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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情灵-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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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疚。”

晴铃再也不怪咸柏对她排斥的行为,过去还诗集所受的委屈也一笔勾销了!

“没关系呀,你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就跟着我当台湾人。”她真心护他们,哽咽地说:“你和二哥无法回老家,就把我的家当成你们的家呀!”

“晴铃,我最爱的就是妳那如阳光般纯澈的心,再黑暗的角落都能够照亮。”雨洋再度露出笑容,说:“妳不在乎跟一个来处不明。没有根源的男人吧?”

“就把我当成你的根源、你的来处。”她偎在他怀里说。

“所以,妳明白了吧?妳千万不能无家可归……”雨洋说:“奇#書*網收集整理我是个无父无母的人,深知失根的痛苦,不能让妳也尝到同样的遗憾……不管妳家人说什么或做什么,都想成一切是以爱为出发点,就能平心静气讲道理,让他们慢慢了解妳了。”

“我现在能接受你的用心和理念了。”她又说:“但还是不安呀,人心一平和,气势不就减弱了?可以应付强大的反对力量吗?”

雨洋沉吟着,突然问:“妳听过印度圣雄甘地的故事吗?”

“听过呀!”晴铃回答。

“甘地面对英国强大的霸权,不用革命流血的方式,而主张不退缩、不反抗、不逃避、不恐惧的精神,他称为理性非暴力的不合作运动。”他说:“我在狱中,就常以甘地精神勉励自己,来度过那段难熬的岁月。”

“你的意思是……把我家族当成英国霸权,我们不反抗,也不合作?”她弄清楚雨洋在说什么后,忍不住破泣为笑,而且笑了好久。

以后每想起这一段,就不由得开心起来。呵呵,这就是雨洋,表面军人,学的是机械,骨子里却是诗人,连谈个恋爱也要扯上甘地先生!

而这两天和大哥对谈,发现雨洋说得没错;能体谅家人的心情,真的就不会随之起舞地忿怒冲动,反而更能条理明晰地坚守自己的立场。

看到大哥硬直的背影,有几分难过,他也有许多苦衷呢!

她很庆幸听了雨洋的话,没有和大哥反目成仇,此刻还能一起回家。

到半山腰,天气并不是很好,有些洼凹地还下着毛毛细雨,溪河迷迷蒙蒙的,就如同他们前途未卜的人生。

第一站停靠时,岚雾漫了进来,大片竹林后隐隐可见依阶迤逦的山村,有鸡犬相闻的宁静淡美。晴铃向往地说:

“我们跳车好不好?从此遁入山中,过着遗世独立的生活,再也没有人能找到我们,我们也不伤害别人,只想朝夕相守过自己的日子而已。”

“是呀,山中很美,每天得砍柴、打水、种菜、挑肥,冬天寒风刺骨,夏天虫蛇遍布;四周没有人烟,只有风声树影,寂寞得会产生幻觉……”雨洋说。

“我吃得了苦的!”晴铃急急说。

“我知道妳吃得了苦,但我不忍心,我要妳过的是更好的生活。”他说。

“我了解呀,你是要我拥有原来的生活,再加上与你美好的未来。”她眉头微皱说:“可是你也看到我哥哥的态度了,我爸妈可是比他还难应付好几倍呢!想到他们给你苦头吃和逼我嫁汪启棠的画面,我还是会害怕……”

“我们不都谈过了吗?妳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孩,妳不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逼迫妳的。”与她五指交握的手,张开又紧压。

“就如甘地的不反抗、不合作吗?”她叹息说:“唉,我怎么有一种感觉,自己正像要回家坐牢呢?”

车窗外风景不断变化,愈近新竹,晴铃的心愈慌乱,他何尝不是呢?

对他,这也是一场大赌注,若他估计错误,不就失去晴铃了?

他其实更害怕呀!

牢狱生活留下许多至今仍深埋的心理创伤:比如,表达能力的枯涸--写不出诗来、说不出话来、释不出感情。这一年多来,也只有晴铃能稍稍触及他内心那荒芜已久的灵泉,他应该为她试着开放更多,让她更安心。

第三站停了又走,旅客上上下下,离别相聚皆有期。

“晴铃,妳若坐牢,我也坐牢。”雨洋在她耳旁说:“无论发生什么状况,我们心意永远不变;无论多久,彼此都会等待。”

她默默咀嚼这些话,进入他曲曲折折的思绪。

雨洋继续说:

“原以为自己会像游魂般,生死醒梦不分,在岛上东飘西荡到死……直到内巷初遇,妳一声“先生”喊住了我,我内心似有什么复活了;多喊一次,就复活得愈多,虚无感一点一滴被填满……认识妳,是发生在我身上最美好的一件事。”他手指在她掌中轻轻划着,又说:“美好的感情,不该带来缺憾,而是要弥补人间缺憾的。”

如坐卧在他心底的一颗珍珠,被温柔呵护着,她懂了,并缓缓点头,细声说:

“雨洋,你的心里确确实实还住着一个诗人呢!”

