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羁天师-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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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走进旅馆的内堂,倒遇上不少来游玩的旅客,其中竟然还有一两个洋人,这倒是颇让姬冰心感到意外。
“你知道,以前我们管洋人叫金毛猴子。”和两个洋人擦身而过时,马啸风低声对姬冰心说道。
姬冰心一听人,便轻笑出声,她的声音悦耳动听,引得两个洋鬼子朝她颇颇行以注目礼,其中一个还朝姬冰心举起了大拇指。
马啸风压着笑意说道:“看,人家赞你漂亮呢。”
下一刻,整个旅馆的人都突然感到了一阵寒意,姬冰心板着脸跟着伙计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后面的马啸风却大笑了起来,让其它旅客都皱起了眉头。
小镇的夜,是温柔的,在你毫无所觉的时候,它无声无息地降临,然后用无边的夜色悄悄把你轻拥入怀。
旅馆里,小房内,一连串玉珠入盘的声音响起,在一面黄铜的水盘里,清澈的温水被倒了进去,然后一双玉葱般的手掌轻轻浸入水中,然后捧起一小鞠温水,再泼在一张绝美的脸庞之上。
姬冰心轻轻地哼了一声,温热的水流过脸孔每个角落,把连日的疲劳一扫而空。
她伸出手,把旁边架子上一条洁白的毛巾取了过来,轻轻地拭去了脸上的水珠,张开眼睛,姬冰心吐出了一口气,芬香如兰。
推开窗户,隔壁的房间点着一盏黄色的小油灯,那个男人,却没有呆在屋里。
哪里去了?
这个念头在姬冰心脑海里浮起,随后,她摇了摇头,那家伙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这里是他的家乡,难道还会走丢了不成?
姬冰心笑了笑,看着窗外的夜空上,月朗星清,看得她心旷神怡,更看得她心中一动,突然生出了想夜游小镇的念头,于是下一刻,小镇的大街上,已经多出一个动人的身影。
马啸风正站在一处街角中,这是一个转角处,在转角的对面,是一所红色有大屋。
红的围墙、红的屋檐,还有,红色的大门。
大门两边,挂着红色的灯笼,灯笼上各写着一个“马”字。
这是马啸风的家,他很清楚,打开大门后,是一个练功场,沙场上摆放着各种兵器,老头子会在每天早上,鸡还没打鸣的时候就来到练功场,然后把兵器架上诸多兵器都练上一回,这个时候,那时的自己则会偷偷躲在一边看着老头子练功,那个时候自己虽然嘴上总是说老头子就算功夫练到打遍天下无敌手,也挡不过人家一发子弹,但心里,自己却不得不承认,小时候,自己最喜欢看的,便是老头子在练功场里左右腾移的矫健身影。
突然,红色的大门发出一声声响,马啸风吓了一跳,连忙把身体往后面缩,只留一双眼睛盯着大门。
大门里,走出来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女,穿着黑蓝色的布衣,头发高高挽了起来,面容和马啸风有几分相似,却是马啸风的母亲。
“妈……”马啸风张开口,低低在喉咙间唤了一声。
马啸风的母亲自然不知道他十年后的儿子会在转角处注视着她,她转向门内,喊道:“啸风,快些,别让三伯他们等太久了。”
马啸风听得一震,他突然记起,今晚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些老头子,等会也不见得会怎么样。”
大门里,传来一把尚带着三分稚气的声音,然后一个少年从门里走了出来,他的样子和现在的马啸风有七分相似,但一双眼睛,却带着剑一般的眼神,像一头独行于荒野中的幼狼,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敌意。
“你呆会可不准这样说话。”马啸风的母亲训斥着,然后一把拖过少年时代的马啸风,一起走过了弱水河的对岸,在那边,有马氏的宗祠,而今晚,马家的叔伯,将在宗祠里讨论一件重要的事情。
“那是你?”冷不防,一把声音在马啸风耳边响起。
马啸风吓了一跳,却见姬冰心站在他身旁好奇地向弱水河对岸那双母子打量。
“姬小姐,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马啸风抚着胸口夸张地叫道。
姬冰心白了他一眼,大有你会吓死,母猪便会上树的意思,她指了指少年时代的马啸风,再次问道:“那是你?”
“是啦,要不然会是你?”
