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煮天下:十夫九美-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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珑月一边慢步走着,一边听着身后的话,这个简之航果然不是善为官的圆滑之人,一番耿直言辞,无非就是提前告诉她,治水一事恐怕她一生也看不到成果,大把的钱花了,若是猜疑他贪赃,那就趁早别让他干。
“简之航,你今年多大了?”
简之航愣了一下,如实答道:“臣今年二十有四。”
“为何不娶妻纳妾?你再被贬,再清廉,你的俸禄养活几个妻妾不成问题吧?”
简之航还是有些奇怪,摄政王为何要突然关心起他的家事?而他也并非矫情之人,当初说要下嫁靖王乃是权宜之计,他也不会觉得摄政王如今会垂涎他。
“臣一心专于国事,誓有生之年为百姓谋福祉,替天下苍生尽一份绵薄之力,确无儿女情长的心思。”
“那可不行。”珑月轻轻摇了摇头,突然脚步一顿,转过身来,一脸正色道:“简之航,本王要的是你一生只做治水一件事,却并非要你身尽力竭。放宽眼界,你为世人谋福祉仅一世百年而已?若你死之后,那天下苍生的宿命就到头了不成?”
简之航有些不明,眼眸中却略微闪现光芒,赶忙躬身道:“还望殿下明示。”
“本王保你一生治水无人诟病,保北瑶治水一策百年不变。你的后世子孙,若有能者均可传承衣钵,三代之内,泷河必有改观,五代以后,泷河天谴必变成沃土千里,你还怕你简家一脉不能名留青史么?”
人都说,千里做官为的吃穿,简之航哪怕做官不为敛财谋名,一世尽心竭力,也从未想过后世之事。他只知道人活一世旦求问心无愧便已是高洁,谁又曾对他说起千秋万代?纵然有历代君王说要放眼千秋万年,那也只是说说而已,搏己身名留青史,为后世太平考虑者也有,可谁为后世真的做过些什么?
若论传承,世人传承均是财物学识,何曾有人传承过几代完成一项浩大的工程?
而摄政王要他几代人都做一件事,放眼望去史无前例,遥遥数百年的大计,听似飘渺,却让他顿时觉得热血沸腾。
只做一件事,他一生只做这一件事,他简家倾尽历代之才,去做一件寻常人连想也不敢想的大事,这已不是清廉一生尽心竭力能比拟的满足了。
简之航扑通一声跪倒,额头咚的一声及地,“臣谢殿下……”话到这却不知该谢什么,这并非成全了他一生追求,更是给了他一个更高的目标,给了他一幅更加广阔的未来,千言万语何以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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珑月一转身即走,摆了摆手道:“赶紧回家张罗婚事去吧,选妻选贤,纳妾纳良,若无好的人选,找户部官媒替你挑两个,这个本王就帮不了你了。”
皇宫近来越发显得冷清,此前宫里闹鬼无端遣出一批人去,后闹天花又赶走一些,本就不算人多的皇宫似乎还没有她的王府热闹,就连花草也是明显少人打理显得有些荒乱,许也是因为根本没人有心思去欣赏。
然,还差一个转角才能到宫门,珑月忽听身后一声利器破空传来,下意识闪身一躲,一支箭嗖的一声擦过她的肩膀深深没入面前土地。
再转头,却不见放冷箭的人,宫里也没有呼喝着说要抓刺客,仿佛那箭就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从地上拔出箭,沾满了泥土的箭头上还泛着幽幽绿光,这是变本加厉了么?
三番两次的刺杀试探又是为了什么?上一次试探她身边有没有人护卫,这一次又试探她本身有没有武功?那下一次……
而这里还没有出皇宫,纳兰珑馨犯不着前朝用她后面放冷箭,想必如果她武功高超,抓了放冷箭的人,也未必是纳兰珑馨的人。
她是不是漏了什么?
珑月叹了口气向外走,恐怕她真的是漏了一个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有人杀她有人帮忙解松宫禁,纳兰珑音和纳兰珑馨,果然是一对好姐妹。
曾经珑雪笑她是个劳碌命,她也曾不以为然调笑反击,可如今她似乎真的快要忙得顾头顾不了脚,刚刚一步踏出宫门,就见一个黑衣死士赶忙迎上前,就连行礼也顾不得了,“殿下,王府……又出事了。”
……
宫漓尘能动了,虽然撑起身来还是艰难,走起路来不甚稳当,但他能动了。虽然后背的伤仍旧痛彻心扉,走几步路便一身冷汗,总之他能动了。虽然他并没有勉强自己下地行走的理由,反正他能动了……
十几年没有沐浴过阳光的脸重见天日,他心中并无多少感慨,他不是个喜欢多愁善感的人,事过境迁他也很少去回忆过往。就好像真的把自己当成了重生的人,曾经认识的人,做过的事,已经是上辈子,只是留下些思考留下些感怀,事情可以过去,但痕迹仍旧会留下,提醒着他,脱胎换骨乃是自欺欺人。
就像仅从痕迹上看不出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但并不影响痕迹隐隐作痛。
汐了了不敢再出现在他面前,甚至连房门也不敢踏出半步,就连竹真也只敢在珑月在的时候替他布置些膳食,而后迅速离去。
他们恐怕并非是怕他,一个来历不明没有身份又受着伤的人,何谈畏惧?恐怕……只是因为厌恶他吧。
他们不像珑月那般宽容,而珑月的宽容,可有理由?对待他这样一个惹人厌恶的人,她的爱她的宽容,真的完全没有半点理由么?
