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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以待天倾-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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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如摇头道:“看来虽过了二十年,方丈却依旧如我,未能彻悟因果。”妙清笑道:“前番既已有因,此刻岂能无果?贫僧冒昧前来,正是求个始终。”空如道:“难道方丈定要争个谁是谁非么?”妙清不语,只是低头冷笑。空如心中不快,说道:“实则天下本无是非,皆因众生各怀私欲,才生出诸多夙怨口舌。贫僧此来,只盼方丈……”一语未了,忽听妙清冷冷的道:“大师乃贫僧素所仰慕之人,望能收回说词,已全前谊。”空如一怔,失笑道:“这么说,贫僧来得可是冒昧了。”站起身来,便要出门。妙清忙起身道:“贫僧语多谩对,大师休怪。”空如一笑,迈步便行。

只听妙清从后道:“贫僧有一事不明,还请大师指教。”空如回过头来,见他目光闪烁,疑道:“方丈所问何事?”妙清道:“贫僧数十年不来宝刹,来此不到半日,却看出些古怪。”空如道:“有何古怪?”妙清道:“贵寺之中,隐隐然伏着一股王者之气,而寺后山坳之中,却腾出一团暴戾之气。按说二气相冲,势难同存,何以渐有聚扰之意?这却令人着实费解。”

空如沉声道:“方丈究竟要问甚么?”妙清嘿嘿笑道:“贫僧不过随口说说,并无它意。”空如双目如电,凝视妙清道:“方丈既来践约,想必已炼成了惊人的手段?”言犹未了,右面空荡的袍袖无风自起,疾向妙清头上卷落。妙清惊觉劲风朴面,撩起右掌,搭向来袖;前臂刚触及袖角,猛觉袖上裹着一股雄浑之极的大力,慌乱之下,只得向旁疾闪。不期空如一条大袖比手臂更是灵巧,中途打个转折,又向他背心拂来。

妙清年轻时曾得对方传授武艺,知这位师伯一身武功已到炉火纯青之境,虽是挥袖轻拂,但如受得实了,却比刀削斧砍更具威力,当下双掌齐出,迎上来袖。只听“蓬”地一声,妙清已被震出一丈开外。说也奇怪,他双脚离地而起,落地时却似有人轻轻将他放下,手臂全无酸麻之状,不由暗吃一惊:“他二十年前毁了一臂,武功怎还恁地精强!”

却听空如凄声道:“罪过,罪过!原来你师徒果是如此。”满目伤愁,转身去了。

天宝、天际听师兄喃喃自语,本要出言相询,但见天心目光呆滞,颇有些魂不守舍,也便不再追问。三人默默相对,各有所想。须臾,天宝、天际起身告辞。

天心于二人去后,心中烦躁不减,独自在室内转来转去,脸上阴云竟是愈聚愈浓。忽听背后有人轻咳一声,回头看时,却是空如去而复返。

天心快步上前道:“师伯此去,可说动于他?”空如摇了摇头。天心盯住他道:“师伯看妙清此来,果是要争方丈之位么?”空如嘴唇轻动,似要说些甚么,既而叹息一声,垂下头去。天心道:“师伯有何难言之隐?”空如吁了口气道:“由孽而始,自要以孽而终。老衲行将就木之人,也管不了这些了。”言罢迈步出门。天心追出门来,低声道:“那……那人还好么?”空如冷笑道:“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扬长而去,走得无影无踪。

这日清晨,秋风萧瑟,枯叶满地,白衣殿内,群僧肃立。

只见方丈天心端坐首位,天宝、天际伴于其右。天心左侧坐着一个老僧,双目半睁半闭,面上似笑非笑,正是五台僧妙清。他身后立了二人,乃是与他同来的两个徒弟。

大殿东西两侧,坐着数十位僧人,西面一排红衣老僧,个个慈眉善目,面色平和,乃是达摩堂、戒律院的数位长老。东首坐了数人,年纪均在五旬开外,个个龙精虎猛,目光犀利,乃是罗汉堂十几位带功师傅。余下上百名年轻武僧,均着紧身衣裤,束手立在当地。此时殿内僧众虽多,但人人摒息凝神,偌大一个白衣殿上,竟是一片死寂。

静穆之中,只听天心道:“今日为本寺武僧每年一度的秋考,众僧苦炼一年,也有分晓。尚有幸五台山妙清方丈驾到,你等不足之处,妙清方丈自会一一指点。老衲这里先谢过师兄了。”妙清哈哈一笑,起身道:“老衲何许人,敢指教众位高僧?方丈有此一举,足见守约。此事前因后果,也无须说与众人,各位长老自是心知肚明,还望能秉行公正,不偏不倚。老衲这厢深谢了。”说罢向西首一班红衣老僧躬身合十。

他一字一顿的说来,众僧皆不明其故,心想:“他五台山虽是佛门胜地,但与本寺向无瓜葛。这僧人说甚么‘足见守约’、‘秉行公正’云云,不知是从何说起?”只有数位老僧低喧佛号,缓缓点头。

天心笑望妙清道:“不知师兄如何践约?大小事宜,老衲师兄弟等悉听吩咐。”妙清道:“当年方丈并令师以多为胜,颇为人所不齿;今日我师徒三人,更逊当年之势。听方丈所言,似犹有以众欺寡之意。看来千年古刹,众僧云集之地,却没有公道可寻呢。”话音刚落,东首一僧愤然离座道:“大师要比武甚是便利,如何在此蛊惑人心?难道单打独斗,你便能稳操胜券么?”众人循声望去,见此僧五十多岁年纪,燕颔虎颈,身材高大,正是天心的同门师弟天刚。

