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劫演义-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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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耶诃赛,这是个身材瘦小,长着一双贼兮兮的小眼的狡黠的孩子,他与吉娜的冷漠完全相反,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超出常规的活跃,为山上终年不散的雾气增添了活力。他的开朗令人觉得波谲云诡,人们像相信吉娜能够扭转乾坤一样,也同样相信耶诃赛可以把坟场变成游乐场。耶诃赛最喜欢讲故事,这些故事不论孩子还是大人都不爱听,因为这会使他们感到莫名其妙。吉娜却是个不喜多言,只爱聆听的孩子。他俩几乎成天凑在一块儿,耶诃赛不停地讲,吉娜不住地点头。朋友总是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而敌人恰恰也在这时候出现,有时他们会趋于重合。
“帕塔夫给孩子们布置家庭作业,就是回家搜集各种不利于进化论和日心说的资料。‘日心说’比较容易推倒,因为自古以来的巫师与占星家都拥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而他们自己也在暗处瑟瑟发抖,心底深处隐匿着对月圆之夜布达佩斯城堡狼人怪物的恐惧感。耶诃赛讲的是关于医学的残忍,16年前德国贝尔山古堡里接连不断地发生命案,农奴与仆人们都死于非命,而城里的主人又不允许家仆向外宣扬。等到教廷的人一到,城里的主人才不得不畏罪自杀。调查的结果是,这位主人是一名心向科学的异端怪杰,他发明了新的药剂,逐一在家仆甚至亲人身上作试验,而结果却一直都是失败的。耶诃赛说用人体来做试验就是科学的本质。帕塔夫对这句话非常赞许,因为今天他讲的故事大家都能听懂。牧师补充说,上帝是无所不能的,他可以透视人的身体,看出疾病的根源,以祷告的形式消除,而不必用一把杀人的手术刀。
“同年的二月,沙皇政府被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联盟推翻。镇上的人们看得到起义是多么彻底,虽然列宁后来说这并不彻底。牧师校长大人被正式处决了,起义者们端着抢告诫镇民们,这个人以前说过的所有话全部都要倒着去理解,那样才能获得正确的答案。不到两个周时间内,信仰列宁的人愈来愈多,包括许多天主教徒,这与他们对十字架的信仰并不相悖。他们认为列宁是上帝派到俄国拯救苍生的侠徒。昆泰沙心里想:世界或许会陷入另一场空前的危机。
“俄罗斯一连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却波及不到这个镇。巴巴罗沙计划后大家将矛头齐指吉娜,耶诃赛挺身拦住,说这只能怪我们自己放松了警惕。但吉娜最终却还是死了,死在和平时期,因为她的身体内流动着的血液一半属于英国,而英国是资本主义,帝国主义国家。她的死法如同她的罪名一样荒诞可笑,她被许多人轮奸,身上发出古怪的臭味,头朝地面,整个下半身翻了上来,四肢如同枯藤般诡异地缠绕在树干般的身体四周。因为她的一生都很怪诞,所以大家对这种死法并不是感到惊奇,反而觉得非常合乎情理。惟有耶诃赛在她的坟前久久地守着。有人说他在给她讲故事,他听到了,认真地反驳说,他在与她交换故事,交流是唯一能填补生命罅隙的行为。
“德莱登写了句不要脸的诗:‘存在即是合理’,所以这个世界上存在堂而皇之的罪恶。在消灭了赤裸裸的等级社会之后,人类中不再有奴隶主,不再有封建地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群与老百姓相貌极像的资本家与独裁者,他们仿佛是巨大的磁场,将所有的选票都粘吸到自己身上,如果摘掉选票,他们就会如同僵尸被摘掉封印似的兽性大发,但这种情况在大白天有阳光的时候总是看不见。虔诚攻读《圣经》的人们大概都相信世界审判日到来之时,人类将会分为正义和邪恶,善良与阴险,光明与黑暗两大截然不同的政治营垒,然后各自在其主的召唤跟引导之下进行“哈米吉多顿‘的末世大决战。其实他们只看到了表象。人类永远不会平等。随着赤裸裸的等级社会的灭亡,虚伪的等级社会又陆续粉墨登场,然后继续主宰地球的现在和未来。惟有原始社会者是真的人人平等。因为人类政治与经济分明是大相枘凿,人与人的平等会使生产力桎梏不前,而超强的生产力又不可避免地导致人类的贫富两极分化。资本主义社会失掉了整整一个阶级,而且是最广泛群众的支持,可接下来革命者的理想却只是资本主义映在哈哈镜里的夸张泡影。
“对物质财富与奢糜享受的不懈追求必然会导致道德的沦丧,继而人使人类社会陷入一片恐慌之中,但是绝对的平等又会压抑生产积极性和经济的进步,使人类文明走向倒退。维持现状的假平等与假自由更是虚伪得令人作呕。事实上自从20世纪中叶伊始,人类的思想就在高新信息技术网络与最尖端的生物遗传基因工程两条科学大分支之间迷失了方向,甚至丢失了自己原来的位置,如同陷入了一个满是泥淖的沼泽,而不是迷宫。迷宫总还可以试着走出去,就算不成功也是可以从头再来,最起码不致于停滞不前,甚至寸步难行。
