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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情灵-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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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甘地先生快乐!”她每每在信尾写着,总引起雨洋大笑。

他只有愈来愈思念她,也不由得愈来愈难受……

“进来祷告吧!”莫神父见他落寞的身影,以流利的国语说。

莫神父五十来岁年纪,头发凸白了一半。他去过欧洲战场,在马祖时,雨洋就常向他讨教关于战争、人性、宗教和哲学各方面的问题。

向一个看不见、听不到的神祷告,有用吗?雨洋想着,依然乖乖坐在椅子上。

“祷告可以带来信心。”莫神父和蔼地说:“神带你、我到这座岛上来,必然在这里准备了最好的东西给我们。”

“以前我不明白你这句话,但自从遇见晴铃,我彷佛懂了!”雨洋双手握着,又说:“只是,为了到岛上来,我们必须付出那么多战争和苦难的代价吗?”

“对于战争和苦难,我常常也无法解释,只能够告诉你们,答案在未来的新生里:正如耶稣基督不逃离钉十字架的命运,为的就是写出复活的答案。”莫神父为他划个十字,说:“我很高兴你带陈小姐回来面对现实,就像你们说的……呃,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吧!我确信,你和陈小姐已经得到神的祝福和恩典了。”

“陈家终会接受我和晴铃的结合吗?”他太想知道了。

莫神父用睿智的蓝眼睛看他半晌说:

“以前教会派我任务,我最喜欢到岛屿。因为四面八方没有障碍,风云海气流动,万物都吹来容纳,生命力特别旺盛,内外异同融合,是必须的生存法则和自然现象,没有人可以违反。所以,达尔文的研究大部份都在岛屿,因为物种的变化最繁复美丽,最能看到上帝奇妙的杰作……”

“我以为达尔文的《进化论》是教会的禁书呢!”雨洋说。

“你不是想预知未来吗?我只是偷看上帝的小秘密而已!”莫神父笑着说:“新生呀,孩子,以上帝赐与的爱,去寻找新生!”

无论如何,每次和莫神父一谈,雨洋的心情就会开朗许多。

在吃过晚餐,替大礼堂漆了一面墙之后,他回到自己的小斗室。

九点钟,雨稍停歇,高三晚自习结束的建璋,把脚踏车靠在椰子树干,匆匆跑进门说:“范大哥,你不能再留下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雨洋问。

“我也说不清楚,看我姊姊的信就晓得了!”建璋递上一张封口的纸。

晴铃似也写得匆促,仅说她父亲已查出他的底细及政治问题,还到台北邱家去质问,情况不太好,怕会给他和莫神父带来很多麻烦。有几段写着:

你回台北或矿场都好,避避风头,等我能脱身了,就立刻去找你……

还有,为我写诗吧!刊在XX报上,我都看得到,就当做寄给我的信,表示你还在……

对了!近日“狱”中请弟弟买来甘地的传记,才发现他一生坐过十二次牢,最后一次是高龄七十五岁,才达成印度独立的目标。

若到七十五岁白发苍苍的时候才能自由,不知道你还会等我吗?

我相信你会的,即使到下辈子你仍会等,因为我是你碧海青天夜夜心的情灵……

雨洋尚未读完,建璋已骑脚踏车要离开。

“我还没有给你姊姊写回信呢!”雨洋喊着。

“姊姊说不必了,他们会查我书包的,后会有期了!”建璋半回头说。

反复将信再念几遍,心如铅般沉重。怎么能走?怎么能再离晴铃更远呢?难道带她回家是错误的决定?他个人是不怕陈家的胁迫,但岂能连累邱院长和莫神父呢?太多太多的问题,几乎使他急白了头发,像困在牢笼的兽,进退两难!

信上的晴铃是语做轻快的,彷佛正露出浅浅笑窝在眼前,推着他、催促他快动身;虽是爱娇小女儿,重要时刻,坚强果决的向来是她。

雨又无声落下,寒意侵窗而入,机械式地,他收拾那不多的私人衣物。当拿起晴铃近日的信,又忍不住细读,痛苦得差点叫出来……

视线再落到桌上的笔记本和派克钢笔,她要他写诗,表示他的存在……或者,无所不在,可借由文字走到她面前,能够天天清晨和初醒的她打招呼吗?

他当然会等她,但也不能让她忘了他在等……

莫神父怎么说的?岛屿风云海气流动,内外异同融合,是不可违反的自然……那不就是晴铃吗?如蝴蝶般翩翩飞舞着,随着新店溪引来的塯公圳,又顺着塯公圳注入的基隆河;由都市飞到山丘,洒落最真最纯的本性,似沙金、如星芒,那不仅仅是诗,更是亘古的故事,是生命丰盛的美好……

他像被狠劲推了一下,连椅子也来不及坐,人趴在桌上就用钢笔在纸页写了“情灵”两个大字,然后,沙沙声音持续不断,字如喷射出去般,填满了一行又一行,彷佛有人在后面追赶,书写的手无法停止:

公元一九六七年?台北?初夏。

塯公圳旁一辆货车驶过,辗得碎石轧轧,只一短瞬间,又回复宁静。

这正是午饭刚用完的时候,亮晃晃的日头下人烟稀少,大家都躲在屋内打盹。若哪个不午睡的小孩偷溜出来,在马路上跑来跑去,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对了,蝉!晴铃说,去年夏天他们初识的那一天,蝉鸣直喧闹耳……他还没写过小说,但要为她而破例了!

