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伐天下-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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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待所离医院不远,一张床位原价每天三块钱,打了对折是一块五。雷洪以前把钱看得不重,但现在每一分钱在他眼里都比自己的命重要,只要了一张床位,让杜莺先躺下休息,然后出去给她买了二两水饺。杜莺坐起来只吃了两只水饺,便推说自己不舒服吃不下,要雷洪把剩下的都吃了。雷洪哪里肯信,硬逼着杜莺把水饺吃光后,才拿出家里带来的干粮,就着杜莺喝剩下的半碗饺子汤,啃了起来。
这时招待所的职员进来告诉雷洪,住宿是按人头算的,如果他要留下,就算挤一张床也得按两张床算钱。雷洪闻言忙飞奔出了招待所,绕到杜莺房间的窗底下,告诉她自己就外面蹲着,有事喊一声就行。
一晚上杜莺躺在床上内疚,雷洪蹲在窗外发愁,两人谁都没有睡着。
第二天早上,雷洪给杜莺买了碗馄饨。杜莺这次没再说什么,安静的吃掉馄饨,把汤水留给雷洪,然后才睡了过去。雷洪担心留久了招待所又来收钱,见杜莺睡了便离开房间,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心里想着两千块钱的事。他知道回落月村是没用的,村民们都很穷,肯帮忙也凑不出这么多,可是在省城耗着也不是事,而且每天都要花钱。在雷洪看来,要不是他害得杜莺怀了孕,杜莺就不会病成这般地步,现在要他拿自己的命去换那两千块钱也愿意,可是又没地方能用命换钱,想来想去竟是无计可施,心想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她被病魔折磨到死吗?
懵然间,雷洪发现已经走出很远,担心杜莺醒来后看不见自己会着急,转身想要回去,却发现自己站在一间银行门口,不由愣住了,双手渐渐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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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你还没学会撒谎
雷洪回到招待所将杜莺唤醒,告诉她看病的钱已经有了,从兜里拿出两捆崭新的“大团结”(旧版10元纸币)。杜莺与雷洪夫妻恩爱,又刚有了孩子,她当然不想死,半梦半醒中听说看病有望,顿时清醒了,不过发现了雷洪神色有异,不由心中生疑,便问他这钱是哪来的。雷洪不会撒谎,开始支支吾吾不肯说,一脸着急的让杜莺先去医院把手术做了。这让杜莺心里更加生疑,再三逼问,甚至用不去医院相威胁,雷洪才不得不说出自己抢了银行的事。
杜莺闻言惊得魂飞魄散,那年头流氓罪都要判重刑,甚至枪毙,更别说抢银行了。事关雷洪生死,杜莺很快冷静了下来,催促雷洪赶快逃走,可雷洪这次却不依着她了,一定要先陪她动完手术再走。杜莺情急之下,答应雷洪自己会去医院看病,又告诉他若是不先逃走,被公安查到钱就要收缴回去,到时候还是没钱动手术。
雷洪这才答应逃走,嘱咐杜莺一定要去看病,自己等风声过了再回来。杜莺清楚这案子必然会轰动全国,如果真查到雷洪头上,就算他躲上十年八年再回来也一样会被逮捕,于是对雷洪说,自己用这笔抢来的钱去看病,就和他犯了同样的罪名,如果他被公安捉住,自己也一样会被判刑,要雷洪跑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她知道也只有用这理由,雷洪才会抛开对她的留恋,用尽一切办法不被公安抓到。
雷洪眼含热泪的看着杜莺,脸上尽是悲痛与不舍,咬牙要转身离开时,杜莺忽然扑上前将他紧紧抱住,泣不成声的求雷祥一定要活着,不要留在国内,最好想办法偷渡去香港,等将来有了立足的地方,再接他们母子团聚。雷洪本来想到以后永远不能回来,再不能与父亲、妻儿见面,心里确实有过一死百了的念头,听了杜莺的话,顿时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点头答应了她。
刺耳的警笛声从远处隐隐传来,杜莺咬牙将雷洪推出房间,靠在门上失声痛哭。她心里十分明白,这一分离,就是永别,刚才那些让雷洪偷渡去香港,将来想办法再聚的话,完全是为了让雷洪能好好活下去,她根本就没打算用这笔钱去动手术,知道自己等不到那一天。这时外面警笛声越来越近,杜莺擦掉眼泪将钱藏好,不一会,就有民警拿着招待所的登记表一间一间的核查房客,不过见她是单身女住客,也没多问什么就走了。
杜莺明白这笔钱留着是祸根,一旦被公安发现,雷洪的罪名就落了实,等民警走后,就找了个脸盆将钱一张一张全烧成灰烬,又去厕所用水冲干净。然后当天就登上汽车,拖着疲惫的病体,回到落月村的家中。她只求自己能再活上几年,将儿子养大,希望他们父子将来可以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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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儿子和儿媳妇上了去省城的汽车后,雷黑牛独自回到家中照顾刚出生的孙子,焦急的盼望着杜莺能平安回来。等到第五天上,看见杜莺拖着疲惫的身体,满眼血丝的回到家中,刚跨进门就软软的坐倒在地上。
