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香-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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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心积虑要离开的地方,要忘却的苏北盐城戏班子家族。
一想到那里憔悴的眼睛,被煤饼炉子熏黑的毛棚子,危机四伏的杂乱阴影,我的血液就从绝望的呆滞里苏醒,犹如被注射了某种看恐怖片的兴奋剂。
我不想开车,而是带着无法解释的癫狂潜进了充斥着汗臭与近似于一种博物馆般复杂味道的地铁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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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泡饭的情欲(2)
下班时间的站台景象如此生动,我站在腥臭的混浊空气里,皮肤因为缺少氧气而泛出肺结核病人的粉红色,广播里生硬的女声不断重复着地铁将要进站的消息,人们急躁蹿动如等待演出开幕。
风沿着隧道袭来,轨道上金属撞击的声音由远及近。
来了,来了,真的来了。
人们朝前蜂拥而上,中年保安拿着大喇叭叫着,先下后上,有序乘车。
人们才不管秩序是什么,人们像是饥饿的野兽,在车门打开之前,车里的人和车外的人像两军对峙,眼睛里是残忍的屠杀欲望。
车门开了,一场战争就此爆发。
我沉浸在无数身体野蛮的冲撞与撕抓中,我搅拌在上车的人流里,重新有了种小市民的生活乐趣。
劣质香水的味道和民工身上汗臭的味道,甚至有人用柳条包带了几只鹅上来,我把这一切的一切吸进肺里,打开胸腔,然后沉醉地闭上眼睛。
唔……
比鸦片更香,比性更销魂。
挤压在轰隆隆的地铁车厢里,和周围的人形成无法躲避的群体,向前向后,左摇右晃,无法自持的力量传递。
比独自坐在私家车里,对着司机无动于衷的表情好玩得多。
我渐渐有点怀疑,上流社会和草根阶层到底哪一种才是我真正喜欢的。
爱与性或许是同样的命题,我们以为自己追索爱,却在性上由衷感觉到一种跨越底线的犯罪满足。我们其实从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
鬼佬们。那些白得透明的脸,碧如春树的眼睛,狐香飘飘的味道。
中国男人。亚色微黄的脸,黑亮的眼睛,隐忍的神情,仙风道骨的身板。
现在我有了钱,吃过用过穿过玩过种种之后,已经没有大不同。
西方人不再全权代表优越的生活与自由平等,东方人的身后也未必就是天安门广场和长城。
东方和西方,上流与下流,贵族与草根,其实你只要有耐心把我的故事看完,然后你就会发现,一切不过是个大玩笑。
塔克西斯侯爵一死,扬·法朗索瓦一失踪,存在我账户上的巨额资产都是我自己的了。
奥运会的整个场馆建设的定单已经被我的福祥木业拿下。
我所处心积虑要离开的苏北弄堂拆迁了,消失了,被从西区飞驰而来的地铁贯穿而过。
我被挤在地铁的中央,随波逐流,又一次回到城市的北面。
有个肥硕的农妇还有一半屁股没挤进来,地铁车门卡在她身上,电子灯发出报警的橘色灯光和滴滴的声音。
两个保安飞奔而来,一个推她的背,另一个推她的腰,农妇一点点像表演软体杂技一样被塞进了车厢,当车门在她身后闭合,她布满皱纹的脸露出了高潮后满足的笑容。
地铁到火车站是终点,车厢里苏北话的声音永远嘹亮粗鲁尾音拖得长而滑稽。但这一年,地铁一号线终于还是向北延伸了,一直穿过新客站的铁路,通向了彭浦新村。
最繁华的老法租界和最受人鄙视的工厂区与苏北裔终于被一条铁轨贯穿。
从西面疾速而来,夹带着洋人身上奇特的体味与胡子水味,之后向北,再向北,一直到北得不能再北。
这个城市,上海,北面与西面是她永恒的命题。
我再一次回到城市的北面。
在一片断壁残垣之前,赫然有印度人和俄罗斯人坐在弄堂口的排档上吃麻辣烫喝啤酒,外国人也顺着地铁一号线的轨道向北面迁徙,散落得到处都是,不再只属于襄阳市场,新天地和几条酒吧街。
三米之外,那个民工的小便池依然还在,蓬头垢面的乡下男人解了手正在系裤子,终年臊臭的气味混着孜然和胡椒的粉面儿,一阵一阵地涌上来,意味深长地覆盖上印度人和俄罗斯人的脸。
没有人觉得异样,青岛啤酒倒进污渍斑斑的杯子里,CHEERS,他们说。
CHEERS。
菜泡饭的情欲(3)
我端起一碗漂着猪油的菜泡饭,喝下一口久违的鸡毛菜汤。
再敬你一杯,以汤代酒。亚历桑德·冯·土恩温特塔克西斯侯爵。
就像曾经,在浴室里,我用古董酒樽斟上两杯酒,和你相视着一饮而尽,然后脱掉浴袍滑入水中,叠在你日耳曼民族天生骨骼粗大的裸体上,一起半漂半浮。
你总是一手从藤编的小筐里拿过那本烫金麂皮封面的《圣经》,另一手捂在我的肚脐眼儿上,用拉丁文开始朗声诵读:
