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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百年孤独-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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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时忘记自己打算要做的事,明明放在一个地方的东西,不知怎的突然出现在另
一个地方,他以为准是那些折磨过他的家神挪动了它们的位置。 
  *塞尼加(公元前4年?一公元65年),罗马政治家、哲学家及悲剧作家。   
  *奥维德(公元前43年?——公元17年),罗马诗人。
  *圣奥古斯丁(354一430年〕,早期基督教会的领袖之一。
  *阿纳尔多·德维拉诺瓦(1235一一1313年),著名的加泰隆尼亚炼丹术土、
医生和神学者。
  *迦太基,非洲北部古国,在今突尼斯附近,公元前146年为罗马人所灭。
  “兔崽子们!我诅咒伦敦教会的第二十七条教规。”他骂道。
  杰尔曼和奥雷连诺·布恩蒂亚照顾他,就象关心孩子一样关心他:把车票和迁
移证分放在他的两个口袋里,用别针别住袋口,又为他列了一张详细的表格,记明
他从马孔多动身到巴塞罗那的路上应该做的一切;尽管如此,博学的加泰隆尼亚人
还是出了个纸漏,连他自己也没发觉,竟把一只口袋里揣着一半现款的裤子扔进了
污水坑。启程前夕,等到一只只箱子已经钉上,一件件零星什物也放进了他带到马


孔多来的那只箱子里,他就合上蛤壳似的眼脸,然后做了一个带有亵渎上帝意味的
祝福手势,指着那些曾经帮助他经受了乡愁的书,对朋友们说:
  “这堆旧书我就留在这儿了。”
  三个月后,他寄来了一个大邮包,里面有二十九封信和五十张照片,这些都是
他在公海上利用闲暇逐渐积累起来的。虽说博学的加泰隆尼亚人没在上面注明日期
,但也不难理解,这些邮件是按照怎样的顺序编排的。在开头的几封信中,他以惯
有的幽默笔调介绍了旅途上的种种经历:他说到一个货物检验员不同意他把箱子放
在船舱里时,他真恨不得把那个家伙扔到海里去:他又说到一位太太简直是惊人的
愚蠢,只要提到“十三”这个数字,她就会心惊肉跳——这倒不是出于迷信,而是
因为她认为这是个不圆满的数字;他还说到在船上吃第一顿晚饭的时候,他赢了一
场赌博,他辨出船上的饮水有莱里达(莱里达,西班牙地名) 泉水的味道,散发出
每天夜晚从莱里达市郊飘来的甜菜气息。可是,随着时光的流逝,他对船上的生活
越来越感到乏味,每当回忆起马孔多发生的那些事情,即使是最近的、最平淡的琐
事,也会勾起他的怀旧情绪:船走得越远,他的回忆就越伤感。这种怀旧情绪的不
断加深,从照片上也透露了出来。在最初的几张照片上,他看上去是那样幸福,穿
着一件白衬衫,留着一头银发,背景是加勒比海,海面上照例飞溅着十月的浪花。在
以后的一些照片上,他已换上了深色大衣,围着一条绸围巾,这时,他脸色苍白,
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仁立在一条无名船的甲板上,这条船刚刚脱离夜间的险境,
徘徊在秋天的公海上。杰尔曼和奥雷连诺·布恩蒂亚都给老头儿回了信。在开始的
几个月里,老头儿也经常来信,使他的两个朋友觉得他仿佛就生活在他们身边,比
在马孔多时离他们更近;他的远别在他们心里引起的痛苦,也几乎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在信里告诉他们,说一切犹如以往,家乡的小屋里至今还保存着那只粉红色的
贝壳;面包馅里夹一片熏鱼片,吃起来还是那种味道;家乡的小溪每天晚上依然芳
香怡人。在两个朋友面前重又出现那一张张练习簿纸,上面歪歪斜斜地写满了紫色
草体字,他们每一个人都单独收到了一些。这些信洋溢着一个久病痊愈者那样的振
奋精神,们连博学的加泰隆尼亚人自个儿也没有觉察到,它们渐渐变成了一首首灰
心丧气的田园诗。冬天的晚上,每当壁炉里的汤锅咝咝冒气时,老头儿就不禁怀念
起马孔多书店后面暖融融的小房间,怀念起阳光照射下沙沙作响的灰蒙蒙的杏树叶
丛,怀念起令人昏昏欲睡的晌午突然传来的轮船汽笛声,正象他在马孔多的时候那
样,曾缅怀家乡壁炉里嗤嗤冒气的汤锅,街上咖啡豆小贩的叫卖声和春天里飞来飞