雷黑牛大吃一惊,忙将杜莺扶到房里躺下,给她喂了半碗为孙子熬的米汤,问道:“你男人呢,他怎么让你一个人回来了?”杜莺听了大哭起来,过了好一会才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道:“爸,雷洪没事。”雷黑牛急道:“没事怎么不陪你回来?你病看好了吗?”杜莺点了点头,说道:“看好了,雷洪为了给我看病,借了不少钱,要替别人干几年活才能回来。”雷黑牛自己老实,说什么是什么,因此从不怀疑别人的话,闻言叹道:“欠债还钱那没话说,可也得先送你回家啊,瞧把你累得都不像样子了。”杜莺道:“他要跟人家坐火车去很远的地方,火车不等人的。”
雷黑牛唉声叹气了一会,劝杜莺好好休息,转身准备去照看孙子,杜莺忽然又哭道:“爸,对不起……”雷黑牛回过身道:“孩子,别说这种见外的话,你能嫁给雷洪,还不要命的给他生儿子,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放心吧,雷洪不在,爸照样养活你们母子俩。”杜莺只是哭着摇头。
转眼到了夏天,已经六个月大的雷祥脸上整天挂着笑脸,咿呀咿呀的叫唤,丝毫感受不到母亲脸上的愁苦。雷黑牛毕竟岁月不饶人,两天前进山打猎腿上受了点伤,只能先回家养着,幸好伤得不重,养几天就能好。吃了午饭,雷黑牛坐在门前,一边逗孙子玩,一边对屋里的杜莺说道:“这小子筋骨好,才半岁力气就不小了,过几年跟我学打猎去,长大了一定比他爸强。唉……就是现在山里的树给砍了不少,猎物越来越难找。”
杜莺走过来在门槛上坐下,劝道:“爸,要不咱们找村长要点地,种点粮食。”雷黑牛摇头道:“咱们村能耕种的地不多,哪还有剩下的,山里的野兽虽然比前几年少了,不过还是够咱们过日子的。”杜莺道:“可是您年纪大了,山里那么危险,我怎么放心得下。”雷黑牛笑道:“上个月我不还背回来一头一百多斤的野猪嘛,爸这身板再干十年八年没问题,到时候雷洪也该回来了,雷祥也能进山帮他爸的忙了。”
杜莺眼眶一红,忙低下头去,免得让雷黑牛察觉。过了会,又说道:“爸,还是找村长谈谈吧,我看就咱家这山坡后面不是有块地吗,旁边还有个水潭,浇地也省事。”
雷黑牛把小雷祥抱到腿上,笑着道:“我听村里人闲聊时说起过,那个水潭是月亮掉下来的时候砸出来的,有几百米深呢,你没见那地方光秃秃的,一根草都长不出来吗,就是那水潭在作怪,村里人都不敢靠近,怕精气被吸了去,更别说去种那块地了。”杜莺当然不相信月亮掉下来这种事,不过想想那地方确实不长草,想必也长不出粮食,也就不再说了。
这时候村长带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和一个年轻人来到雷家,那年轻人还穿着公安制服。雷黑牛放下孙子,要起身和村长打招呼,村长知道他腿受伤,忙上前将他按住,向他介绍道:“这两位是省城公安局来的,他们想找雷洪和杜莺了解点事情。”
雷黑牛狐疑的看那两人一眼,又看了看杜莺,发现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问道:“孩子,你们在省城究竟出了什么事?”杜莺咬了咬牙,道:“爸,没事,您陪村长在这坐会,我和他们到屋里谈。”转身进了屋。
中年人对身旁的年轻民警道:“你也在外面等我。”经过雷黑牛身边时,微笑着说道:“大爷,您别担心,我找杜莺只是了解点情况,问完话就走。”
雷黑牛见省城公安局的人也这么说,这才稍微安心了点。
中年人跟着杜莺走进里屋,见杜莺转身还把门关紧,不由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他坐下后先是看了看屋内极其简陋的布置,才说道:“我姓顾,叫顾建军,是省城公安局刑侦科的科长。外面那位是我们局的小王,他两个多月前在省人民医院招待所里找你问过话,你应该还记得吧?”杜莺点了点头。
顾建军道:“你应该知道我们在查什么案子吧。”
杜莺把脸别到一边,冷声道:“不知道。”
顾建军对杜莺的态度和回答并不觉得意外,示意她先坐下,然后说道:“在两多个月前,也就是你去省城看病的日子里,省城发生了一起银行抢劫案。因为这是建国后我省发生的第一起银行劫案,部里以及省厅都非常重视,当天出动了几乎所有警力对全城进行了监控及排查,所以那天小王会在省人民医院招待所里找你问话。”
杜莺道:“那天我已经说了,我在房间里睡觉,外面发生什么我全都不知道。”
顾建军道:“但那天小王遗漏了你丈夫雷洪,他是按照招待所的登记记录排查的,以为你是单身女住客,就没多问你什么。后来我们复查时,才从招待所职工口中了解到,你丈夫雷洪为了省钱,在招待所外面蹲了一夜。我不妨对你直说,从她们对你丈夫的描述来看,与银行职工口中的劫匪非常相似,都有一米八以上的身高,体格非常魁梧。”杜莺“忽”一声站了起来,厉声道:“样子差不多的人多得是,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