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生命约会40周孕妇周记-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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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新疆。一切都停顿了下来。一切都慢了下来。一天仿佛一年。一年仿佛一辈子。在这样的缓慢中,那些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交流反而显得更内敛一些。那些激动人心的男女之情,放在广漠的戈壁上,也会生出一分苍凉的悲哀来。
而在那列名为2046的火车上,一切行动都迟缓得奇怪。这也许是导演因感触城市生活过于迅速而生出的奇想。一滴泪,要等到十天后才落下来。爱与不爱,总是挣扎在一个人起伏的内心中。爱也是他。不爱也是他。不爱就是爱。爱就是不爱。这就是王家卫。这就是小资。是吃饱了饭之后的调情。环境让他们更多地向内、向内,只看到自己的心跳,自己的血液,自己的呼吸。而生存的空间似乎成了一个巨大的背景,仿佛那酒店的灯箱广告牌般闪烁着霓虹。
我的记忆里有这样一列的火车,从新疆浩大的戈壁上呼呼开过。而车窗外,突然就迎来了恢宏的落日。一片血红血红的灿烂,到处播撒开来。天空是深篮的底色,而云朵发着黑,向四下里散开去,边上燃着金黄,内里还透着丝丝缕缕的玫红。更远处,是一个破壳而出的金蛋。那就是夕阳。只停留了几秒钟,它们就消失了。仿佛一场神宇的法事。看见了就看见了。没有看见,就永远都看不见。
同样的火车。同样的感动。同样的绝望——却很少有人去写这些。那些会写文章的人,几乎用了全部的人生去学习做文章了,不大知道生活是怎么回事。而潜心生活,深有感悟的人们又不会或不屑于文字。文学就这样一百年一百年地,与真实背道而驰。
或者是拥挤的生活——到处都是人群,地铁的出口,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匆忙奔走的日夜,瘫软在水洼中的倒影,疲惫无助的眼神……或者是开阔的生活——到处都是戈壁,沙漠的开始,几棵随便生长的沙枣树。春天,它们开出小小的黄花,播散出巨大的香味。而那些香味,也许只让风闻了去。只让戈壁滩上随便闲逛的风闻了去。无论是拥挤还是开阔,生活其中的我们所感悟的,又能有多大的区别!
——我们的挣扎。我们的爱恨。我们的生死。场景可以替代。甚至爱人。可以用一个外星人替代一个新疆人。甚至高潮。可是,接下来,我们的寂寞,我们内心不死的叹息,我们那无人倾听的伤痛,却是无法替代的。
火车是黝黑的。记得很小的时候,也许才十四五岁吧,偶然读到了一篇名为《夜行货车》的小说,喜欢得发抖。那些词语。那些场景。那些在那个年龄根本不能理解的爱与恨。可我却已经有了辨析能力:认定了这是一篇好小说。多年后,在搬了无数次家后,我的手边突然出现了这一本书。再次打开来看,依然是那一篇《夜行货车》。依然是喜欢得发抖。
古典的火车,还让我想起了托尔斯泰笔下的安娜。托尔斯泰的俄罗斯。托尔斯泰的大雪。闪着油光的铁轨。火车携带着火焰飞驰过来,总是比汽车更有气魄,比飞机更有震撼力,比轮船更有安全感。和火车一样的古典情感,似乎越来越遥远了。呼啸而去的,是火车携带的盛大心事。淹没在远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仿佛什么都没有来临过。
火车 故乡和异乡之间的一个动词(2)
记忆中还有一个久久难忘的场景:远远地,驰来一辆黑货车,顶端泄露着一束尖锐的光。这个醒来的独眼兽,在发狂地爱着。整个中亚大地浮动在一片朦胧的睡意中。它是一个动词,就这样所向无敌。它那么庞大、冷静。在黑夜中,它已经完全盛开,发出的一声长长的嘶鸣,划破了我的眼神。这个持久高烧的黑虫子,现在,正挂在两根发烫的面条上。
这辽阔空旷的中亚腹地,这被乌云遮蔽了光芒的月夜,这扳道工用残指举起茶缸的时刻——只有一辆黑货车,摇晃着醒来。它赤裸着,吼叫着,匆忙着,惨不忍睹地恋爱着。没有什么可以阻止黑货车的自焚,没有什么可以弥补黑手指的伤痛——这是我在河南郑州看到的一辆黑货车。那个时候,我正准备坐上一辆火车去华北平原。去北京。
现在,是一辆正午时分的塞满了乘客的火车。它携带着我,我和我的孩子——丁丁,一起飞向故乡。故乡是什么?是一扇永远敞开的木门。是一个院子。院子里有年龄高达45岁的葡萄树。院子里还有两棵树。一棵苹果树。一棵梨树。苹果树果实结得少,树枝还算挺拔;而梨却将果实搞得花团锦簇,有三两根树枝被压弯了腰。有一枝,竟然从中间折断了。
母亲说:总是等你回来摘梨。你看,你看!梨树旁是一架葡萄树,绿色的枝藤下,一串串葡萄倒挂着,像一串串风铃。它们是我的。它们都是我的——苹果、梨和葡萄……我已经离开这个院子十几年了。如果没有火车,总有一天,我会忘记自己的出生地。
第二天清晨,我的梦里出现了这样一个场景:似乎和一个男子在到处找房子。但城市之大,却没有一间可以提供给我们居住的房子。我们很绝望,想要坐着火车回家。果然,看到了一列火车,但却是货车,敞开的车厢中装满了红砖。我竟然是开车的司机,把火车直接开到了马路上。路很弯曲,而货车很长,根本拐不过弯来,车厢就四散着滚在道路旁,像一条死蛇……
听着我断断续续地说梦,宋宋大为吃惊。原来,在同一时间,他在我的身旁,也梦到了火车。但他的火车却是一列一直向前行驶的火车。两个人在同一个时刻梦到了相同的东西,这种概率应该不会太大吧。可是,是什么力量让我们同时梦到了火车?我纳闷地想,这个时候,怀在我腹中的丁丁会做梦吗?在他的梦里,也会有一列呼呼作响的火车吗?
