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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威尼斯之石-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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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声枪响。子弹再次射入喜鹊后心。

“好了,他已经死了。”塞莱娜皱着眉头努力移开喜鹊的尸体,忍着疼痛站起身。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谁?”面前的巴斯托尼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手里仍然死死攥着塞莱娜那把掉落的手枪。

“波德林。”塞莱娜扶着自己受伤的右臂,深深地吸了口气,“这家伙从那不勒斯一路跟我来到威尼斯,上次在里亚尔托桥跟踪我的人也是他。”

“他确定是波德林的人?波德林的人为什么要杀我?”巴斯托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似乎仍旧惊魂未定。

“杀人灭口吧”塞莱娜皱着眉头。

“你说什么?”巴斯托尼一惊。

“我是说,”没有注意对方听到这几个字之后的异样,塞莱娜接口,“波德林家族知道我们在调查他们,所以想先下手为强。”

“这样一来,他们叛国通敌的罪名就证据确凿了”巴斯托尼若有所思。

“大概吧”塞莱娜沉吟着,“不管怎么说,后天就是狂欢夜。我多少能从波德林少爷口中探出些东西。”

“你的手!”注意到塞莱娜仍在流血的手臂,巴斯托尼突然惊呼一声,“我马上叫医生来!”

“没什么,皮肉伤而已。”塞莱娜咬紧嘴唇,死死皱着眉头。窄窄的柳叶刀仍然插在她的右腕上,使得整条手臂全部失去了知觉。

巴斯托尼摇铃,医生很快就来了,护着塞莱娜走出书房。身后,那把小巧的柯尔特左轮手枪静静地躺在巴斯托尼巨大的办公桌上。今夜是它的第一次出击,就已经饮尽了鲜血。对于一把枪来说,这是它的褒奖,抑或是诅咒呢?

Chapter 08 Mardi Gras 狂欢夜

第一声礼炮响起,璀璨的焰火在亚德里亚海面上空盛开,先是红色,然后是黄色、紫色、蓝色、粉色竞相绽放,绚烂的光的手指在夜空中交叉变幻,时而像展翅高飞的火鸟,双翅闪耀出灼人的光华;时而像摆尾欢跃的人鱼,尾鳍飞溅起晶莹的水珠,然后化作千万盏明灯、千万颗流星的碎片,纷纷扬扬如雪片般甩落,映得海面上空一片流光溢彩。

头顶光怪陆离的焰火辉映运河上的船只,船头也点燃了五色斑斓的灯火,一并融化在这光的海洋之中,映得天地间一片浮华绚烂,分不清哪里是焰火,哪里是灯光。

火的花朵在天空绽放,水的花朵在海底盛开。以水为隔,两片呈镜像无限延伸的花圃在水面交汇,仿佛一座天国的花园,每一朵火之花和水之花在此同时绽放,火之花辉煌灿烂,水之花潋滟妖娆,海面上万千流光飞划出欢快激昂的乐谱,运河上无数船灯闪耀出迷幻跳动的音符,火与水交融,灯与影辉映,共同奏响一曲宏伟壮丽的盛世浮图。

威尼斯,嘉年华。

盛装的人群聚集在广场上、回廊和运河两岸,仿佛一群穿着精美的雕塑,静静地仰头凝视这满天盛放的焰火,凝视亚德里亚海上这座纸醉金迷的翡翠之都,仿佛一个精致而易碎的彩色玻璃制品——塞莱尼西玛共和国,她过往的富饶繁盛犹如天空的焰火,犹如一现的昙花,所有的荣耀和光环已经被亚德里亚海碧绿的海水所湮没。

那个水下沉睡千年的倒影,随着愈发灿亮的焰火在水草间摇曳生姿。翡翠的宫廷在水下蔓延,绽放的花朵点燃了每一扇黄金绞花拱门上的饰脚、柱顶和纹廊,抹平了青石板面的裂纹,模糊了岸边腐朽的木桩,带着潮水,带着掉落的满天流光,齐齐涌向了岸边那座辉煌的建筑。

孔达里尼宫。威尼斯最重要的早期文艺复兴建筑之一,白色大理石的外立面有着强烈的托斯卡纳古典风格。建筑师是当时著名的乔凡尼·布奥拉,或者毛罗·科度西,现在已经无法可考,也没有人在意。因为每一个人都知道,今天晚上,在狂欢节的最后一夜,美丽的孔达里尼宫——她只属于一个家族,一对兄弟——塞吉奥和马森·波德林。

闪耀的夜空之下,无数私人船只整齐地拴在岸边被漆成五颜六色的木桩上,酒红色的织锦地毯这一端从门口几乎延伸到水中,另一端则一直通往大厅深处。一个庞大而奢华的舞会大厅,水晶吊灯上点燃着几千支蜡烛,拼花地板上描绘出繁复美丽的图纹。此刻时间还早,舞会还未开始,只有一些早到的宾客,身着华服,三三俩俩地在角落里或坐或站,拈起切成小块的水果与精美的茶点,与亲朋好友喝茶聊天。

再往里,舞会大厅的后面是稍小一些的宴会大厅。一条几乎望不到尽头的狭长餐桌从门口一直延伸到房间尽头,上面铺着耀眼华贵的金色织锦。数不清的饕餮珍馐、异域风味、精致小点、名曲佳酿俱汇于此,无数身着酒红镶金长马甲的酒侍在桌前犹如走马灯一般纷忙穿梭,波德林家族的狂欢节盛宴正在这里举行。