妙清冷笑道:“老衲不敢妄自尊大,但求讨个公道。想来天刚大师这些年‘大罗汉掌’练得更精纯了吧?”言下大有奚落之意。天刚正要发作,却见西首红衣长老中站起一人,说道:“我少林千百年来领袖群伦,岂无公道可言?方丈大师亦我寺中故旧,如何出此毁谤之言?今日既有老衲等在座,总要使你无憾而去。这一层还请放心。”妙清笑道:“空觉大师仍念香火之情,确是难得!便只怕心下犹存亲疏,分了轻重虚实。”原来这空觉僧乃天心等同门师叔,故妙清有此一语。

空觉年老气沉,也不介意,天际却奋袂而起道:“我师叔是何等身份,既言给你公道,又岂能食言?大师若有本领,大家早早比过,唠唠叨叨,令人气煞!”

妙清道:“首座大师既如此爽快,老衲也不复赘言。”侧身对天心道:“老衲有两个不成器的徒弟,学了几手稀松平常的武功。今日我师徒三人,便与各位比上三场,双方谁能赢得二场,便算胜了。只是与我这徒弟比武者,须是方丈师兄弟门下的弟子才行,而老衲愿向方丈师兄弟中任一人请教。”说话间傲睨众人,状甚轻慢。

殿上不少武僧都是天心、天际的弟子徒孙,猝闻此言,不约而同地想:“这和尚言下大有必胜之意,如此有恃无恐地来我少林寻衅,岂不将我合寺僧众都小觑了么?”人人面现怒容,暗生敌忾之心。

天心微微一笑道:“此法倒也可行,只是拳剑无眼,易造杀孽,这……”妙清道:“老衲师徒三人都是井底之蛙,受不了众神僧的三拳两脚,只须各位手下留情便是。”众僧见他言语虽谦,脸上却尽是讥讽之意,均不由心生厌憎。

妙清又道:“比武之事,方丈虽慨然允诺,但其后之事,方丈却未当众言明。”天心微一沉吟,说道:“师兄并令高徒若胜,老衲便将这虚位拱手相让。”此言一出,满座失惊。一干年轻弟子心浮气躁,顿时哗然。众老僧则默默不语,神色冷峻。

忽听东面一人高声道:“要是你们输了,又该如何!”声若奔雷,直震得殿顶悬钟也嗡嗡做响。众人听在耳中,只觉此话实是说到了自己心坎上,都想:“是呀,若是你们输了,又该怎样?”

妙清干笑两声道:“天弘大师这‘狮子吼’神功也算颇为了得,却无须到处乱用。”说到这里,突然眉锋一凛,傲然道:“我师徒若败,今日必自尽于诸位面前!”这一声聚力而发,实如春雷乍响。众人猝不及防,心头俱是一震:“这老僧枯瘦矮小,内力怎会如此了得?”群僧初见妙清行止傲慢,都暗暗不忿,这时摄其威势,心里都冒出一个念头:“说不得他师徒三人,今日真能夺了方丈之位!”

天心笑道:“我等皆佛门弟子,岂能有自戕之举?师兄言重了。慧心,慧宁,你二人下埸请师兄指点一二吧。”一言甫毕,西面人群中走出二人。这二人身高足差了一尺有余,一僧大手大脚,身材魁伟之极,凝立当地,端的不厉而威。另一僧却胖胖墩墩,甚是可笑。

众僧见天心唤出此二人,都长出了口气,心想:“有他二人上埸,对方武功再强,怕也占不到便宜。”原来这二僧皆是慧字辈中数一数二的人物,高个僧慧心乃天心门下首徒,随师二十余年,内外功俱已臻颇高境界。矮个僧慧宁,乃是天际的弟子,一身横练功夫更是侪辈佼佼,无人能及。二人均知此是师门大事,哪敢有丝毫怠慢?来到大殿当中,向天心躬身施礼。

妙清见二人步法凝重,目光皆莹蕴含蓄,知非易与之辈,回身对一人道:“了禅,你去领教一下少林派的绝世神功吧。”那人答应一声,拧身纵起,如一只灰色蝴蝶,轻飘飘落在殿中。众僧见这人身法曼妙,各吃一惊,及见他立在埸上,身躯高大威猛,更是诧异:“以他这等躯干,竟能施出如此迅捷飘逸的身法,那可真是了不起!”

那人立在殿中,傲视一周,旋即冲慧心道:“小僧随师有年,却不成器。今日正要向师兄讨教。”慧心见此僧顾盼之际,颇有名家风范,暗想:“这和尚轻功好高,必是炼些机巧功夫,真实手段未必在我之上。我只需稳扎稳打,时候稍久,自能试其浅深。”合十道:“师兄远来,小僧也正想开开眼界。”左掌斜划,右手五指萁张,一招“大摔碑手”直打了禅前胸。

这“大摔碑手”乃罗汉十八手中的一式,招式朴朴实实,并无多少变化,便是初入门的年轻武僧,亦能将这一式使得中规中矩。高下之别,全在平日用功深浅。这慧心于武学上由繁入简,不鹜虚式,数年来专在这套平实的拳法上浸淫揣模,功力自是不同凡响。此即手掌只挥出尺余,劲风已破空做响,声势夺人。

了禅见对方掌势凝重,劲力含而不露,当下不敢接招,身子向旁微晃,出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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