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鹫飞龙-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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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兄弟则没有这么幸运了,前堵后截,数十杆长枪齐出,顿时给扎成了两只刺猬。
一灵心惊胆颤,暗念一声阿弥陀佛,背了马龙,没命价往林子里钻。此时饥不择食,慌不择路,哪管它荆窝刺棚,均是一钻而过。
嘉陵江两岸高山壁立,一灵少年心性,空闲时满山乱钻,采花摘果,搏猿戏虎,上山的本事,毫不逊于下水。此时穿山钻岭,越跑越精神,只苦了马龙,双腿、双脚、头脸给荆刺挂得没一处好皮。先为保命,咬牙苦忍,待得摆脱追兵,再也撑不住,叫道:“停停,歇一会儿吧。”
一灵依言止步,将马龙放下地来,马龙这一下地,顿时啮牙裂嘴,啊呀出声,一灵道:“怎么,伤口很疼吗?”
马龙苦起了脸,道:“枪伤得还好,就是这全身上下,给刺得麻麻辣辣的痛,啊哟。”
荆刺、茅草挂伤表皮,给汗水一浸,比之肌体之伤,另有一股味道,马龙全身上下,给刺条划了无数条条缕缕,又红又肿,再给汗水泡着,真是无一处不难受。
一灵涨红了脸,嗫嚅道:“对不起。”眼光一转,从路边拔起几株不知名的野草,便将汁水挤在马龙的伤口上。
马龙不明所以,叫道:“你干什么?”却觉得野草汁水流过之处,凉嗖嗖的,麻辣立消,张大了嘴,不作声了。
一灵又在路边拔了一株野草,口里边嚼着,边扶马龙坐下,撕开他裤腿,将嚼烂的草药敷在伤口上。他的小包袱始终带着,这时撕下一块来,扎好伤口。
这一枪扎得甚深,马龙站了一会,已觉脚不搭力,隐隐作痛。但一灵的草药一敷上去,立时就觉好了许多,等到包扎停当,简直就象一只好腿一样,痛楚全无。
马龙钦佩的看着一灵,道:“少盟主,你挺了不起啊。”
一灵涨红了脸,忙摇手道:“不,我不是……”
马龙转过了眼光,低声道:“是。”心里想:“少盟主乖张毒辣,可没这般好心,也没这般本事。”出了一会神,站起身来,伸伸腿,道:“走。”
一灵道:“能走吗?我扶你。”
马龙走了两步,一摇手:“不必,你这草药可灵得很啊,比我们专配的金创药还灵效。”
一灵脸颊微红,眼里却泛出骄傲的光芒,道:“是我师父教我认的。”随即想起以后再也见不到师父,眼光顿时一片黯然。
马龙没注意他这么多,“哦”了一声,辨明了方向,引路便行,一灵亦步亦趋跟着。
两人都没发觉,一个轻烟般的人影,始终不即不离的跟着他们。
天色渐黑,马龙道:“得找个洞子,好好歇一晚上,再弄点吃的,他妈的青龙会的兔崽子,老子饭也没吃上一口,他们就跟来了。”
一灵爬到一棵树上,四面一张,道:“前面有个山角,可避风,我们到那里歇一会儿。”
时值深秋,正是瓜果熟时,一灵顺眼记住了数处野果。走到山角,马龙歇息,一灵便去摘野果,等他装了一包袱野果回来,却见马龙手里提着一个野物,嗷嗷的叫。见了一灵,马龙笑道:“少盟主,如运道,咱们烤野味吃。”
一灵看那野物,跟个小猪差不多,膘肥体壮,怕有二、三十斤,正竭力挣扎,瞟着一灵的眼光里,可怜巴巴的。
一灵心中不忍,合十道:“阿弥陀佛,佛曰:不可杀生,马大哥,请你……请你放了他吧。”
马龙斜瞟着他,冷笑一声道:“请问少盟主,那刘家兄弟,还有那高兄弟,都到哪去了?”
一灵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他们都给人害死了。”
“原来你知道。”马龙一声冷哼:“人命尚如草芥,何况一只野物。”随手一刀,割下那野物的脑袋。开膛破肚,内脏都不要,拾那精实的后腿肉,削成薄片,敷在钢刀上,生起一堆火,烤起来。
他这方法十分独特,肉即不会烧焦,熟起来也快,不一会,肉片即香气四溢。
马龙折了两根细竹,刀刃上削尖了,穿起一片肉,递给一灵,道:“不管你是真的少盟主还是假的少盟主,至少你今天救了我的命是真的,我先敬你。”
那肉黄澄澄,香喷喷,又好看又好闻,一灵在边上其实早已是满嘴口水,但他一直跟师父吃斋,口里想吃,心里却觉得不妥。忙摇手道:“不,我不吃肉的。”一说话,口水却流了出来,他又慌又躁,看着脚边的野果,忙抓了一个,咬一大口,道:“我吃果子。”
马龙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想:“看我破他的戒。”脸一沉,手一侧,肉片顿时从钢刀上滑到了火里。
一灵吃了一惊:“马大哥,肉……”
马龙板起了脸:“我不吃了。”一灵偷瞟着他,心中惴惴,拿了个果子,在裤子上擦干净了,犹犹豫豫的道:“那……那你吃果子。”
马龙哼了一声:“不吃。”
一灵耽心道:“你不吃东西,明天……明天会没有力气的。”
“没有力气更好,给青龙会的人一刀杀了,倒省得他们追。岂不正合了我佛予人方便的意旨。”
“这个……这个……”一灵大觉不妥,却不知怎么开口。
马龙偷瞟着他,想:“小和尚迷糊了,我再给他加把劲。”往石壁上一靠,双手抱胸,道:“我睡了。”
一灵看他当真闭上了眼睛,心中大是不安,突然想起师父原先跟他说的:“为人在世,当圆容变通,以善为本,不必拘泥小节。”
恶鬼滩水势湍急,撞船落水的人,给水一冲,衣服大都松开了,有的甚至给冲得一丝不挂,其中难免有女子。大拙说这番话的目的,是叫他救人第一,不必拘泥色相。以前一灵年纪小,不知色为何物,大拙说了等于白说,但这时却用得上了,念着师父的话,想:“师父叫我以善为本,圆容变通。我坚持不肯吃肉,累得马大哥不吃东西,明天没了力气,遭了青龙会的毒手,岂非是我违了师父的话,因此而害了马大哥?”想到这里,再不犹豫,抓起竹签上的肉,一口塞到嘴里,哽咽道:“马大哥,你看,我吃了……咳……咳……”一时心急,呛着了气管,顿时咳嗽个不停。
马龙大喜,道:“这才是好样的。”先前的肉片早已烧化了,重新削出,重新烤,边道:“怎么样,好不好吃?”