“昆泰沙渐渐形成了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等独特的思维意识模式,他不轻易相信人世间的任何一派学说,基督教、伊斯兰教、地心说、日心说,资本主义,马克思主义,无政府主义或未来主义。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人类自私自利的幻想心理在作祟而已,它们毫无意义。人们无法在探索中确定真正正确的道路,而且无可避免地走向堕落。不论好与坏,他们都决定去试一试,而不事先充分想清楚,只认定实践必然比空想要强,但他们同时也忘了实践比空想要付出大得多的代价,之所以空想的理论仍然被允许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是因为哲学的任务就是避免科学走弯路,避免利益多受侵害,使人类不致于再为一条已是伤痕累累却无家可归甚至无处藏身的真理而悲恸。
“冷战时对昆泰沙来说并不算是阴影,真正的阴影是在吉娜与耶诃赛的悲惨一生。他们二人自己并不是朋友,甚至没说过几句话,可他们是自己思想上的同类。就像人类偶然发现了一些较同类更为聪明的海豚和猩猩一样,造物主也会惊喜地找到能够接受与继承自己思想和遗忘的特殊的被缔造者,区别在于,造物主并不打算把他们送往马戏团表演赚钱,或是令他们无缘无故地踏上战场去送死。狗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使英国皇家海军陆战队的成员们伤透了脑筋,因为背负炸药包即将去见狗的上帝的它们会过早地跑回为之忠诚一生一世的主人身边。
“这不能不说是一场悲剧,甚至惨剧。
“昆泰沙一生除了拉丁文、俄文的《圣经》外,基本上没看过其他的书。给他感触最深的是耶诃赛曾借给他的《红与黑》。书的作者司汤达也就是亨利贝尔曾说,有许多处异教传说和基督教信仰相混合的人们,把半人半仙的怪物相提并论,将迷惑人的洞各妖精和天国中的天使混为一谈,既向水怪祈福,又向圣母祷告。昆泰沙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信徒,如果是又信仰哪一种,其实每个人都有信仰,最少无论多自卑的人都曾多多少少崇拜过自己,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不为人知的优点,更为之骄傲。昆泰沙感到他也在信仰…………一群来自遥远异域的神秘人物,虽然素未谋面,但他完全能确定他们的存在,并感到异常的亲切,他知道自己和他们相识,有血缘关系,他是神话的一部分。
“在冷战的克格勃与美国间谍的较量中,昆泰沙觉得厌恶之极,他决定退出时,结识了罗吉尔和司科特两个美国高级官员。他才发现俄国人和美国人其实都是一样。昆泰沙所在的当地政府对他进行了多次批评教育,列举了祖国多么伟大多么昌盛多么和平,他的生活多么稳定之类的理由,问他还有什么不满的?非要移居西方?昆泰沙坚定地回答:因为在那里可以允许我不满。
“我想要继续活下去,我是说以昆泰沙的形象与身躯继续活下去,从这一代转世起,我竟产生了一种奇妙甚至可以说是荒诞不经的想法,我开始注意到人世间的爱,开始留意这一世的身体还有他马上就要过完的生活。我决定等一等,因为我感到这个身躯中除了我之外,还有原本属于真正昆泰沙的灵魂;我深深地感觉到了,历史是胜利者写的,战胜的一方操纵了史书防民之口,所以人类的历史永远是‘正义’战胜邪恶。他告诉我,凭着那股超越肉体极限的精神力量,这个身体还可以再多活几年。尽管我每次都不会算错,但我竟真的想去试一试,这要承担很大的风险。我超过了一百多岁,比预算的多了三年。我很高兴,可同时却越来越慌张,似乎懂得了什么叫珍惜。
“莎士比亚这样说:‘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重要问题’。结果却是给只给大地留下了一个孤独的投影。
昆泰沙濒死之时想到了很多,这是一种短暂的漫长,一种瞬间的永恒。这一生是无数生命轮回中最颠沛流离的时光,但这种生活,我衷心地热望再过一次。我竟与普通人一样,在濒死的那一刻产生了恐惧与留恋,以经我都是竭力想脱离这衰老的身体的,可我发现它居然是我身体不能缺少的一部分。无数念头在我脑海中片刻停留,却又稍纵即逝。从某种意义上讲,死亡也是生命的一部分,而且是升华的部分,生命的最终和永恒的归宿。一生的画面组成了许多令人欣慰和快乐的意象。约瑟夫格兰维尔似乎站在人类秘密金字塔的顶端向全世界演讲:‘神造自然之道犹如天道,非同于吾辈制作之道;故自然之博大,幽眇及神秘绝非吾辈制度之模型所能比拟,自然之深邃远胜德谟克利特之井。’
“我在那一刹那获得失去的祖先遗传的全部记忆,我明白自己是宇宙间曾经最值得骄傲民族的唯一后裔。我看到了埃及与美洲金字塔,巴比伦的空中花园、土耳其以弗索的阿苔密斯神殿,希腊奥林匹亚的宙斯神像,哈利卡纳苏的摩索拉斯陵墓,地中海罗得岛上的阿波罗巨像,埃及的亚历山大灯塔,中国的古长城,秦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