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冷血-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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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五百六十一颗。”七七头又咧出了黑牙,“你可知道真正成熟的桃子有几颗?”冷血望着他。
——从七七头谈桃子的话题开始,他仍然只看人,不看桃子。
“一颗。”七七头很满意的说,“只有一颗。”
然后他说:“一颗就够了。我只要吃已熟了的这一颗桃,其余的都不关我事。”于是他走过去,用他短小笨拙的双手,环着树干抱了一抱。
树不动。
叶不摇。
满树桃子也没掉。
——“嗖”的一声,只落下一颗熟桃子,就落在七七头怀里。
他笑了。
笑得象个孩子。
——一个满脸皱纹的孩子。
然后他津津有味的吃起桃子来,每吃一口,就发出清脆的“卜”地一声。冷血注意到有两个异象:一,桃树(结着千数个桃子)一下子象给抽干了水分似的,完全枯瘪下去。二,七七头每吃一口,身体就似长了一块肉,那块新长的肉,充满了劲和力,他脸上的皱纹也正在迅速消褪中。
七七头吃完了桃子,拍了拍手,挺满意似的道:“你也听说了吧?我有七种绝技,但我也需要元气,每吃一样东西,就可以使一样绝技。不过,我倒不挑食,连石头我都照样爱吃。”
他竟然抓起地上一块石头大啃起来。
可是、就在、他要、大吃、石头、之际、冷血、已然、出手——出招——出剑!他一剑刺出。
不刺七七头。
刺桃树。
剑刺中树身。
剑脱手。
桃子急抖而下。
桃子向七七头打落。
七七头震起千掌万手,震开桃子,那一剑已连柄穿过树身,钉中他的右胁,直刺没柄!七七头怪叫一声:“你……”
冷血的神情象刚好完成了一幅近作,用放下毛笔的神情拔出嵌在七七头体内的剑:“我没有耐心。你有七种绝技,我的绝技只有一种——让你一样绝技也来不及使的剑!”
十三、恶斗恶斗恶
“你能打胜七七头和张十一,不能说你就可以收拾得了‘白发金刀’。”“你要是这样想,那么,我恐怕再也见不着你了。”
“七七头有七种绝技,这人没有。张十一有十一个人,他只一个。可是,这人比他们都年轻,都厉害,但谁也说不上来他的武功是什么路数。他满头白发,一脸暗疮,面对再强的敌人,只在第一轮冲杀,就把对方解决掉了。所以,谁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武功,谁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招式,只知道他手上一把熠熠发光的金刀,以锐不可挡、坚莫能摧、沛无可御、悍无可抵之势,把敌人在第一回合的第一个照面里摧毁了。”“他喜欢劫镖。越是高手押的镖,他越爱劫。所以,与其说他志在劫镖,不如说他嗜杀为乐、好杀为乐。”
“你如果能抵挡或避开他第一轮冲杀,或许就能取胜。如果你不能,或没具备这样的实力,你就必败无疑。”
“在他手上,败就是死。”
“他刀下很少活人。”
“记住:一定要避开他第一次急攻。他只要一击不中,就是大大打击了他的自信。千万、千万不要跟他一开始就硬碰。”
冷血很轻易就找到了“白发金刀”。
——那是“白发金刀”自己找上他的。
“白发金刀”,满头白发,姓金名刀。
他除了白发苍苍,还一脸暗疮。
——他是个年轻人,冷诮、孤独,而且傲慢。
“当捕快的都是狗胆子。”他冷傲的说。
“你说什么?”
“都是一丘之貉。”
“我们之中也有好人。”
“你?”
“其中一个。”
“大言不惭。”
“舍我其谁?”
“我看未必!”
“如果没有我们维持治安,人人都象你这样,想干就干,要劫就劫,爱杀就杀,为所欲为,天下岂不大乱?”冷血道:“你有种就去对付奸臣狗官,却来抢劫镖车,这算什么侠行?我今天就要拿下你,绳之于法!”
“法?有权就有法!”白发金刀愤愤地道,“我劫的都是官的。官饷都是养肥了狗官!既然为上不正,我就是要罔视法纪!”
“官饷就是百姓们的血汗钱,”冷血吨道,“你这样做害苦了老百姓!”“我管不了那么多!”白发金刀拔出金色的刀,整脸的暗疮都通红了起来,“听说你要来抓我,我先把你斫成八段再说!”
金刀薄而亮。
刀未出招,刀风已侵入。
冷血开始后退。
白发金刀满头白发,一齐激扬。
他已凝势出刀。
冷血正在后退。
白发金刀大喝一声——这一声喝,仿佛也喝出了他的元气、精华和生命。然后他出刀。
这一刀之势,足以泣天地、惊鬼神、震苍生、裂乾坤。
蓦然、陟然、倏然、霍然、猛然,冷血不退反进,冲入刀光急流里拔剑出剑刺剑!
