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之轮 1 世界之眼-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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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两河以外,您还能叫这里什么名字?”麦特插嘴道,“这里一直都是这个名字。”
“随着时光之轮的旋转,”沐瑞的眼睛望着远方,半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一个地方会有许多名字;一个人会有许多名字,许多面孔。但永远都会是那个人。没有人能明白时光之轮编织的历史因缘,甚至是一个纪元的因缘。我们只能观察,研究,以及盼望。”
兰德望着沐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没办法张口问她这段话是什么意思。他不确定沐瑞的这段话是不是说给他们听的。他注意到麦特和伊文一样张口结舌。伊文的下巴一直是垮在那里。
沐瑞的目光又落回到他们身上。三个男孩全都打了个冷战,仿佛刚刚醒过来一样。“我们稍后再谈,”她说道。三个男孩一声也没有吭,“稍后。”她向马车桥走去,那姿态不像是走路,更像是在云端飘浮,她的斗篷在身侧展开,如同两片羽翼。
当沐瑞离开时,兰德一直没注意到的一名高大男子忽然出现在她身后,跟随她一同离去。他的一只手始终不离腰间的剑柄。他的衣服是一种很容易与树木和阴影融合在一起的深灰绿色。他的斗篷随着风的吹拂不停地变成灰色、绿色和棕色,有时甚至让他完全融入周围的景色中,无从分辨。他的一头长发用一根皮制系绳绑在脑后,额角处的头发都已经灰白。他的面孔如同用岩石雕刻而成,上面满是风霜的印记,却没有一丝显示老态的皱纹,和他鬓角的灰发显得很不相称。他的步伐只能让兰德想到穿行于林间的狼。
这时,那名男子的目光扫过三个男孩,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如同仲冬入夜的天空。他似乎是在暗自估量他们的能力,但他的脸上没有显示出对他们的评价。他加快步伐,迅速走到沐瑞身边,然后一边缓步和沐瑞同行,一边弯腰和她说话。兰德呼出一口气。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憋着气。
“那是岚,”伊文的声音有些哑,似乎他也屏住了呼吸。一定是刚才那个男人的目光导致的。“我打赌,他是一名护法。”
“别傻了!”麦特笑了两声,不过那笑声显得很无力。“护法只是在传说里才有的。不管怎样,护法都有镶嵌着黄金和宝石的长剑盔甲,而且他们都在北方,在大妖境与兽魔人之类的怪物打仗呢。”
“他应该就是护法。”伊文坚持说。
“你在他身上看到黄金和宝石了吗?”麦特嘲弄地说,“我们两河有兽魔人出没吗?我们只有绵羊。真不知道这里到底有什么事会让她感兴趣。”
“也许真有这样的事,”兰德缓缓地回答,“大家都说这座旅店实际上一千年前就已经在这里了,也许更久。”
“绵羊也在这里繁衍一千年了。”麦特说。
“一枚银角子!”伊文冲口喊道,“她给了我一枚银角子!想一想,等到卖货郎来了,我能用它买些什么!”
兰德张开手掌,看到自己得到的硬币,差点惊讶地把它掉落在地上。在这枚银币上铸着一副浮雕图案——一个女人单手高举着一团火焰。兰德不认识这个图案,但他曾经见过布朗·艾威尔称量商人们从许多地方带来的钱币,所以他知道这枚银币的价值。这么多银子能在两河的任何地方买一匹好马,也许还用不完。
兰德抬眼去看麦特,发现麦特的脸上也有同样吃惊的表情。他侧过手,这样麦特能看见他手中的银币,伊文却不能。然后他询问地挑起一侧眉弓。麦特点点头。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只是困惑而又好奇地彼此盯着。
“她到底要我们帮她做什么?”兰德最后问。
“不知道,”麦特坚定地说,“不过我不在乎。我不会花掉它的,即使卖货郎来的时候也不会。”他用力将银币塞进了口袋。
兰德点点头,也缓缓地将手中的银币放进口袋里。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麦特所说的似乎是对的。这枚银币不应该被花掉,因为是她给他的。他想不出银子除了用来买东西以外还能干什么,但……
“你们认为我也应该保留我的这一个吗?”伊文的脸上露出苦恼的神色。
“不必,除非你自己想这样。”麦特说。
“我想她给你那个就是要让你花的。”兰德说。
伊文看着自己的银角子,然后摇摇头,将它塞进口袋里。“我会留着它的。”他悲哀地说。
“还有走唱人呢!”兰德说。伊文的眼睛立刻又亮了起来。
“如果他已经醒过来的话。”麦特说。
“兰德,”伊文问,“真的有走唱人吗?”