呕吐 怀孕前兆是从鼻子开始的(1)
第08周
今天,你呕吐了吗?甚至是那些三四岁的小孩,看到电视里有个女人捂住嘴跑去呕吐,都会脱口而出:哦,她怀孕了!怀孕的姿态就是干呕的姿态,控制不了的干呕,在任何场合都会捂着嘴冲进卫生间。干呕是一种标志。从那个时刻开始,一个女人的身体器官就将发生彻底的改变。
怀孕的过程,就是女人重新认识自己身体器官的过程。器官用改变一点点地打劫着女人,让她越来越像一个被控制的对象,一个被俘虏的敌人,一个被麻醉的动物。
随着我的身体发生改变,我开始变得惶惑起来。似乎以前,自己的身体是一块木板,浑然不觉地连接在一起;然而现在,那些木板开始发生了分离,一片片,一块块,一段段,那么支离破碎,那么残缺不全。
——我开始无节制地嗜睡。早晨刚起床,没说上几句话,脑袋就开始变得昏沉,就开始渴念床和枕头。我的身体像是一团发面,没有筋骨,只有四下里瘫软下去,才能得到满足。我听别人说话的时候,其实已经有点不耐烦——虽然,那个人说的话似乎很有趣。如果是几个月以前,我一定会瞪大眼睛投入其中;可是现在,我却感觉如同嚼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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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放纵自己——我那么需要睡眠。我让自己躺了下来。不可救药地,我成了一头嗜睡的猪。呼哧呼哧,在别人转头之际,啊——那不过是一个瞬间,我已经跃进一列昏沉沉下陷的电梯,一直向下滑去,似乎可以滑到大海的最深处,滑到地狱的最里面,滑到煤层的最黑处。
我的嗅觉开始变得如此敏感——一切味道都显得格外强烈:女人身体里散发出的香水味;男人吃过肉后说话时的味道;汽车一晃而过的尾气;蛋糕店甜得发腻的味道;厨房里的油烟味;泼过水的墙皮发出的石灰味;街道上被雨点打起的尘土味;刚刚涂抹过指甲油的味道;百合花厚重而粘滞的味道……
其中,尤其以浓重的汽油味让我发狂——那味道特别厚,会将一个人封死,正常的空气一点都进不来,而它们却能迅速而密集地汇合在我的每一个毛孔上。我的每一个毛孔都变成了一个敏锐的鼻子。我竭力闻不到它们,但我却每一次总是比上一次更加准确地闻到了它们。我明显地感觉到头晕恶心,但我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只是感觉汽油油腻腻地缠绕着我的内脏,堵塞着我的喉咙,让我呼吸不畅,头重脚轻。
怀孕的前兆是从鼻子开始的。疲惫的身体里蕴藏着一种让我瘫软的催化剂,我感到头晕、嗜睡、食欲不振……虽然这个时候,我依然是一个饱满得像红苹果一样的女人,脸色红润,线条圆实。但那种摧化剂已经暗洒在了我的身体里,我将开始变质,一点点腐烂下去。最后,我将开始面容憔悴脸色蜡黄。呕吐会让我很快成为一只蔫苹果。
有一次,是去逛超市,里面不通风,且到处弥漫着蛋糕甜腻的味道,只逛了半个小时,就有了要崩溃的感觉,想马上逃出来呕吐。等坐车回到家爬上床后,我几乎变成了一根面条。一头扎进被子里就昏睡过去。三个小时后,才缓过神来。晚上,接着睡。
还有一次,晚上坐出租车去吃饭,一上车就开始有发呕的迹象,摇下车窗,用手捋着胸口,使劲地咽着干唾沫,感觉实在是坚持不住了——马上就要吐了出来。可最终,竟然还是忍住了。面对一桌酒菜,什么也吃不下去。只记得有一道名叫“无锡酱排”的南方菜,散发着甜腻的肉味,像是一个引子,马上要让我的呕吐爆炸开来。最后,冲进了卫生间,疯狂漱口,才将那呕吐强忍了下去。
接下来,是味蕾。总是很馋很馋——看到别人手里拿着纸包在咀嚼,总是想拉住他,看看他在吃什么。那些古怪的,以前从来不曾想到要吃的东西,现在开始变得充满了诱惑力:一块臭豆腐,一瓣糖蒜,一把豆子,一块柚子……想到酸,嘴里马上就冒出了相应的液体。一切和酸联系在一起的事物,现在,在我的眼里都变得那么柔软:一块绿皮橘子;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