班时分,增加不少行路的危险。

咦,这排新公寓已经盖好了?真快!她离开还不到一个月,先是参加台中的“山地保健宣导”研习会,又返新竹一趟,再回台北就觉得这个城市的改变。

晴铃看看表,今晚的饭局肯定要迟到了!

整个下午她都在“明心育幼院”帮那些院童剪头发、杀头虱,每个孩子包得像阿拉伯人似的。因为她赶时间,护士长还先放行了。

走过中段一排违章建筑,在信义路和新生南路口又是红灯要暂停,一阵狗吠声引得她往左看,旁边停了一辆改装过的厢型车,车身写着“永恩医院”四个红字。她出外探访时偶尔会遇到的,一向都是司机老余开的车。

她向前正要招呼时,却像撞鬼一样张大眼睛,这……这不是那天在赵家碰到的范先生吗?他怎么会在姨丈的车子里?

又一次意外!即使是目前最红的帅小生,那个演“蓝与黑”的关山站到她面前来,她也不会那么吃惊吧?

“你……老余……”口齿也不清了。

他看见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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