第五站到了,地势渐趋平缓,房舍也增多,咸柏走向小贩买四个便当,劝每个人填饱肚子。可不是呢!再怎么天大的事,人也需吃喝拉睡。

有了这几段发自肺腑的话,比情人誓言还贴慰的,晴铃情绪稳定不少,心平静下来,才发现手里他不停划的是“我爱妳”三个字。

她眼眸盈盈,呵,雨洋永远是行动比言语更醉人呀!无声胜有声中,她霞红的脸庞浮起他最爱的笑窝。雨洋继续写着:

晴铃,情灵

静女其美,恋起一往而深

守候着你的梦,等待梦里的我

第八章

若不起雨来,岛上的十二月又湿又冷,常令孤独无依的人沮丧;在濡濡的灰白中,又堕入虚无的深渊,扬不起帆来,寻不到岸。

但他有晴铃在心,如升起一盆火,时时煨暖着,寂寞也安然。

教堂黄昏的钟声旋回彻响,天边一群鸽子飞过,在尖塔端的十字架来回盘飞三次后,消失在逐渐浓漫的暮色里。

小礼拜堂内莫神父正点燃蜡烛,熠熠闪光中圣母垂首凝睇,哂颜慈祥。

为什么走遍大江南北,心灵空荡,他都没想过信教呢?是因为看过太多残酷、杀戮和悲惨,所以怀疑生命,不再相信任何事吗?

但晴铃完全不同,她相信世上的一切事情,尤其是爱与幸福,不管看了多少哀伤不幸,她的双眸总能过滤澄净。他所要做的,就是试着由她的眼中去看世界。

岛上有如春的四季,翠灿之乡、霞蔚之境,都是因为晴铃,他才活得光明。

唉!晴铃,一个多月见不了面,她现在好吗?

就如晴铃事先警告的,陈家的门户比他预想的要深重多了!

他们像典型的台湾本省商业世家,前头一整排骑楼店铺,一眼望去是寻常的柴米盐油五金百货,升斗小民熙熙攘攘,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名堂;要由人指引,穿过拐绕复杂的曲径小巷,才能到后面别有洞天、显示气派的本家大宅。

也许是海岛几世纪来纷乱繁多的一种自保习惯吧!

信义路的邱家如此,医院开业在前头,住家筑藏在后面;大稻埕的邱家本族亦如此,茶庄布行显眼于大街,宅第深隐于僻处。

他们的子弟也多半不张扬,厚道淳朴的本性令人不设防,如建彬和晴铃;直到真正踏进他们家,才能感受本地世家那种保守顽强的势力。

对于婚事,晴铃由小说和电影看来许多情节,曾叨诉计画着,比如:

两人慷慨激昂,痛陈长相厮守的决心--但有可能撕破脸,结果不比私奔好。

两人演苦肉计,在门口跪个几天几夜--有人尝试过,效果不彰,徒伤身心。

雨洋还是选择最和平传统的方法,在晴铃回家后的第二天,请了天主堂的莫神父当媒人,咸柏代表男方家长,一起向陈家提亲。

莫神父由美国到台湾来传教已经许多年了,早在马祖前线就和雨洋认识,后来又在狱中结缘,很欣赏这位聪明的年轻人,且以外国人身分也比较没有政治成见和牵连,非常热心帮忙。

建彬必定事先对父母说什么了,现场并没有看到晴铃;当雨洋站在陈家高梁阔柱、有祖先神案桌的正厅时,陈长庆和黄昭云夫妇已严阵以待。

那不友善的表情,使穿上借来西装的雨洋,感觉自己像无家无业的流浪汉,随便闯进门就要夺人家女儿似的;再严重一点,就是渡海而来的海盗抢劫民女……这画面令他心情轻松下来,不再紧张。

莫神父和咸柏很诚恳地表达提亲之意。陈长庆是见过世面的,勉强应酬答问;昭云则眉头紧锁,觉得雨洋很面熟,但怎么也没和永恩司机联想在一起--建彬大概不想再做雪上加霜之事,反正妹妹已经被骂得够惨了,又怕波及台北邱家,并未提醒母亲。

在当时人的心目中,外省军人来历不明、良莠不齐、飘泊无行,很多人欺瞒大陆有老婆的事,不但有被骗做小的可能,将来还要渡海跟去,脑筋正常的台湾女孩皆不会嫁,何况出自名门的晴铃?

陈长庆当然一口回绝,在外面乱惹男女关系的晴铃,也暂时被关在深宅内。

原不愿烦扰人的雨洋,只好找何禹大哥再出面,结果正霄七哥也跟来,甚至请动了一位将级长官当说客,但陈家仍严辞拒绝。

“我想你们是误会了!”陈长庆这回干脆直说:“小女晴铃的亲事已经订给汪家了,明年初就要结婚,你们去左右邻舍随便打听都知道。”

雨洋借住在离东门陈家不远的天主教堂,除了等待晴铃外,也乘机帮莫神父将教堂外内修整一遍。这期间,他和晴铃的联系,全靠晴铃的幼弟建璋。

陈家三个孩子,建璋是昭云流产两个后保住的,小晴铃六岁,自幼很亲母性强的姊姊,自然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晴铃在信中一径坚强,虽然被教训监禁的日子并不好过,不准再回去上班。又要被逼婚,但也不哀声怨叹,都写着从他们认识以来的种种心情和细节,也要他一起回忆,来熬过这段不知何时会结束的分离日子。

“祝甘地先生快乐!”她每每在信尾写着,总引起雨洋大笑。

他只有愈来愈思念她,也不由得愈来愈难受……

“进来祷告吧!”莫神父见他落寞的身影,以流利的国语说。

莫神父五十来岁年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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