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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卧底清贫-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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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舍之听了官丽丽的话,深感震惊。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了,以致他难以置信。以前他求过官丽丽多少次呀,求她跟他结婚,可官丽丽不是不说话,就是王顾左右而言其他。现在她却主动提出来要跟他结婚,而且是在他最倒霉的时候。

何舍之眼睛盯着一张报纸,官丽丽说完了许久,他才举目望着她说,语气竟很平静:“请你想清楚,你跟着我是决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我现在债台高筑,欠着别人二十好几万块钱,这些钱若按我的工资水平,不吃不喝,也要还上二十年。”官丽丽说:“一个人需要二十年,如果是两个人一起来还,就只需十年。加上这些,还可以少些。”说着,她从斜挎在肩上的一个黄帆布挎包里取出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有一叠用报纸包着的东西。她打开纸包,露出一叠钱来。“这里是六万元。”她将钱推到何舍之面前,“这此事钱你先拿去还人家一部分债。”

何舍之望望钱,又望望人,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官丽丽说:“从去年十月份我就开始炒股,我的运气比较好,虽然股本小,但半年多来也赚了几万块钱;加上原来的一点儿积蓄,加起来有六万多块。你现在手头还有多少钱?”

官丽丽目光的的地望着何舍之。何舍之觉得她的目光像火一样烫得人难受。他逃避着她的目光,低头不说话。官丽丽像块石头似的,安静地站在那儿等他开口。

时间在沉默中滴滴答答过去,何舍之似乎感觉到有座大山压在自己身上,而且这山越压越重,压得他几乎要闭过气去。他讷讷地说:“谁要你管我的事?”官丽丽对他的抗议置若罔闻,只是执拗地问他你手头还有多少钱。何舍之不得已,只好说:“一分都没有了,全还人家了。”说完,又为自己顶不住官丽丽的压力感到羞愧,直生自己的气。官丽丽凭什么这么盛气凌人呢?他又为什么要怕她呢?

官丽丽拉把椅子坐到他对面。“还了多少?”何舍之说:“三万来块。”官丽丽掰着手指计算道:“加上这六万,咱们现在就可以还人家九万;你一共欠人家二十万,还掉九万还剩十一万。我们每人一年收入一万五,两个人就是三万,我们四年之内就可以还清这笔债务。如果我们再肯吃苦些,都找个第二职业,那样的话,我们说不定再有二三年就可以把所有的债都还清。”何舍之听了冷笑说:“你算盘打得倒满不错。不过,收入要是都还了债,咱们吃什么喝什么呢?难道咱们能靠喝西北风过日子?”官丽丽听了,声色俱厉地说:“这是什么时候了,你还一个劲地讲吃讲喝?”她眼睛瞪着何舍之,眼里仿佛在往外喷火。稍停,她喘口气,把声气一缓,说:“吃什么喝什么有什么关系,等苦上四五年,还清人家的债后,你想吃什么喝什么不可以?那么多人靠拣黄菜叶子过日子都一样活,你凭什么就比人家娇贵呢?”

官丽丽一番话义正词严,驳得何舍之哑口无言。良久,才牙痛似地呻吟着说:“我还是那句话,请你慎重考虑。”官丽丽窸窸窣窣,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来,摊在桌上说:“这就是我的慎重考虑。”何舍之看清这是一张结婚申请表,上面女方一栏已誊写过,官丽丽并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只要你签个字,我们现在就可以去体检,体检完就可以直接去领结婚证。”

官丽丽说完,等了一会儿,见何舍之只顾木着一张脸,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她站起身,望着他声音单调地说:“看来你还需要慎重考虑。那你考虑吧,我就不打扰你了,这申请表暂时就搁你这儿,想好了你在上面签个字,我已经在上面签过字了。回头我再来拿。”她挎着坤包走到门口,停下来回头说:“我瞒着炒股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想为咱们多弄些钱,将来好过日子。咱们两人总得有一个去赚钱,你也不嫌,我也不嫌,那我们将来真的就只好像你所说,喝西北风了。”稍停,又说:“清高才真当不了饭吃!”

官丽丽说完,关上门出去了。何舍之仰靠在椅背上,茫然地瞅着墙角一只正忙于结网的蜘蛛。

官丽丽的皮鞋声橐橐响着,越响越远,终于渐渐湮没无闻。

官丽丽走后,同事们鬼头鬼脑地回到办公室。看得出他们都急于知道何舍之会晤的结果,但看何舍之脸色不对,又不敢问,一下午走路做事都蹑手蹑脚,好像怕着什么似的。

第三十五章

尚哲义本想尽快赶回瓜州的,他还惦记着公司的事呢。但是当他从长蒲钢厂赶回家时,却发现原来好端端、健健康康的老父亲却真的突然患起心脏病来。他好生后悔,认为老父的病完全是自己造成的。他暗骂自己乌鸦嘴,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子。为了还心理上的债,他留下来照顾老父亲,一直等到老头子病情稳定了,才返回瓜州。

