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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寒刀行-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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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天空却已不再湛蓝、纯净,满天都飘飞着灰烬和一些未曾完全烧尽的布幡碎片,苦水镇已彻底成为废墟,触目之处,一片狼藉。

那两扇用橡木做成、刚刚新漆不久的大门,已变成了两块焦木,似乎还在冒着一缕缕残烟,同时还散发出种刺鼻呛人的味道。

叶逸秋就站在这两块焦木前,动也不动,像是已被凝结。脚下的土地余温犹存,但是他的手脚却是冰冷的,心也是同样的冰冷。

这是谁放的火?苦水镇里的人呢?难道已全都遭到了毒手?龙大少是否同样已在这场毁灭性的大火中丧生?这又是谁下的毒手?

逸秋叹息着,心里突然涌起一个非常大胆的念头:“也许,这一切只是个布局,一个完美的阴谋,纵火之人,根本就是龙大少自己。”

这种事看来有些荒唐可笑,却也合情合理,更符合逻辑。龙大少一定是在事先就已得到了消息,知道自己身份败露,叶逸秋一定会找到这里来求证事实,所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烧毁了自己的家园。

如此一来,叶逸秋就很难从匿名信上找到追踪凶手的突破口。如果他不能揭开事情的真相,少林和武当两大门派自然就不会再对他客气。

好狠毒的阴谋!

叶逸秋轻轻叹了口气,心念一动间,又觉得有些不对。

这个假设虽非绝无可能,但似乎也存在某种破绽。假如纵火者就是龙大少,那么他的人当然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就绝不可能躲藏一辈子,叶逸秋还是可以找到他的。

最令人费解的是,他何必放火烧毁自己的庄院?这么做岂非得不偿失?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逸秋没有再想下去,因为他很快就证实了这念头的对或错——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龙大少。

第一个看见龙大少的人是燕重衣。

龙大少已经是个死人,他的尸体倒在一堵大火烧不到、坍塌的矮墙之后。

龙大少是个英俊的男人,身上的穿着一向都很考究,但是现在,他的模样非但很凄凉,而且还很难看,身上那袭华丽的锦衣已被鲜血玷污——他自己的血。

他是被人活活扼死的,雪白的脖子上依然残留着一道紫色的痕迹,一张脸涨得通红。

凶手显然是个杀人高手,残忍的恶徒,他的一只大手卡住了龙大少的咽喉,直到窒息,然后又硬生生地拗断了龙大少的脖子。

这种杀人的手法绝对有效,杀人的手一收回,鲜血就从龙大少的口中慢慢地涌出,顺着下巴洒在他的衣衫上。

龙大少脸上的肌肉已完全扭曲,五官都挤在了一起,充满了痛苦,显得非常狰狞可怖。一双灰白色的眼球死鱼般凸出,却犹自带着种奇特而怪异的表情,也不知是惊讶?是恐惧?还是愤怒?

叶逸秋突然发现,他临死时的模样和“铁蝎子”赵奇竟是完全相同的,同样充满了一种不敢相信的神色,很显然,他也是死在自己生前认识的人手里。

凶手究竟是什么人?是不是杀死吕氏兄弟的那个神秘人?

他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叶逸秋既已发现了匿名信的秘密,自然就可以顺着这条线索一路追查下去。

龙大少并不是那种可以保守秘密的硬汉。这世上决没有人可以守口如瓶,只有一种人例外——死人。

死人的确再也不能说出任何秘密,现在,这条唯一的线索也断了,而秘密,始终还是秘密。

秋风乍起,拂来一片凄凉的寒意。

有人在苦笑,有人在叹息,由始至终,都没有人说过一句话,这种事已经不必再用任何语言讨论,每个人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杀人灭口。他们只是奇怪,凶手为什么能赶在他们之前杀死了龙大少。

燕重衣俯身仔细地察看着龙大少脖子上的痕迹,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这个时候,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你发现了什么?”叶逸秋忍不住问道。

“他至少已经死了四个时辰。”燕重衣身子又站得笔直,脸上笑意犹在,“那个时候,我们还在哪里?”

“四个时辰之前,我们岂非还在天涯海阁?”叶逸秋皱眉道。

“嗯!”燕重衣点头道,“那个时候,我们正在讨论关于匿名信的秘密。”

叶逸秋瞳孔倏然缩小,缓缓道:“你是说……当时凶手也在场?”

“他一定在的。当我们提起匿名信的时候,他一定已经发觉这个秘密很快就会保不住了,所以才能赶在我们之前杀人灭口。”

“难道凶手就是我们其中的一个人?”叶逸秋想了想,摇头道,“这好像不太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在我们这群人中,决没有人有这种机会。”

“也许凶手的确不是我们中的一个人,但必然有一个人是凶手的同谋。”

“这个人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把消息透露给了凶手,是么?”