姬冰心摇了摇头,说:“不像。”
“怎么会不像。”马啸风指着自己说:“难道我还会认错自己的样子。”
“我不是说样子不像,是指气质。”姬冰心纠正说道:“那孩子,透着一股刚烈,就像一把出鞘的剑。你?太世故了,平时的样子像是很温和,对什么人都好,其实,你是在用自己温和的外表,把真正的自己藏了起来,说起来,你比我还冷漠。我只是外表冷漠而已,但你却是连心也是冷漠的。”
马啸风一征,不想姬冰心竟然会说出这么一段话来,良久,他才叹道:“人,是会改变的啊。”
他指着年少时的自己,说:“那时候的我,纵然刚烈,别人见了我都怕,但刚者易折,更因此做事不顾后果,自从某一件事发生之后,我学会不再冲动,你说得不错,我对人温和,表面上看是待人亲切,实质上则是不想让人和我走得太近,但那并不代表我心冷漠,只是,我不想再像年少时那般,让所有人一眼就能看穿我的心思,如此而已。”
姬冰心点点头,说:“那是我误解你了。”
“这……这倒是不打紧的。”马啸风见姬冰心倒歉,自己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两人间的气氛便这么飘起一股异样的气息,随即,姬冰心转移了话题。
“现在这么晚了,他们还要去哪?”显然,姬冰心对于年少的马啸风颇有兴趣。
马啸风看着弱水河对岸,说:“这一年,我家老头子过世了……”
他的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一层感伤,姬冰心低低说了声“对不起”。
马啸风摇摇头,继续说:“不要紧,人总是会走的,老头子走后,我家那几个叔伯便打起这马家武馆的主意。”
说到这里,马啸风的脸上露出冷笑:“那几个老家伙脸上说得冠冕堂皇,但骨子里还不是想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今晚把我们叫去,便是想在马氏宗祠中,讨论如何瓜分我那死鬼老头留下来的一点遗产。”
姬冰心一愣,随后说道:“既然如此,你还不跟去,万一有个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马啸风却突然转了身,说:“不去不去,那些老家伙再怎么能说会道又有什么用,有我在那里,谁敢欺负我妈。”
他一边说,一边朝着旅馆的方向走去,似是真的打算不管。
马啸风走了一会,也不见姬冰心跟上来,他回头一看,大街上半个人影也没有,而弱水河的对岸,却有白色的影子一闪而没。
“……想不到,昆仑上清宫的弟子,原来也这么八卦啊。”马啸风嘿嘿一笑,这才头也不回地自个走回了旅馆。
姬冰心的身影在夜色下时隐时现,她的功力虽然因为不明的原因而出现了减退,但用来跟踪两个人却还绰绰有余,追过了弱水河,她飘上了一户人家的屋顶,朝下一望,便看到少年时代的马啸风和他的母亲正在另一个大街上,朝着一处像庙堂之类的地方走去。
白影一闪,姬冰心身体横过大街,像一片叶子般无声无息地落入庙堂的屋顶之上。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为何要跟上来的,是为了那少年马啸风中如利剑一般的眼神,还是只为了知道成年的马啸风,为什么会那么放心少年的自己独自和母亲前来,姬冰心说不清楚,只知道,这个男人,已经确实勾起了她的兴趣,那年少的刚烈,在成年之后,却又为何化为世故圆滑,是利剑已然磨钝,还是只不过藏在更深的剑鞘之中而已。
庙堂上的女子心事重重,庙堂下的人又何尝不是?
少年马啸风推开厚重的庙堂大门,领着自己的母亲走过了门口的玄关,转入天井,祠堂之内,摆着四张椅子,其上坐有三人,皆是马氏叔伯,马啸风之父马大风排名老三,那祠堂内自右数起,第三张空着的椅子,便是属于马大风的。
少年马啸风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然后扶着自己的母亲朝着这些叔伯们走去。
“弟妹啊,你终于来了啊。”
坐于右手边第一张椅子,也就是马啸风的大伯马清平,一个五十多岁,满脸红光的青衫老者站起来呵呵笑道。
“大伯,您好。”马啸风的母亲略一施礼,但让马啸风叫人时,少年马啸风只是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句。
马啸风的大伯眼中闪过不满之色,但随即呵呵笑道,说:“弟妹啊,三弟既然不在了,那这张椅子你便坐下吧。”
马啸风的母亲应了一声,便走向第三张椅子。
此时,坐在第二张椅子上,马啸风的二伯马楚连却站起来说道:“大哥,这不妥,庙堂之内,宗祠之上,这妇道人家,岂能……”
马清平立时拍拍自己的脑袋,说:“瞧我糊涂的,弟妹啊,祖宗家法如此,那只能委屈你站着了。”
庙堂上的姬冰心冷冷一笑,这两个老人完全便是在演戏,演一场下马威的戏,这完全是做给马啸风母子看的,为的便是给他们制造心理压力。
马啸风的母亲唯唯应诺,嘴里连说无妨,便要站到一边,此时,旁边的马啸风却站了出来,用他那还带着稚气的声音大声说道:“即然各位叔伯把祖宗家法也抬了出来,那么按照祖宗定下来的家法,我老头子过世之后,马家便由我来担当,那就是说,我便是马家的家主,敢问各位叔伯,这张椅子,我可有分量坐上一坐!”
马啸风的母亲脸色一变,连说胡闹,就要拖马啸风回来,马啸风却固执地站在那,紧紧盯着座上三位老人,马清平脸色数变,按祖宗家法,确实是这个说法,但要一个十六七岁的黄毛小子和他们三个老家伙坐在一起,他们往后的脸还朝哪搁啊。
一直没有吭声的马家老四站起来说道:“啸风小侄说得有道理,但你现在还没有成年,这家主却是不实,所以,这椅子嘛,你暂时还不能坐,待你娶妻生子后,这第三张椅子,便是你的了。”
“老四说得对,说得对。”老大马清平眼睛一亮,马上附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