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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少年冷血-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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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春童却道:“虽是提防,却仍中毒。”

温约红叹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没料你对自己的坐骑,也一刀砍之,不但够狠,实在够绝。”

于春童道,“不够毒,怎么下毒?在黑道总要有点黑心黑手黑本领才行。在毒宗‘老字号’面前班门弄斧,总得别出心裁、出人意料才行。”

温约红道:“所以我才让你洒了一脸的血。”

于春童道:“我也让你淋了一身酒。”

温约红道:“可我是温家的人。”

于春童道:“可惜我不是。”

温约红道:“温家的人自能解除温家的毒,但你却解不了我布下的毒。”于春童道:“听来好象是这样的,你和我之间的斗争,到现在,看起来,你似乎是略占上风。”

温约红道:“你是惨败。”

“你也只能惨胜。”于春童说,“其实江湖上只有惨败或者惨胜,而没有全败或全胜这回事。谁要胜利,都得付出代价,谁遭失败,未必一无所获。”

“你说得对。败的人固然要忍受惨痛的教训,胜者一样要付出惨痛的代价。”温约红道:“虽然代价都不一样,或金钱、或青春、或心力,但不会有不劳而获的全胜。”他顿了顿,又说:“只不过,现在是你中了毒,而我的毒力已解——你是败了,不是似乎、好象,看起来。”

“本来是的。”于春童可爱的笑着,可爱得几乎使他的笑容看起来可以让人吃下去的样子:“现在,却起了一点点的变化。”

“一些小小的变化。”他说。

他一说完,局面就起了变化。

极大的变化。

但在这极大的变化发生之前,在“乳房”里两个活着但不能动弹的人——冷血和小刀——心情早已大浮大沉大起大落大急大哭了几个来回——如果他们能够哭得出声来的话。

五十三、谁也不比谁强

大门已开。

门外鼠色的夜空,浮起一轮冷月。

冷月下,一探枯树一口井,不远处有一口静静的水塘,大概是因为倒映着月亮之故,一片漾漾的光,风吹过的时候,枯枝和剩下的几片叶子好象觳觫着,水边有几盏大朵大朵有点方形的白花,绽放着一种带着糖味的香。夜空里,许是因为乳房里有死尸之故,飞来了几只不知好歹的苍蝇。

门外有两个人,一匹死马。

温约红在门的左侧。

于春童在门的右侧。

他们一左一右,似是两座门神,可是,他们不是共同守着门户,而似是谁都不允许对方进入屋内。

他们两人都不十分象“门神”的另一个原因是,他们都面如冠玉,温文雅俊。蔷薇将军显然有点累了,好象还带点伤,但样子仍象个长不大但长得德亮的孩子,英气十足。

三缸公子虽然年纪比较大,但他那种人,象过了二十八岁便只会大、不会老了。他在那儿一站,为的是杀人恶斗,但样子仍象一步含情一上楼似的。

他们两人,一个淋了一身酒,一个染了一头血,正在对立、对峙、对抗、对敌。这样看去,刀削般的月亮,和那尖厉的寂树,也似在这山头对决。

问题是出在温约红背后那片光影。

光掠过了影子。

从冷血和小刀这儿望过来,都可以发现,从对方身后的镜片里,映出不远之地那光乎如镜的湖沼上,出现了两个影子。

一个金面赤须、披帜竖甲、状甚威武。

另一个象一张纸。

——人怎么会象一张纸呢?

但他的确象一张纸。

别的都不象,只象一张纸。

一张白纸。

质地甚佳的白纸。

——他的动作、脸色、身材、衣饰都象一张纸。

仿佛不是他的影子倒映在水面上,而是他本人飘到了水面上。他轻得象比他的影子还轻。

这个人,冷血不认识。

没见过。

——但小刀看见这个象纸一般的人时,眼眸却是发亮的。

但冷血对那披帜竖锐的人却绝不陌生:“金甲将军”石岗。

就是那个在“老渠乡”前在千军万马保护前却被冷血用一支竹竿制伏了的“金甲将军”石岗。

——那时候,冷血还没有中毒。

一向骁勇善战的冷血,中毒之后,他自己知道、清楚、明白、自觉得连一头狗都不如。——正如一个人,在失去健康的时候,才知道健康的宝贵。当你不自觉用手去抚摸胃部的时候,你早已有了胃痛;当你上楼梯已觉气喘的时候,健康早已差得不可收拾了。这两个人,已悄悄的,飘过水面,潜到了温约红的背后,越逼越近。温约红的注意力都放在于春童的身上。

于春童也吸住了温约红全部的注意力。

冷血和小刀真想大叫、高喊、狂呼!

小心背后!

可惜那只是千呼万唤的无声、震耳欲聋的寂静。

温约红已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温约红不能死!

温约红你绝对不能够中了他们的暗算!

温约红已是他们仅有的希望。

温约红。

冷血此时此际,忽然有一种古怪的想法:温约红为什么叫温约红?他约了谁?一个有个“红”字的女子?寒窗剑气美红妆。殷勤劝酒挽红袖。人面桃花相映红。小红低唱我吹箫。温约红,姓温的约了那跟“红”有染的女子没?

