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执着,一念相思-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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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蚌望定他温柔如水的眼眸,“你看完了?”
淳于临神色一滞,河蚌即刻逐客,“那走吧。”
“主人……”玉骨低低唤了一声,终是不敢逆河蚌之意。淳于临右手一伸,随手掏出一个盒子,递给玉骨,“里面是一些陛下爱吃的甜食。我先离去,她体质柔弱,你要好生照应。”
玉骨目带不舍,却也不敢相送,只能接过食盒,目送他离开。
“主人。”她回身欲劝说河蚌,被河蚌冷冰冰的一句话给堵了回去,“你若要随了他去,现在就可以走。”
玉骨大惊失色,忙不迭跪倒在地,“奴婢不敢,奴婢今生今世都将效忠主人!”
河蚌合上壳,许久之后还是给了她一句提示,“淳于临只有三百多年的道行,鸣蛇却是不下万年的凶兽。即使两者合一,你认为活下来的可能是淳于临吗?”
玉骨眼里又泛出泪花,“所以他……”
她没有再说下去,她知道应该相信河蚌的话,因为以自己目前的能力,河蚌实在没必要骗她。可她同样心存着近乎侥幸的希望——那容颜、那目光、那言语神态,哪一处不是淳于临呢?
也许是真身行走实在不便,所有的河蚌都是极懒的。哪怕是修炼了四千多年的大河蚌也改不了这天性。是以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河蚌还是很乖的,基本不到处走,吃饱就睡觉。
容尘子每每做完一日的法醮就会过来看她,见她睡觉从不打扰。淳于临也时时过来,无非送点吃的。玉骨每每担心两个人会碰面,但两个人好似约好一般,从未撞见过。
她隐隐觉得现在的淳于临确实与当初有了极大的不同,总觉得现在的他骨子里透出一股妖异的气息,令她觉得莫名地恐惧。可细细想来,也不知道这种压迫感来自何处——现在的他还是跟从前一样,会很温柔地跟她说话,虽无亲密之举,但每次他开口时,连眸子里都带着温暖柔和的神采。
不论白天黑夜,深潭下永远寂静无声,光线照不到的角落漆黑一片,石洞里只有悬珠的冷光。河蚌惊声坐起,玉骨听见声响,赶紧过来伺候。见她噩梦初醒的模样,也不敢问梦见了什么,只得兑了甜水给她。
河蚌喝了一碗甜水,又缩回壳里重新闭上眼睛。心里空空落落的,无端地便开始想容尘子,她活了四千多年,不知相思为何物。从容尘子主持国醮这段时间的分离之后,倒是慢慢品出些味儿来。
这时候在壳里辗转难眠,不免就想到容尘子宽厚温暖的胸膛,强壮有力的臂膀,带着薄茧的手掌以及令人垂涎三尺的肉香……
不过他也知道这时候不能让容尘子过来,自她从清虚观跑到这里,容尘子对她便十分迁就,料是觉得她在观中受了莫大委屈,心中愧悔难安。她若开口,容尘子夜间定然过来,且会一陪到天亮,但明日他尚有事要忙,难免过于辛苦。
她翻来覆去,迷迷糊糊地入睡,一睁眼发现容尘子的脸离她不过两三寸,那温润的唇瓣烫过脸颊,河蚌不由得揉了揉眼睛,“知观,你怎么过来啦?”
身上容尘子浅笑不答,只缓缓吻过她的唇、下巴,然后吻到喉头,河蚌舒服得直哼哼。突然,容尘子的脖子后面猛然伸出一颗狰狞的蛇头!
河蚌心中一惊,骤然惊醒,发发觉又做了个噩梦。
四十九天的国醮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这一日,河蚌睁开壳的时候,发现叶甜、庄少衾等人都在,她揉了揉眼睛,语态慵懒,“玉骨,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众人哧笑,玉骨赶紧扶她,“叫了半个时辰了您都没醒……”
国醮期间大家都比较辛苦,这一餐自然是犒赏一下肚皮。庄少衾对这里地势熟,便带他们去了一栋碧色小楼,名字很特别,叫羊踏菜园。
河蚌刚刚睡醒,还由叶甜抱着,一人一蚌边走边说悄悄话。然而一进园子河蚌就气愤了,小二拦住众人,见他们气度不凡,倒还算客气:“哟,各位爷,小店不能自带食材的,这河蚌……”
他估摸也没见过这么大个头的河蚌,这时候一个指头戳过去,河蚌猛力一咬,差点没把他的手指头夹掉。
上菜的时候河蚌还在跟叶甜告状,将于琰真人的“恶行”一件一件列出来,众人平日都视于琰真人为长辈,哪敢论他的不是。如今听她添枝加叶说得痛快,不免憋着笑偷听。
还是容尘子将她抱到身边,低声斥责,“不许瞎说!”
玉骨本是侍立在旁,如今几个人一坐,剩她一人站着,河蚌身边容尘子正给喂汤,她也帮不上忙。容尘子不免维扬下巴,“坐吧,这里我来。”
玉骨不敢动,又看看河蚌,河蚌只要有人喂,不管喂的是谁。她便在清玄、清素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一群人这才开始吃饭。
而很快河蚌就发现羊踏菜园这个名字是骗人的,“这里根本就没有羊肉!连羊毛都没有一根!”