“所以凶手才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成这件事。”

叶逸秋沉吟着道:“在当时,好像并没有人曾经离开过一步。”

“有,有一个人。”燕重衣笑了笑,缓缓道,“这个人悄悄溜出去,又悄悄跑回来,也许你并没有在意,可是他的一举一动,从未逃出我的眼睛。”

叶逸秋似乎也已想到这个人是谁了,长出一口气道:“他现在一定还在天涯海阁。”

燕重衣也没有说出这个人的名字,点头道:“他一定还在。只有留下来,别人才不会怀疑他,才能证明他是清白的,跟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有酒,有朋友。酒是好酒,朋友绝对是风流英俊、年少多金的富家子弟。

左丘权的心情非常愉快,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不错。在不久之前,他虽然在三招之间败在燕重衣赤手空拳之下,但现在,这已经不算是什么耻辱之事——对于不开心的事,他一向忘记得很快,这并不是因为他看得开,只不过是他已经习惯了倚老卖老装糊涂而已。

此刻,他的脸上堆满了笑,谦卑的笑,虽然笑得有些虚假,却很开心。

百里亭和花染就坐在他的对面,手里都拿着一杯美酒。

酒是淡青色的,在阳光下微微泛起一丝绿光,就像是思思的眼波,令人薰薰欲醉。

思思媚眼如丝,娇柔的身子整个都依偎在百里亭的怀里,目光却很不安份地偷偷打量着另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花染,却同样年少多金,潇洒不羁,不仅全无花染的酒色之气,更显得一身正气,只是满脸倨傲之色,难免令人感到趣味索然——叶逸秋五人刚刚离去,“浪子剑”江不云便又悄悄溜了回来。

此刻,江不云的脸已经有些红了,但绝不是因为思思勾魂夺魄的眼神,由始至终,他都没有瞧思思一眼。他的手里,也有一杯酒,他的目光就落在淡青的酒色上。

江不云陪坐在末席,脸上堆满了和左丘权几乎一模一样的笑容,但神色间却仍然有些冷漠,倨傲难除。他虽然出生于武林世家,从小养尊处优,呼风唤雨,但绝不是像百里亭这般的纨绔子弟。

他是剑客,八岁学剑,今已十余载,剑法略有所成,居然在三招之间就被燕重衣夺走了手中之剑,一个心高气傲、极爱面子的世家公子,如何能够忍受这种屈辱和挫折?

然而现在,他似乎早已把所有的不愉快都忘记了,忘得比左丘权还快。

剑,就在他的腰间,耻辱却已在九天之外。

连左丘权这等名扬天下的大侠客都能面不改色、若无其事地坐下来,跟别人把酒言欢,像他这种小角色,又何必耿耿于怀?

只要有酒,有朋友,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何况,这酒是好酒,朋友是许多人都恨不得跪下来舔他的脚趾头的世袭小王侯。

这世上,有机会和百里亭坐在一起喝酒的能有几人?有机会被百里亭瞧得起、视为朋友的又有几人?

美人在抱,暖玉生香。

百里亭的心情似乎也好得很,轻轻晃动着手里的酒杯,眯起双眼瞧着怀里的美人,眼中似已有醉意,醉倒在酒香与美人的发香之中。

他自然知道思思时不时地就会对江不云偷偷瞟上一眼,但他一点也不介意,连一点吃醋的意思都没有,甚至在他的脸上,完全找不到一丝不悦之色,反而淡淡地笑了起来,好像对思思这种朝三暮四的态度相当欣赏。

这就是女人。

思思本来就不是他的女人,这种风尘女子,最善于逢场作戏,绝不是只属于一个男人的。

只要他喜欢,只需要轻轻挥一挥手,就会有很多很多像思思一般的女人围绕在他的身边打转,像黄莺一样歌唱,像蝴蝶一样翩翩起舞;只要他高兴,随时都可以把思思送到江不云的怀抱里去,就好像花染没有任何要求,就把这个女人送给了他一样。

浪子无情,婊子无义,这本是很正常的事情。

花染慢慢地喝着酒,显然心情也非常不错,脸上始终挂着笑意,却笑得诡异而奇特。

在两天以前,思思还是他的女人,现在却跟他已经没有半点关系。曾经的呢喃细语,还有几番的抵死缠绵,都已随着秋天的风远远飘去,远离了他的世界。

他的脸上,也决找不到半点哀伤的神色。不管思思现在是谁的女人,他都只有在旁边瞧着,绝不再多看一眼,多说半个字。

他仿佛已变成了瞎子。

瞎子是看不见的,花染当然不是瞎子。

就在他又为自己满满斟了一杯酒的时候,忽然看见了燕重衣,也看见了叶逸秋。

二人就站在他们的面前,身子如标枪般笔直,像山峰般挺拔,冷峻而沉静。

叶逸秋白衣胜雪,但他的人看起来却比冰雪还冷酷;燕重衣黑衣如铁,但他的人看起来却比顽铁还坚硬。

这两个人,不但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也是推心置腹的好朋友。

看见他们,左丘权立即长身而起,脸上笑容一变,变得说不出的讥诮、冷酷,目光从叶逸秋和燕重衣脸上淡淡扫过,冷笑道:“你们终于回来了,可让我们一番好等。”

叶逸秋冷哼一声,一言不发。

“你们去了好几个时辰,是不是又想玩什么诡计?”左丘权冷笑道,“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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