神为爱他的人所预备的,是眼睛未曾看见,耳朵未曾听见,人心也未曾想到的。
是。你看都应验了。这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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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量版陌路狂花(1)
十个月前。2003年。
在烈夏。
在越南海防。
涂山半岛上遇见亚历桑德的我。
终于离开上海闸北的龌龊棚户区十万八千里。
跟他回酒店的第二日,我在他汨汨流出的粘湿汗水中骤然醒来。
日尔曼男人固执地不开空调,房间里燥热潮湿。热带的风很轻,木格窗子敞着迎向海的方向,细微的吱嘎摇曳中,越南特有的花生焦糖搅拌着海腥味吹进来,|乳黄|色的丝光窗帘偶尔掀起,露出紫灰色的陌生天空。
太阳升上烟蓝的海平线,像某个女人拧开了一管口红,金白色的盖子啪地开了,朝海防城的街上老皇宫上呼啸而过的摩托车群上拓了一点,又一点点,最后抿抿嘴,全都拓匀了。
我眯着眼观察着他布满晒斑的粗糙皮肤,想起很早以前,早得我没有准备好遭遇任何外国男人的时候,我的德文老师就告诉过我,德国人的毛孔是比东方人粗大很多的,所以他们呆在空调间里容易生病。在家里在办公室里,窗与门从不可能同时敞开。他们看似强壮,其实并不如东方人构造精密,他们制造的机械和汽车也许够坚强,但他们的身体构造连穿堂风都没法抵挡。这也是为什么大热天在慕尼黑或法兰克福的啤酒园里那么多人挤在露天地里晒太阳喝温啤酒,要么就在沙滩上躺着,这对他们来说只是逃避空调与穿堂风的惟一办法。
昨日一进酒店房间,我自然而然地抓起空调遥控。
上海的天气和越南交关相像,湿热的夏天与潮冷的冬天,除了个把月的春秋,哪里离得了空调。
上海女人的精致妆容是依赖于空调间来保持不化作一团的,上海的暧昧小情调是依赖空调来愈显华丽的。上海的小户人家大户人家,棚户区也好,破公房里也好,黄金地段的名宅也罢,反正那种排风机转动的声音是固定在某种赫兹上的,嗡嗡作响的。时而滴下的液体,哩哩啦啦,砸在头上的时候,你才发现,原来我们生活在一座被空调精心控制的城市里。
日尔曼男人一把把遥控器抢过去,一副有人想谋杀他的表情。
克拉拉,你想杀了我吗?我已经是44岁的老人了,受不了空调这玩意儿。说着,遥控器被他一手甩到了沙发上,颠了一下,像有人忽然着了凉,在角落里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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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细看着身边这个拒绝空调并在睡眠中流水一样冒着汗的男人,终于相信我的德文老师当时并未耸人听闻,同样的热带温度,我的腋下和鼻尖稍稍有些汗珠,而他却整个湿淋淋的,像有个隐形的花洒在给他喷着水似的。
在汗水的浸泡里我们依然完好地保持着最亲密的姿势,我的手捏在他软塌塌的小东西上,他的手臂垫在我的脑袋底下,日尔曼男人的肌肉照例是硬硬的,骨头也粗大,硌得我的脖子隐隐作痛。
睡眠中的亚历桑德身体已经有苍老的迹象,眼角深深的刻痕,鬓角两撮像北方严冬的树挂一样霜白,啤酒肚挺着压着都不自在。
他的下巴上有块蛋形的小坑,昨夜他告诉我,那是他们家族的徽记,世世代代标识着血统的渊源。
这个带着蛋形徽记的欧洲末世侯爵确实有44岁了。
就算他还赖着穿少俊派的BOSS而不愿步入阿玛尼的队伍,也知道2003年的夏季流行粉红色 ,甚至也能跟我讨论一下奥兰多布鲁姆和强尼戴普哪个更帅,但,我只能说事实上他真的和我的生命不在相同的波段上。
我心思复杂地看着身边的德国男人,一边像每个早晨醒来一样,反复捏着我下巴上的半厘米人造硅胶,一边盘算着怎么在他醒来之前撤离这里。
我只当是一夜暗涌,没有更长远的奢望,对于西方男人。生命有多荒冷,从一个覆盖着金色汗毛的手心里辗转到另一个,起初还有草般鲜嫩的愿望,希望有一刻,某只手会在醒来时有所不舍,会挣扎着攥紧,会哀求。而那些散发着异域气息的身体,在奇形怪状的骨骼与头颅支撑下,闪动着怎样无法理解的概念与人文。
限量版陌路狂花(2)
那些愿望无声无息地生了又灭了,到现在,我已经习惯在醒来之前就离开,不了了之或许就是整个西方社会里的男人最愿意看到的。这是他们挂在嘴边的“COOL”。
不给结局到来的机会,或许就是控制结局的最好方式。我以为。
我松开手,再轻轻挪动着腿。我感觉自己像在小时候玩一种游戏棒一样,小心翼翼地左移右绕。
就在我完全离开了他的身体,正要起身下床时,他的手机忽然疯狗一样嚎起来。
德国男人从沉睡里猛地打了个激灵,一声暗骂,手往我的小肚子上一拍,大叫不好。
原来意大利代理商贝尔贡已经到了酒店大堂。
我们手忙脚乱地从赤裸交结的姿势迅速分开,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