“你看着吧。”兰德笑着回答。很显然,除非是亲眼看见走唱人,否则伊文是不会相信的。“他迟早会来的。”
喊声从马车桥那里飘过来,兰德向那里望去,立刻发出衷心的欢快笑声。一群村民正从河对岸向马车桥走过来,其中有灰发老者,也有刚刚会走路的小孩。人群簇拥着一辆八匹马拉的大马车。马车拱形帆布篷的边上也挂满了各种口袋,好像一串串葡萄。卖货郎终于来了。陌生人、走唱人、焰火、卖货郎。这次一定会是历史上最好的立春节。
第3章 卖货郎
这时,卖货郎的马车“隆隆”地驶过马车桥厚重的桥板,挂在帆布篷上的锅碗壶罐也发出一连串碰撞的声音。在村民们和来庆祝立春节的农夫们的围绕欢呼中,卖货郎拽紧了缰绳,让马车停在旅店门前。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使得聚集在马车周围的人群越来越多。马车的车轮比所有人的头顶都要高,人们都仰着头望着坐在车上的卖货郎。
这名卖货郎的名字是帕登·范。他是个面色苍白、骨瘦如柴的人,有一双细长的手臂和一只大鼻子。他总是挂着笑意,仿佛心里有一个其他人都不知道的笑话。从兰德有记忆时开始,他每年春天都会赶着马车来伊蒙村。
拉车的八匹马还没有停稳,旅店的门已经打开,村议会成员从里面走了出来,领头的是艾威尔师傅和谭姆。他们有意结成了整齐的队伍,就连森布也不例外,虽然他的注意力早已转到了那辆马车上。大概他也和那些围绕着马车的人们一样,开始满心期待马车里的那些针线、缎带、书籍和其他货物了。拥挤的人群不情愿地为村议会成员让开一条道路,然后又毫不耽搁地挤回到马车前面,叫嚷着各种货品的名称。不过更多的村民是在向卖货郎询问外界的消息。
对村民们而言,针和茶叶之类的,只是卖货郎重要性的一部分,另一个重要部分是带来外面世界的消息。有些卖货郎只会不经筛选地说些他们自己亲眼见过的事情,从他们的嘴里只会抛出一堆无用的垃圾。另外一些卖货郎则得经过百般诘问之后,才会勉强说出一些东西,而且他们的态度往往很差。帕登不同,他总是滔滔不绝地说出一大堆趣事,几乎能和走唱人媲美了。他喜欢成为人们注意的中心,就像鸡群里的雄鸡,让每一道视线都固定在他身上。兰德忽然想到,如果帕登知道有一位真正的走唱人来到伊蒙村,他也许会不高兴的。
卖货郎一边忙着系紧缰绳,一边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村民们和村议会成员。他一直没有说话,脸上仍然带着那种古怪的微笑。偶尔他会随意地冲某个人点点头,向和他关系友好的人挥挥手。但实际上,他在这里没有任何真正的朋友,他和所有人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
人们的呼喊声越来越高,但帕登仍然只是坐在车夫的位置上等待着。也许他还在等着更多人聚拢过来,等待人们的热情继续膨胀。只有村议会成员保持着沉默。他们维持着村议会的尊严,但越来越浓厚的白烟从他们的烟斗中升腾起来,盘绕在他们的头顶,说明他们的内心并不像外表那么平静。
兰德和麦特挤进人群,尽量挤到靠近马车的位置。兰德本想在半路上就停下,但麦特一直在背后推他,直到他们站到村议会成员的背后。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留在农场呢!”佩林·艾巴亚在喧嚷的人群中冲兰德喊道。这名卷发的铁匠学徒比兰德矮半头,宽阔的胸膛是普通男人的一倍半,粗大的手臂和肩膀丝毫不比卢汉师傅逊色。佩林可以轻松地推开众人走过来,但这不是他的风格。他小心地寻找着人群之中的空隙,一边不停地向被自己碰到的人道歉,虽然那些人全都专注地望着马车和卖货郎。在费了很大力气之后,他终于蹭到了兰德和麦特身边。“真是难以想象,立春节和卖货郎一齐到了。我打赌,今年我们真的会看到焰火呢。”
“远不止这些呢。”麦特笑着说。
佩林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带着疑问的神情看着兰德。
“的确,”兰德一边在喧闹的人群中喊着,一边打着手势,“等一会儿,等一会我再告诉你!”
这时候,帕登·范从车夫的位置上站起了身,人群立刻平静了下来。卖货郎抬起手,准备向人群讲话。但就在此时,兰德还在喊着他要说的最后几个字,结果人们的目光立刻都转移到他身上。瘦削矮小的卖货郎站在马车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兰德的脸立刻红了。他希望自己能像伊文那么矮,那样他在人群中就不会显得如此突出了。他的朋友们也显得窘迫不堪。一年前,帕登才开始真正注意到他们,把他们当作男人看待。帕登从来不去理睬那些不怎么跟他买东西的小孩子。兰德只希望自己不会在这名卖货郎的眼里重新变成小孩。
帕登响亮地哼了一声,拽了拽身上的厚斗篷。“我来得不算晚,”卖货郎又一次煞有其事地举起双手,“我要告诉你们,”他挥舞着双手,似乎是要将自己的话抛进人群,“你们以为只有两河人遇到了麻烦,对吗?实际上,全世界都陷入了麻烦。从北方的大妖境到南方的风暴海,从西方的爱瑞斯洋到东方的艾伊尔荒漠,甚至是更遥远的地方。你们以为只有你们的冬天是如此罕见的严酷,会凝结你们的血液,冻裂你们的骨骼?哈!所有地方的冬天都是这样残酷凛冽的。在边境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