一灵一生不知肉味,这时但觉满口香甜,与往日疏菜瓜果之味大不相同,衷心点头道:“好吃。”
马龙哈哈大笑,将烤好的肉,一灵一片,自己一片,大块吃着。
两人吃饱,马龙倚壁而睡,一灵依着往日习惯,盘膝而坐。想一回师父,想一回这一日的遭遇,慢慢闭上眼睛,一点灵光,深入诸定。
天色微熹,一灵自禅思中醒来,这次不用马龙说,生了火,自己削下肉来烤,马龙闻着香味醒来,看着黄澄澄的肉片,十分高兴,两个吃了早餐,起程上路。
两个已进入大巴山区。在崇山峻岭中行走,若是迷了方向,那是一世也走不出来,马龙领路,始终不敢离嘉陵江太远。
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眼看日将近午,正是秋老虎大抖威风的时候,两个都是口干舌燥,全身上下,又痒又粘,说不出的难受,上了一个岭子,看嘉陵江就在脚下,滚滚的江水,幽碧清冷,看着也觉心里凉爽。
马龙道:“到江边洗个脸,喝两口江水。这鬼天气,直和六月天相似。”他说怎么便怎么,一灵一概不反对。两个下到江边,马龙的手还没触到江水,霍地转过身来,金刀扬起。
左侧十余丈树后,一阵狂笑声中,缓步踱出一个五十来岁的青衣老者。
这老者高而瘦,双手背在身后,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恍似风吹得倒。
“病龙肖沉。”马龙低呼,脸上变色。青龙会护法五龙,狂龙楚一狂,猛龙金猛,病龙肖沉,秃龙吴微,独眼龙盖一目,这五个人每一个都身怀绝技,均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好手。
肖沉总是这么摇摇晃晃,一副病歪歪的样子,而一旦动起手来,却是疾若电闪,五龙之三,岂是闹着玩的,谁若看着他病歪歪的样子轻视他,那可是倒了大霉了。
肖沉一声狂笑:“小子不赖,认得老夫,饶你全尸吧。”他一步步踏过来,说得轻巧,走得缓慢,而马龙一颗心,却是咯咯的狂跳不止。突然扭头对一灵道:“爬山你行,待会一动手,你就拼命往树林子里钻,躲过这老不死,你恢复本来面目,到少林寺,仍当你的小和尚去吧。”
相处不到两日,一灵的纯朴善良已给马龙留下了良好的印象,自己是逃不脱了,却希望一灵能活下去。
一灵随师父行善,讲的是舍己救人,而不是求别人舍身来救他。十六岁的少年热血沸腾,一言不发,猛地沿江跑去,叫道:“我是少盟主,你有本事就来抓我,不要伤马大哥。”
他热情如火,却是也太过莽撞,不向后进,反而前跑,正往肖沉掌底下撞。
马龙大惊失色,叫道:“回来。”拔步便追。先前的岭上,一直站着一个人,这时也飞掠而下。
肖沉呵呵大笑,横里截出,一步便到了一灵面前,左手抓着一灵肩膀,右手一掌当顶劈下。
马龙目眦欲裂,失色惊呼,那飞掠而下的人影速度虽快,离得太远,也是相救不及。眼见一灵就要丧生在肖沉掌下,不知如何,突见一灵身子奇怪的一扭,竟脱出肖沉手掌,一个箭步,窜进了江里。
这变化突兀已极。马龙大喜止步,飞掠而下的身影也陡然停住,隐入树后不见,身法诡异惊人。肖沉却呆呆的,看着自己手掌,一脸的莫名其妙。
方才他一手抓着一灵肩膀,一掌劈下,在这种情况下,可以说,当今武林中的任何人,都非挨他一掌不可,可偏偏就打不着这少年。
方才他只觉得手一震,左手松了,接着右掌也打空了。简直不可思议。
但他随即想到:“有人在捣鬼,光凭这乳臭未干的少年,绝躲不开老夫一击。”
似肖沉这等高手,再激烈的情况下,也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已发觉岭上飞惊下来的人影。转过身来,眼光如电光一转,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