“你令我很惊讶。你一开始就从错误出发。”
“没有错的就没有对的。”
“你对付的是向以第一轮攻击锐不可攫的‘白发金刀’,可是你竟然在第一回合就硬拼,而不是退避。”
“如果我一开始就退,那么,胆就先怯了,这场仗,也不必再打下去了。”“所以白发金刀遇上劲敌了。”
“他倒了下去。”
“你也受了重伤。”
“不受伤就获得胜利,那不是胜利,只是遇上的根本不是真正的敌手。”“你知道白发金刀怎么说你吗?他说在他已祭起那样的刀势下,你仍然不要命的冲杀过去——你的血敢情是冰镇过。”
“有时候,不拼命就没有命,不冒死反而会死。”
“对任何胜利都是得要付出代价的。明哲保身,纵然保得了身也成不了大事。你够强去接受任何打击,就是够强去打击你的敌人。而且,你更令我震诧的是另一件事。”“师父的意思是……”
“活口。三次激战你都留下了敌人的性命,也就是说,活抓了犯人。我本来以为你性太好杀,可是,你都能在极不容易的情形下留下了敌人的性命,达点很是难得。”“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杀人。可是,如果他不死我死,而他错我对,我就杀了再说。”冷血还带着伤,可是他的神情仿佛这些伤就是他的奖赏一样:“世叔,你看我能不能当一个好捕快?”
“我看你象杀手多于捕头。”诸葛先生说:“偏偏这两件事是不能并存的。”“为什么不能呢?对险诈之徒,若事事依法行事,只怕制裁不了他,反而掣肘了自己!”冷血坦言无忌,“我既想当除暴的杀手,又想做执法的捕快。”
“当一个好的捕役,不是光靠武功高强就行的。”诸葛先生说;“至少,你还得要接受一个考验。”
“什么考验?”
诸葛先生的话点亮了冷血眼里的光。
“一项任务。”
“抓人?”
诸葛先生颔首。“不过,这次的人,大奸大恶,既不好抓,也不好杀,老实说,对他,连我也投鼠忌器,不便动手。你有什么看法?”
“越不容易抓的人,才越有意思。”冷血说:“在森林里为生,野地里求活,我只知道人敬我一尺,我让人十丈!如果对方凶,我更凶;人家恶,我更恶?我借肩膀给你垫高,不碍事;但他上去还当头踩我一脚,我就摔死他!谁踩我脚趾,我砍他尾巴!我天生怕好人,天性喜欢收拾恶人。你恶过我,我实行恶斗恶,我要打的,就是恶斗恶的恶斗!”“世叔,”然后他热切的向诸葛先生道:“告诉我他是谁吧!”
诸葛先生负手、蹙眉,来回踱步了好一阵子,才象下了重大决心和作了重大决定似的说:“这人比你以前所对付的人,都可怕太多太多了。他权力极盛,功力极高,实力极强,而且靠山极稳。不止是你,你的三位师兄,追命、铁手、无情,也都在跟他们这些鼻息相通、官官相护的家伙,作顽强、长期、绝不屈服的殊死战。”
“他是谁?”
“惊怖大将军。”
“惊怖大将军仗着朝廷有蔡党的人支持,横征暴虐,胡作非为,恃势行凶,把暴敛所获,贿赂宰相蔡京父子,然后得蔡党信宠,更为嚣张,残民以快,巩固权势,更自行招兵买马。壮大势力,耆蔡京等权臣当走狗,残杀忠良。如此周而复始,狼狈为奸,所以声势日壮,而祸民日甚。”
“世叔既在君侧,为何不自谏弹劾,以治蔡京、惊怖大将军等人之罪?”“没有用。当今天子,侈摩荒怠,不理朝政,宰臣窃政,混乱是非。蔡京祸心最大,苛敛尤甚。君臣相偕为恶,偏又好大喜功,借开疆辟土以夸耀威风。朝臣庶民,无不受害至深,加以童贯、朱勔这些人,借故发兵,趁机敛财,以致盗贼四起,民不聊生。我几次疏请辞职,但不忍见天下大乱,宵小专断,所以才又出来尽一己之力。”
“皇帝这么昏懦,何不杀之……”
“此际内忧外患,国祚不宁。昏君虽昧,愚庸易惑,但对蔡氏父子尚有主宰之能,万一天子不测,蔡氏必定上下勾结,表里为奸,另立天子,更加专恣。所以,我们只能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形下,与蔡党奸佞暗下决战。不过,蔡京手下走狗,自然替主人肃清异己,不少忠良贤士,已遭毒手。我等见贪污日猖,专恣日妄,故与两学之士,七度上书,力谏君王,劝止以来花石为由,使江南百姓虽然动荡,也不惜以蚊负山,力劾痛陈四相罪状:韩忠彦庸味、曾布婪赃、赵挺之蠢愚、蔡京跋扈。”
“结果呢?”
“我们生恐只京师一处,联名请奏,只怕仍虽起公论,不得天子虚听、宰相俯信、天下倾心。是以联合四方万里,各大城府,两学之士,地方吏民,联署上书,速整朝纲。这下果尔四方响应。人人不顾自身安危,只求全天下之计,士气峥嵘,人心沸腾,只为天下先,不甘天下后。本来正民心可用,可是,蔡京党羽,到处截杀上书学子,诬称这些上书学士为乱党叛逆,意图纠众造反,栽以重罪;明里派军队镇压,暗下使绿林截杀——其中格杀最力者,就是惊怖大将军!”
冷血听到这里,已听本下去,坐不下去、站不下去、忍不下去,跳起来,挂了剑,就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