他这样想的时候,就有了点闲情。

完全意外的闲情。

他一向有着野兽的本领,能预先洞察危机。而今,他目睹危机迫近,却想起一些毫无瓜葛的事,这反而让他升起了一种感觉:温约红能够应付。

应付这变局!

其实,温约红不一定跟什么带红的女子有关,他姓温,名字叫约红而已。也许他父亲怀念一个有个喜欢穿红衣的女子,或许他母亲纪念有个叫“红”字的姊妹,也可能他的父母本来叫他做“丝丝”,但因为笔误,叫成了“约红”。说不定“约红”二字,根本就毫无意义,温约红不一定约得到那一抹红,正如朱润发不一定就发,吴慧中不一定就秀外慧中,钟定坚不一定够坚定,马志明不一定志大光明,冯荣成不一定就光荣成功,粱应忠不一定就是忠的,谢自荣不一定就觉得自己很荣幸,贺家和不一定就万事兴隆,文随安不一定就随遇而安一样。

如果说,谁想起辛弃疾就想起他的剑胆琴心,谁念起苏东坡就念起他的雄迈豁达,谁提起秦始皇就提起了他的威武残暴……那不是因为他们的名字,而是因为他们做了那些事。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所以,孔仲尼成了至圣先师,关云长成了忠义武圣,史弥远却成了青史里一个可弥可远的恶名。

如果你想要把自己的名字变成了可赞可叹还是可歌可泣,很简单,请做并且多干那一类的事,如此,纵叫甘庸也决不平庸,或称古聋也决不昏昧。

自己的名字代表了什么,是由自己的努力和际遇来填写的。

他们无声无息的到了温约红背后。

象影子。

——你曾听见过影子会发出声音吗?

——那你绝对可以想象他们的无声。

温约红正全神贯注的与蔷薇将军对峙。

可是他背后却出现了两名大敌——至少其中一个是金甲将军!

——一朵“蔷薇”,已难对付,何况是那一座大山似的“金甲”!

——何况还有一道“影子”!

那象一座山的人和象一片纸的人先在水面上映现。

然后在月下掠过。

贴近温约红。

不管象一座山还是象一片纸,两人的行动都是快得十分舒缓、诡得十分宁谧,不声不息不知不觉的逼近温约红,象两道温约红自己在月下的影子。

冷血和小刀,一个是在乳房的左端,一个是在乳房的右侧,从他们那儿望过去,冷血因据右边,所以可以望见门外左侧景况多一些,那儿是一株枯树和一口井,小刀人在左边,可以望见大门右侧情景多一些,那儿是水塘和盛放的白花。

大家闻到香味是一样馥郁的。

只不过不知为啥这香气竟会引来一些苍蝇。

这些苍蝇红服金头绿翅膀,飞行时嗡嗡作声,象筝弦最细的一根,轻微震动,倒也并不惹人厌。

达时候,那座山和那片纸,离开温约红背后,已不到三十尺。

(小心后面有敌人!)

——冷血和小刀心里狂呼。

蔷薇将军笑着说:“这儿苍蝇可真不少。”他身上也绕飞着几只苍蝇。三缸公子也笑道:“那是因为你臭。”

这时候,那座山和那张纸,离温约红背后,只不过二十尺,进度甚缓。(背后有敌人啊!)

——冷血和小刀的心都几乎跳了出来,一齐尖呼。

蔷薇将军笑说:“我喷你的是黑血,你动得越快,便越不能动,动得越多,就跟现在那姓冷的一样。”

三缸公子淡然道:“我当然知道,别忘了我是老字号温家的人。”

蔷薇将军笑问:“那你泼我的是什么毒?”

三缸公子即道:“白雪遗音。”

蔷薇将军怔了一怔:“白雪……”

“毒名‘白雪遗音’。”三缸公子马上接下去说,“你也最好不要再动,越是乱动、血气会跟汗水一道蒸发,保管你不需多少时间,便会变成这夏夜里第一块冰雪。”蔷薇将军凝肃的道:“我听过这毒的威力。你以掌力把毒功瞬间逼入水酒里,洒我一身,这下可好了,你不能动,我不能动,有谁来动?”

三缸公子道:“我们大家最好谁都不要轻举妄动。”苍蝇也在他头上翱翔,有些还飞落到他身上。

他们两人,谁都没有动。

谁都没有先动。

这时候,“那座山”和“那面纸”,距三缸公子温约红背后,还不到十尺,他们越逼近温约红,就进行得越是小心翼翼。

(小心后面呀!)

——冷血急得汗流如浆,就似一只蛤蟆在他衫内产下了一窝蝌蚪。

——小刀的冰肌也沁出晶莹的汗,一颗颗密得象精心铺排的珍珠。

——逼近三缸公子背后的人是那么的沉着,以致苍蝇绕飞到他们脸上之时,他们连脸肌也不牵动一下。

蔷薇将军忽然改了个话题:“你中了毒,我中了毒,我们谁也不比谁强,何不握手言和,做些对你我都有利的事情?”

三缸公子摇摇头:“对我和你都有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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