去的百灵鸟。这两种怀旧病犹如两面彼此对立着的镜子,相互映照,折磨着他,使
他失去了自己那种心驰神往的幻想。于是他劝朋友们离开马孔多,劝他们忘掉他给
他们说过的关于世界和人类感情的一切看法,唾弃贺拉斯(公元前65一8年,罗马诗
人及讽刺家)的学说,告诫他们不管走到哪儿,都要永远记住:过去是虚假的,往事
是不能返回的,每一个消逝的春天都一去不  
复返了,最狂热、最坚贞的爱情也只是一种过眼烟云似的感情。阿尔伐罗第一个听
从老头儿的劝告离开马孔多,他卖掉了一切东西,甚至把他家院子里那只驯养来戏
弄路人的美洲豹都卖了,才为自己购得一张没有终点站的通票。不久他便从中间站
上寄来一些标满惊叹号的明信片,描述了车窗外一掠而过的瞬息情景,这些描述好
象是一首被他撕成碎片、丢置脑后的长诗篇:黑人在路易斯安那*棉花种植园里若
隐若现;骏马在肯塔基*绿色草原上奔驰;亚利桑那* 的夕阳照着一对希腊情人,
还有一个穿红绒线衣、用水彩描绘密执安湖*泊四周景物的姑娘,向他挥动着画笔
——在这种招呼中,并没有告别,而只有希望,因为姑娘并不知道这辆列车将一去
不复返。过了一些日子,一个星期六,阿尔丰索和杰尔曼也走了,他们打算在下一
周的星期一回来,但是从此谁也没有再听到他们的消息,在博学的加泰隆尼亚人离
开之后过了一年,他的朋友中只有加布里埃尔还留在马孔多,他犹疑不决地待了下
来,继续利用加泰隆尼亚人不固定的恩赐,参加一家法国杂志组织的竞赛,解答有
关的题目。竞赛的一等奖是一次巴黎之行。奥雷连诺·布恩蒂亚也订了这份杂志,
便帮他填写一张张印着题目的表格。他有时在自己家里,但更多的时间是在加布里
埃尔暗中的情妇梅尔塞德斯的药房里干这件事,那是马孔多唯一完好的药房,里面
摆着陶制药罐,空气中弥漫着缬草的气息。城里只有这家药房幸存下来。市镇的破
坏总是不见结束,这种破坏是无休无止的,好象每一刹那间都会完全结束,但最后
总是没有结束。市镇透渐变成了一片废墟,所以,加布里埃尔在竞赛中终于获胜,
带着两件换洗衣服、一双皮鞋和一套拉伯雷全集,准备前往巴黎的时候,他只好不停地
向司机招手,让他把列车停在马孔多车站上。此时,古老的土耳其人街也变成了荒
芜的一隅,最后一批阿拉伯人已把最后一码斜纹布卖掉多年,在那晦暗的橱窗里只
剩下了一些无头的人体模型;这些阿拉伯人依然按照千年相传的习俗,坐在自己的
店铺门口静静地等候着死神。在那有着种族偏见、盛产醋汁黄瓜的边远地区——在
亚拉巴马* 的普拉特维尔城* ,也许帕特里西亚·布劳恩还在一夜一夜地给自己的
孙子们讲述这座香蕉公司的小镇,没想到它如今已变成一片杂草丛生的平原。那个

()
代替安格尔神父的教士——他的名字谁也不想弄清楚,——受到风湿和精疑引起的
失眠症的折磨,一夜一夜地躺在吊床上,等待上帝的恩赐。跟他作伴的蜥蜴和老鼠
,昼夜不停地互相厮杀,争夺教堂的统治权。在这个连鸟儿都嫌弃的市镇上,持续
不断的炎热和灰尘使人呼吸都感到困难,房子里红蚂蚁的闹声,也使奥雷连诺·布
恩蒂亚和阿玛兰塔·乌苏娜每夜都难以成眠。他们受到孤独和爱情的折磨,但他们
毕竟是人世间唯一幸福的人,是大地上最幸福的人。
   ( 以上“*”均为美国城名。)
  有一天,等候飞机等得不耐烦的加斯东,把一些必需的东西和所有的信件装进
一个箱子,暂时离开马孔多回布鲁塞尔去了,他打算把特许证和执照交给一个德国
飞机设计师之后,就乘飞机回来,那个德国飞机设计师向政府当局提供了一项比加
斯东自己的设计更宏伟的设计规划。于是,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和阿玛兰塔,乌苏
娜在第一夜的爱情之后,开始利用加斯东外出的难得机会相聚,但这些相聚总是笼
罩着危险的气氛,几乎总  
是被加斯东要突然归来的消息所打断。他们只好竭力克制自己的冲动。他俩只是单
独在一起时,才置身于长期受到压抑的狂热的爱情中。这是一种失去理智、找害身
体的情欲,这种情欲使他们始终处于兴奋的状态,甚至使得坟墓里的菲兰达惊得发
抖。每天下午两点,在午餐桌旁,每天半夜两点,在储藏室里。都可听到阿玛兰塔
·乌苏娜的号叫声和声嘶力竭的歌声。“我觉得最可惜的是咱们白白失去了那么多
的好时光,”她对奥雷连诺·布恩蒂亚笑着说。她瞧见蚂蚁正在把花园劫掠一空,
正在用屋子里的梁柱解除它们初次感到的饥饿;她还瞧见它们象迸发的熔岩似的重
新在长廊里川流不息,然而被情欲弄得麻木不仁的阿玛兰塔·乌苏娜,直到蚂蚁出
现在她的卧室里,她才动手去消灭它们。此时,奥雷连诺·布恩蒂亚也搁下羊皮纸
手稿,不离开房子一步,只是偶尔给博学的加泰隆尼亚人写回信。一对情人失去了
现实感和时间观念,搞乱了每天习惯的生活节奏。为了避免在宽衣解带上浪费不必
要的时间,他们关上门窗,就象俏姑娘雷麦黛丝一直向往的那副走路模样,在屋里
走来走去,赤裸裸地躺在院子的水塘里。有一次在浴室的池子里亲热时,差一点被
水淹死。他们在短时期内给房子造成的损害比蚂蚁还大:弄坏了客厅里的家具,撑
破了那张坚韧地经受了奥雷连诺上校行军中一些风流韵事的吊床,最后甚至拆散了
床垫,把里面的蕊子掏出来放在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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