他走进兴隆工贸公司的时候,正是下午两点。公司里四下静悄悄的,太阳明晃晃,熊之余一个人坐在走廊上看报纸。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见是他回来了,连忙起身要替他拿行李。尚哲义说不用,自己将行李放回屋里。

他想倒杯水喝。他喝不惯飞机上提供的可口可乐,嗓子眼儿早干得冒烟,但是他提起暖壶摇摇,却发现里面空荡荡的。熊之余看见他摇暖壶,笑道:“以后你只好喝自来水了,梁小辞职不干了,以后没有人给你烧水喝了。”

“开玩笑。”

“真的,不骗你,梁小真的辞职了。”

尚哲义打量着熊之余,发现他不像在撒谎。

“梁小出院了?”尚哲义问。

“前天出院,刚一出院就给我递了一份辞职报告。”

“她辞了这里的工作,准备上哪儿干去?”

“我不知道。她没有跟我说。”

“大概你也没问?”

“问了。是她不肯说。”

“她的伤全好了?”

“全好了。”

“没有留下后遗症?”

“没有。”

“听你这语气,你好像对梁小的事漠不关心似的。”

“我关心有什么用?我到医院去看她……”

“她将你撵出来了?”

“那倒没有。”

“梁静将你撵出来了?”

尚哲义端着杯散发着浓重漂白粉味儿的自来水,拉了张凳子,在熊之余对面坐下来。

“前两天我到医院去看梁小,她倒没有撵我出来。不过表情也是淡淡的,好像陌路人一样。我给她带了一篮子泰国水果去,她连看都没有一眼。”熊之余苦笑道。

“她还在记恨你?”

“我不知道。”

“你去的时候亚丁在吗?”

“在。我去的时候,他正在梁小床边摆鲜花,累得一身汗,好像狗一样伸着舌头喘气。”

“梁小与他是不是很亲热?”

“好像是的。”熊之余嘴角带着一丝嘲弄的微笑,“不过我离开她房间的时候,听见几个护士在那里议论,说她今天怎么突然对那个男人那么好了,平时她可是对他爱答不理的。”

“你是说梁小在演戏给你看?”

“鬼知道。”

“她做戏给你看,证明她心里还有你,你就甭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我有什么资格生气?该是她生我的气。”

“梁小小孩子脾气,一块儿这么久了,你早该知道的。过几天我去劝劝她,等她气消了,说不定就回来了。”

尚哲义说着,瞧了瞧熊之余手里的报纸。他知道熊之余一贯只看些《焦点》、《视角》之类的杂志,报纸很少看,要看也只是偶尔看看《南方周末》、《环城时报》之类。现在他手里拿着的却是份《瓜州晚报》,所以他心里觉得很奇怪。“什么时候你也堕落到看这种报纸的地步了?”他一边喝着自来水,一边笑问。

熊之余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瓜州晚报》,笑道:“刚才我去楼下小馆子吃面条,听见报贩子在那里喊‘快来看长蒲的一窝贪污犯,从上到下十几个’,我一时好奇,就买了一份。我本来想看看长蒲那窝贪污犯都有谁,谁知头一个就是我爹!”

尚哲义察言观色,想看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但是他失败了,熊之余脸上的笑很自然,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尚哲义心里很不安,他想安慰一下熊之余:“你别听他们乱嚷嚷,我刚从长蒲回来,我知道没你爹什么事。”

他从熊之余手上接过报纸,将登在二版头条的关于他父亲的消息读了一遍,读毕松了口气“这上面并没有说你爹是贪污犯呀!这上面只是说,你爹手底下发现了一个贪污集团,你爹引咎辞职。你爹是自动辞职的,并不是被免职的。”

“这些都是官样文章,谁不知道。”

报纸上说,长蒲市委书记熊天正引咎辞职,被有关部门安排至长蒲市政府下属政策研究室担任调研员。尚哲义指着这几行文字说:“你爹仍旧被安排到市政府政策研究室担任调研员,这证明你爹没有问题。如果你爹有问题,就不可能被安排到市政府政策研究室任调研员。”

“他是有问题的。他的问题不在贪污。我爹不会贪污,这点我是有把握的。我给他当了三十多年儿子,我爹是个什么脾气德行,我是知道的。他绝对不可能贪污受贿。”熊之余平静地说,“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问题。十多个贪污犯里,有九个是经他一手提拔的,怎么能说他没有问题呢?他的问题甚至比那些人更大。他完全应该跟那些人一起被抓起来去坐牢;之所以没有抓他,是因为我们的法制不完善,而不是他无罪。”

尚哲义听着熊之余侃侃而谈,好像他在谈论的不是他爹,而是别的什么人,不禁目瞪口呆。熊之余的反应与他预期的完全背道而驰。他在长蒲守在他父亲病床边的时候和来瓜州坐在飞机上的时候,考虑的就一直是这个问题。

他不禁为自己竟花费了那么多心思来考虑对熊之余的说词以及设计了那么多套方案来防备熊之余的自杀而感到可笑。不过,他仍旧有些担心熊之余的反应只是假象。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仔细探察着熊之余的一举一动,觉得熊之余不像是在演戏。

尚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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