写下他们在岛屿的故事,不只是诗,而是比诗还长久的连载,让她天天翻开报纸就能看见,一直写一直写,写到她又重回他的身边为止。

晴铃自制了一份月历,民国五十九年,公元一九七○年,每个月份都抄上雨洋的诗句。凄冷没有阳光的一月给了“挽歌小姐”:

这是妳的选择,白雨

如珠,荒木上垂络五彩环线

织补着前盟旧约,足履不停的

隔断尘世,红衣新妇

嫁成了一缕静静的幽魂

这是我的选择呀……白雨如珠,森森似银竹,喔,是取自李白诗的典故。

过去一年来,雨洋的《零雨集》被她背得滚瓜烂熟,加上被家人软禁期间,要弟弟收集市面上的古诗和新诗,想更了解诗人的心,结果自己也能吟那么几句了。

若哪一天能面对面和雨洋吟诗作对,该有多美妙呀!

还有报纸上连载的《情灵》,笔名“影子”的作者,摆明着就是雨洋,到今天已写二十集了,正说着他爬榕树去为弘睿取风筝,见着穿浅蓝洋装和珍珠色高跟鞋、盛妆去赴宴的她,那才是他们第三次碰面呢!

原来他早就注意到她了,连她穿的衣服颜色样式都记得清清楚楚。

晴铃甜蜜地笑出来。这样分离又由报纸上偷偷相会的方式,别有一番滋味,恐怕少有人能经历到吧。

天色全黑,小窗映着屋内的影影绰绰,冷寒浸漫,她拿起铁钳挑挑取暖的小炉子,让火更红旺;看到如拳头大小的煤块,想到雨洋,他可好吗?

外面有滴水声传来,她走到长廊,见见佣人阿英正在昏暗的灯下拧拖把。这是陈家由日据时代传下的习惯,早晚各拖一次地,必一尘不染。

“阿英,汪医师走了没有?”晴铃问。

“没有耶,他还在和老板谈事情。”阿英回答。

谈什么呢?刚才一起晚餐时,席间话题都集中在农历新年前办汪陈婚事的种种细节,她苦着脸,饭吃不下,父亲严厉斥令她回房。

现在他们大概又讨论投资盖大医院的计画吧!这比婚事还能让这些男人兴致勃勃、口沫横飞,她只不过是配角,神桌案上金碧辉煌,她是小小贡果。

去年七月她调到山上矿区时,启棠也正好住院医师期满,回到新竹大张旗鼓地开业;他当然还不满足啦,到处拜访医界老前辈,又由陈家引见各方金主,想实现他长久以来的梦想。

如此忙碌的启棠,当然没时间到山上来看她,几次心血来潮的信或电话,都是短似公文。其实在台北时也差不多这样,只有每周邱家聚宴才露面,吃完饭陪她在巷子散步聊天,就算恋爱了;有时,她回新竹、或他值班忙、或他和前辈谈得欲罢不能,错过两人的相处,他也不会另外邀约。

他当她是什么呢?没感觉没思想,偶尔发条上紧一些,就会眼睛眨眨、跳动几下,再发顿任性脾气的洋娃娃?

这些都还能忍受,因为风气保守,周遭朋友恋爱都中规中矩,有人甚至直接由相亲就结婚,像她和启棠慢慢走三年,已有人叫浪漫了。

最害怕的是,他们个性和志趣根本不合,他老要叫她做一些不喜欢的事情,比如学习医院行政、办宴会、交际应酬、长袖善舞……恐怕嫁给他,连跳动眨眼都没有,就变成木偶娃娃了!

她不禁打个冷颤,幸好雨洋走入她的生命里,像在她嘴里吹了一口气,所有血肉经脉都鲜活激跃起来,内心那颗自由的种子发芽茁壮,伸出茂枝绿叶感受大自然的气味。虽然会有风吹日晒雨淋,但对她而言,比在温室里昏昏欲睡好多了。

绝不能让人把那口气夺走,她可要好好呼吸一辈子呢!

踱步到长廊底,那是父亲定下的界线,无人带领,不可跨出一步。其实他们不必设限,若要逃走,雨洋就不会送她回来了。

但谁知道呢?假如连甘地先生都不灵,就得采取一些手段,不能再等了!

树影幢幢的院子有人走过,那身影像启棠,她忙打开长廊的窗,在灌进的冷风里,小声喊着:“启棠哥,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说!”

他彷佛仍沉浸在自己的医院美梦中,有点心不在焉。

从两个月前她回新竹后,由于雨洋的事,家人很少让他们单独在一起,怕她讲了不该讲的话,毁了所有精心的筹备。

启棠只到过她的卧房一两次,但此刻也顾不得忌讳了。人一进来,她就把门关起来,再重复一遍说:“我必须和你谈谈。”

“是为了婚礼的事吗?别操心,我们都会安排好的,刚刚日子也排定了,就在二月初,迎新年好彩头,妳只要专心当个漂亮的新娘就够了!”他微笑说。

没办法拖到过年后吗?晴铃脸变白了,说:“但我……不能嫁给你呀!”

“妳又来了,怎么还闹小孩子脾气呢?”他说。

不能生气,不能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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