几个人大笑,容尘子喂了她一块妙手豆皮儿,“这里本就只有素食,已经吩咐伙计另外置办了,来,尝尝这个豆皮……”
这头正其乐融融地吃着饭,那头已经有道童急匆匆地寻来。也不待众人说话,他俯到庄少衾耳边就是一阵嘀咕。庄少衾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最后拧成一个疙瘩,他望向容尘子,许久才道:“宫里出事了。”
连正吃着花菇的河蚌都转壳看过去。
庄少衾带人入宫,自然不会遇到任何阻拦。但一行人走得却不是去往正殿的路。前方带路的小太监将众人从皇宫后面的一扇小门领进去。容尘子抱着河蚌与庄少衾并肩而行。
前方本是御花园,再转过一个拱门,眼前是一处偏殿,看陈列似乎不像住人的地方,打扫得却十分干净。
容尘子正待发问,太监抬头看了一眼庄少衾,颤抖着将墙上一盏壁灯左右旋动。不多时,右边一堵墙轻微一响,露出个成人身高的小门。
门居然也是青铜所铸,领路太监摸出钥匙将门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处暗室。庄少衾当先沿阶而下,语声平静,“是皇宫的地牢。”
容尘子了然点头,宫里见不得人的事本来就多,有处秘密地牢不稀奇。
台阶不过二十级,但每级都设有机关陷阱,如未经允许进入,触动机关之时人在半空,定然凶多吉少。
怀里河蚌打了个哈欠,容尘子摸摸她的壳,话却是同庄少衾说:“吾观此处,怕不止是地牢吧?”
庄少衾抬眸看了他一眼,他立刻明白过来,“龙脉?”
事关重大,庄少衾也不敢多说,只得往前直走。
此处虽设在地下,然并不狭窄。青石板铺的正道,两边是囚室,厚重的青铜大门,上面开了个巴掌大的小窗,可观里面犯人的动向。最下面开了个碗口大的孔洞,想是送水送饭的地方。
前行不多时,又过一道铁门,太监往右一拐,将众人带入一间石室。石室里几张石床,上面躺着六七具尸体,全部用白布罩住全身上下,连脚也没露出来。
庄少衾见门上粘着他亲手画的镇尸符已知不妙,但当太监揭开最右边那具尸首上的白布时,他陡然色变——只见那具尸首头已被斩落,血淋淋地放在颈子旁边,而腔子里赫然露出一截黑底黄花的蛇身!
众人都惊得怔在当场,“鸣蛇还活着?”
庄少衾也是神色严肃,“是文大人。”
太监颤巍巍地点头,“今日拂晓,文大人不知何故被杀死在家中。家人本已惊吓过度,然收拾其遗体的时候,发现他的腔子里竟然有一条大蛇!现在蛇头还卡在脑袋里。圣上命人将尸首停放在这里,就等着国师您过来处理呢。咱家给吓得呀……”
庄少衾无意听他废话:“我已知晓,先退下吧。”
容尘子也在观察尸首,他将河蚌交给叶甜抱着,俯身去看那尸体。这位文大人名叫文从书,说起来和容尘子还有过一面之缘。他官至参知政事,朝中从二品大员,平时为官清廉,官声颇好。
容尘子戴了旁边的皮手套,也不顾血腥,将蛇身从人的腔子里拖出来。此蛇身约摸手腕粗细,黑底黄花。庄少衾以腰刀割其皮肉,半天仅划破浅浅的一点皮肉。
他起身,肯定地点头,“确实是鸣蛇,只是文大人居然是鸣蛇的蛇卵借气而化。”他百思不得其解,“莫非是杀了真正的文大人,冒名顶替?”
容尘子在看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又是谁杀了它呢?吾观它并无其余伤痕,也未有破体而出的迹象,谁看破了它的真身?又如此轻而易举地杀了它?”
一群人兀自费解,叶甜挺身道:“我先去文大人家里看看。”容尘子点头,河蚌突然夹住叶甜的衣襟,“甜甜,我要回那个什么菜园子,我饿了。”
叶甜也怕饿着她,忙吩咐玉骨,“那你们先回养踏菜园,处理了此间事务我等自会前来会合。”
玉骨应了声,接过河蚌抱在怀里,冲众人行过礼便出了石室,自有小太监领她出宫。出得宫门,玉骨抱着河蚌就往养踏菜园的方向走,走到半路,河蚌突然闷声道:“凌霞山在哪个方向?”
玉骨微怔,指了指方向,突然眼前一花,身上刀刮般一阵痛。她还死死抱着河蚌,再睁眼时却只惊得目瞪口呆,“这、这、这……”
眼前青山绿水,鸟语花香,俨然正是凌霞山。河蚌语气破天荒地凝重,“去九鼎宫。”
玉骨现在脱胎换骨,确实有点力气,很快就抱着河蚌翻到了九鼎宫。守在门外的弟子见她二人前来,不免盘问,河蚌也不啰嗦,直接遁进了宫门。
最先发现她们的是浴阳真人,他仗剑而立,一脸怒容,“何人擅闯?!”
玉骨不知道怎么答话,还是河蚌化作人身,省下了客套寒暄,“行止真人现在何处?”
浴阳真人自然也认得她,倒是收起了剑,只是语气仍不善,“海皇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那时候行止真人在闭关,密室的地板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八卦图案,他盘坐于八卦中央恍若老僧入定,头上银簪束发,一身道袍整齐如新。
不多时,他突然睁开眼睛,只看见眼角火红的衣角,他缓缓抬头,瞳孔缩成一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