达官贵人,万千宾客,穿着最昂贵的中国丝绸和繁复得看不出来名目的蕾丝饰带,有些还戴了假发,与波德林兄弟同桌共餐。仿佛一群精美的木偶,被安置进了这座纸雕塑一样飘在水面上的白色宫殿。屋外此起彼伏的焰火为室内管弦乐队的演奏增加了气氛,欢声笑语连成一片,如同夜晚扑击海岸的潮水,一波又一波,浮漾在灯火辉煌的大厅里。

每个人都被狂欢节的气氛所感染,除了一个人。一个黑色卷发的青年,和其它酒侍一样穿着酒红镶金的丝缎长马甲和柔软雪白的宽袖衬衫,正在给坐在桌首的塞吉奥斟酒。一个心神不宁,他提在手中的金酒壶偏离了位置,酒洒了一些出来。

“实在抱歉,”青年赶紧放下酒壶,用餐巾擦拭桌布上的酒渍。塞吉奥抓住他的手臂。

“用点心,朱塞佩,”塞吉奥耳语,“你是我们千挑万选出来的狂欢节祭酒,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波德林家族。”

朱塞佩唯诺称是,勉强擦干桌布后退到了一边,愈发地心烦意乱。

虽然成功入选祭酒,他以为可以打入波德林家族内部,至少在对方的谈话中得到一些线索,但是直至今夜,波德林兄弟在他面前都没有说过和祭祀有关的任何一个字。他被打扮好、和其他酒侍一同被送来孔达里尼宫——在这里,他只不过是波德林家族一个普通的侍从,勉强对宾客陪着笑脸,然后把他们身前的酒盏斟满。

对那个假装无力靠倒在他身上的肥胖贵妇,还有那个恶心的涂白了脸戴长卷假发的男子——他捏了他的手腕——朱塞佩恨得咬牙切齿,手中酒壶盖子和壶身相碰,叮当作响。

“亲爱的,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嘶哑而魅惑入骨的声音,同时,一只戴着天鹅绒长手套的细手臂扶住了他的肩。手套上五指都戴满了戒指,翡翠绿的宝石在灯光下晃着他的眼睛。

“朱塞佩,朱塞佩·阿莫特。”朱塞佩回答,转身,对上了问话人的眼睛。

随着他的转身,那只戴着长手套的手臂借势滑过了他的脖子,软软地掠过了他的颈,然后与他的手臂交叠。对方枯瘦有力的手如鹰爪一样紧紧锁住了他的胳膊,五只细长的手指透过薄薄的衬衫摩挲着他的手臂。一阵秋波,以排山倒海之势奔涌而来,瞬间从上到下淹没了他全身。

朱塞佩倒抽一口凉气,手臂上起了一片簌栗。那是一个衣着华丽光鲜的女人,像年轻女孩一样在假发上插了无数花朵和宝石,但年纪已足可以做得朱塞佩的祖母。

“朱塞佩,”女人露出一个娇媚的微笑,“真巧,我上一个情人也叫这个名字。”她的手指仍然抓着朱塞佩的胳膊。

旁边一个贵族见状哈哈大笑,“你真走运,瓦伦蒂娜伯爵夫人在伦巴底赫赫有名,因为她刚刚毒死了她的第十七任丈夫!”

“哦——费拉拉公爵,您真是太无礼了!”女人忽地变了脸色,仿佛惊吓过度一般睁大了眼睛,“这分明是赤裸裸的诽谤和中伤!”她装腔作势地尖声叫道,用扇子去拍说话人的头。同时,一对细狭污浊的灰眼睛含情脉脉,从未离开过朱塞佩脸孔半寸,“别让这些可怕的谣言破坏了我们之间的气氛,亲爱的小朱塞佩。”

细长的手臂攀住了朱塞佩的肩,挽过了他的脸。扇子一样的假睫毛呼扇着,扑落了脸上的白粉,靠得近了,辉煌的灯光下可以看清白粉后面覆盖着死灰色的皮肤,皱褶密布,干瘪的嘴角边点了一颗浓重的美人痣。女人勾起小指,用手中的扇柄抬起了朱塞佩的脸。“你多大了,我的小甜点?”

朱塞佩惊慌失措。他想躲开,但是对方手套里尖利的指甲似乎已经透过天鹅绒刺入了他的胳膊,从搭住自己下颚的珠母贝扇柄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仿佛那是一只暗夜的手,没有任何温度的僵硬的白手,从地狱升起,撕扯着他的神经。

只有女人嘴里呼出的热气还能让他保持清醒——这就是老师时常教诲下的邪恶和丑陋,一个完全符合书本描述的妖魔形象——人类最原始的罪恶、虚荣和欲望,在这豪华奢靡的盛筵上,在这纸醉金迷的都市中,与一众宾客把酒狂欢、放纵与沉沦。在愈陷愈深的黑暗中,在罪恶里,朱塞佩颤抖了一下,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耶稣基督在十字架上牺牲自我,相信他,爱他,他便会以自己的生命偿还世人所有的罪错,以自己的鲜血洗净信者一切的业障。

神子的微笑。

年轻的神子独立于黄金十字架前,张开双臂。

朱塞佩退后一步挣脱了女人的手,他端紧酒壶,在桌上那只空着的高脚水晶杯里倒入如血液般殷红明艳的葡萄酒。

嘀嗒。最后一滴。深红的酒滴弹起来,飞上杯口,再落下去沉入杯底。气泡浮上来。

朱塞佩含胸行礼,做了一个手势,“瓦伦蒂娜伯爵夫人,请用。”

瓦伦蒂娜娇笑一声,突地探出手臂再次拽住了朱塞佩的手。灰色的眼睛盯死了朱塞佩的脸。“你要多少钱?亲爱的?”

朱塞佩一怔。还未及回话,另一只手从身后揽过了他的肩,一个声音,熟悉而礼貌,突然在喧闹的宴会大厅响起,瞬间压下了周围所有的声音。

“这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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