宫漓尘站定曾经是他居住的房门前,猛地一挥手,一股不甚强劲的掌风呼啸奔涌,砰的一声撞上那扇房门,不尽碎,却也轰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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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净流吓了一跳,直接飞身出门,却猛的一愣。珑月倒是交代过,她房中的人就是曾经救下放在马车中的人,易容已经被摘下,且明令禁止不许他替那人批命。他那天仅仅是扫过一眼,如果没猜错,眼前这个便是。
垂了垂眼眸不看他,客气问道:“你找我有事?”
“离开这。”宫漓尘阴冷着脸,明明一身天青色的衣袍,却没有轻松舒逸的感觉。
“哦,好。”千净流痛快点头答应,他也知道屋子以前是面前这个人的,本来就是他鸠占鹊巢,让出来也是应该的。
“我说的是让你离开珑月!”宫漓尘又补充道。
“那不行。”千净流拒绝的也是万分利落,迟疑了一下,用什么理由好呢?是说出实情?还是将珑月给他编好谎话告诉眼前人?
然,还没等他权衡好用哪个理由,宫漓尘突然又是一挥手,“不走就是死!”
千净流赶忙躲闪,劲风划过身侧,砰地一声打碎窗户,站定抬头看向宫漓尘的脸,“咦?”
宫漓尘见又有人对自己的容貌表现出诧异,顿时一股无名的火窜上心头,掌风一起,也不管是否真的能致命,径直向千净流划去。
千净流谨记珑月的交代,老老实实呆着,不许给人批命,不许胡说八道,不许离开院落,不许闹事伤人,出了屋门要易容……坏了,他又没易容。
一念起,颇觉得对不住珑月,做人要有信誉,答应了的事就不能如此不上心。
千净流赶忙转身想要回屋,却听身后又一道掌风□□,根本不会让他回去,可他又答应了珑月绝不能跟人动手,只得纵身一跃轻功上了屋顶。低头看着宫漓尘道:“你不能杀我,珑月还需要我。你也杀不了我,你如今伤势还重,不如先回去养伤?”
他说的没错,不管是要帮珑月演戏,还是要带珑月去找风魄,都是珑月需要他。既不用撒谎又不用泄密,千净流一时间因自己能想到这样一句恰当的说辞,感到很高兴。
而这一句话,又让宫漓尘的脸阴沉了几分,腾身刚要跃起,却突然猛地捂住胸口,慢慢躬下身,重伤未愈,他动内力已是勉强,运起轻功那是做梦。
“还是回去吧,一会儿珑月就要回来,若看见你重伤还要走动……”
千净流的一番劝解绝对是好意,但是他如今高高在屋顶,又说出珑月要回来的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是高高在上得意洋洋的挑衅与威胁。
而他却不自知,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好事,宫漓尘重伤还走动定是不妥,如果他能劝他回去,也算是帮珑月做了些事吧。
继而滔滔不绝苦口婆心,却不看宫漓尘的脸生怕自己继续替他批命,只不过,他却不知,自己高高在上站着,撇着头与人高谈阔论,那模样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宫漓尘咬牙看着千净流,他知道这个人是珑月从梵湮山带回来的,据说能算人事通天命,且与珑月一心要找寻的东西息息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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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那件东西对珑月来说很重要,珑月对千净流也是照顾有加颇为关护,那么……月,我如果连他也容不得,你还会宽容么?
千净流仍旧站在屋顶上喋喋不休,有那么多的话可以说么?为什么他没有?就算是珑月在身边,他也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
宫漓尘越想越觉得难受,看着千净流,若有所思。突然伸出手来,指尖在掌心中用力划下,高高举起掌心向外,“千净流。”
千净流的话语戛然而止,一脸不明下意识看向宫漓尘,却直对上那只染满了血的手。
一愣,眼睛瞬间瞪大,脸色唰的惨白,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继而身体摇晃了两下,扑通一声栽倒,顺着倾斜的屋顶径直滚落。
正在这时,后方突然闪现一道黑影,只见溯飞奔而来凌空跃起,一把接住昏过去的千净流,飘然落地,转头看向宫漓尘,一脸的不解。
珑月深深呼了一口气,万幸万幸,千净流没摔着。
千净流那样的体质绝对不能受伤,外伤尚且好说,只是止血不大容易,但如果要是摔伤,伤都在皮肉中,那可就不好说了。
曾经在梵湮山,仅是被铁线捆缚,那身上就一道道隆起得吓人,若是真从房上掉下来,摔不断胳膊腿也得摔一身的肿包。
而她和溯也是翻墙爬房刚刚赶到,若再晚一些……
溯向她点点头,转身将千净流送回房中,珑月看着挺身站在院中央的宫漓尘,他能走动了她很高兴,可是,她看到这些能高兴得起来么?
看着宫漓尘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