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待天倾-第1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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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静右肋间真气密布,本以为能抗此一抓,不料那白面男子指着其体,劲气立时透入,竟将他“京门”、“章门”两穴封住。慧静一招间受制于人,心中大恐,疾提右膝,撞向对方肘尖。
那白面男子未料对方要穴被拿,仍能提膝击人,心中也是一乱。他这松溪派技法专讲抓筋拿脉,打穴击要,一旦得手,对方无不瘫倒,似慧静这般情状,还是头一遭得见。那白面男子知制他不住,掌心吐力,实实印在他右肋。松溪派掌法与别派大不相同,一掌既出,必应三穴。那白面男子心思歹毒,所击“通谷”、“石关”、“阴都”三穴,俱是足以致命之所。凡人“通谷”穴被击,肾脏内必致淤血,而“石关”穴稍受震荡,便可损害三焦,波及心脏。若前两穴已受创损,随之“阴都”穴又遭重击,则当者立时小便不通,有死亡之虞。故松溪派“一掌应三穴”之法,实乃江湖上最阴狠之武技,其拳理与医理相通,救人取命,皆在一念之间。
慧静中了一掌,脸色大变,只觉膀胱内痛胀无比,心肾两处奇热难当,一口鲜血涌了上来,险些冲口而出。便在这时,脖颈又被那白面男子掐住。那白面男子轻易得手,大笑道:“你这护寺小狗,还敢说天下无拳么?”手上用力,直掐得慧静面赤目突,鼻孔中溢出血来。慧静落入人手,一身本领无从施展,强压住冲到口边的热血,怒目而视,并不屈服。
那白面男子见他受此重击,犹能支撑得住,心中暗暗惊佩,手指略松道:“你若认输,我便饶你不死。”慧静呼吸稍畅,怒视其人道:“你乘我悲伤流泪,偷袭得手,我……我岂能服输?”那白面男子取巧获胜,也觉不甚体面,略一沉吟,说道:“当年我与神光交手,他也曾饶我一命。也罢!你去调理片刻,咱二人再重新来过。”手臂一抖,将慧静抛了出去,随即盘膝坐下,闭目养神。
慧静跌倒在地,半晌方才爬起,也不理会众人从旁讥笑,两掌夹抱后脑,弓腰挺膝,垂脊踮足,又做出一个古怪的姿式。
周四见他这一式怪中有法,吸短呼长,意在胸际、腰肾,心道:“此与易筋经中‘打躬式’相仿,难道他心肾两处受了重伤?为何又踮起脚来,十趾不敢抓地?这可没有道理。”他不知慧静肾脏受损,淤血已流入膀胱,之所以要踮起脚来,全是为了减轻下腹巨痛,又想:“看来这松溪派武功,果是不同凡响。一会儿我若与那两人交手,须得全力以赴,出重手击之。”眼见二人都在场上调息理气,回头向木逢秋道:“这个笪象川,先生可是认得?”
木逢秋点了点头,说道:“当年神光与我教为敌,屡败我教人物,最后约定在西岳华山与冷教主一决雌雄。冷教主恐敌他不过,便遣人到松溪派求援。松溪派虽与少林有怨,但其时季化南、叶继美二人均已亡故,门中只剩下吴昆山、周云泉、单思南与笪象川等人。昆山、云泉老而多病,不能远行。单思南则鄙视我教,闭门不见。最后只有笪象川一人赶来,全了冷教主脸面,故而我教人物都与象川有一面之缘。”说到此处,叹了口气道:“可惜那一次只有象川赶来,若思南也能应邀而至,我神教也不会一败涂地了。”
周四道:“此话怎讲?”木逢秋露出惋惜之情道:“继美门下,思南独秀。假使他能与冷教主联手,神光必败无疑。”手指那白面男子,又道:“据说象川入门之时,继美年事已高,象川一身本领,皆由师兄思南所授。此传言若是实情,则思南技艺之深,当真不可揣测了。”
周四听了,眉毛跳了几跳,猛然盯住场上那黄脸男子道:“先生可知那人是谁?”木逢秋经他一问,也是一惊:“难道这人会是思南?”想了一想,却又摇头道:“不会是他,不会是他。此人性情孤介,当世能请动他的人,那是没有的。况且他早已年逾古稀,又怎会远来蒿山,与少林后辈争强?”嘴上说得坚决,心中却想:“此人若是思南,那请他之人又会是谁?今日山门前聚集龙虎,看情形都是受人邀请而来。教主一直不敢现身,莫非担心那幕后之人突然露面,我等抵挡不住?”
他窥破教主这层心思,也不禁生出忧虑,但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何人有此脸面,竟能将这许多销声匿迹的人物一并请来,又想:“这幕后之人既有吞灭少林之心,必有称霸江湖之志。如此大事,惟有深谋远虑,布置周密,才望有成。今日众僧与各派僵持,两下均无胜算,教主一旦现身,胜负更难预料。此人没有十分把握,必不敢轻易跳出,以真面目示人。”想到此处,低声冲周四道:“教主蓄势不发,想是对那人有所顾忌吧?依属下看来,今日无论谁胜谁负,他都不会置身其中。”
周四被他点破心事,倒也佩服他料事明白,轻叹一声道:“何以见得?”木逢秋道:“此人请来这多帮手,足见心中没底,对此战信心不足。少时教主大显神威,如能尽灭其场上爪牙,此人心胆必寒,又哪敢倾力一搏?是以教主越早登场,他越不敢与我等争衡。”周四点了点头,心想:“今日若非众僧苦战不屈,那人恐怕早已跳将出来,屠灭少林了。他若果真抢先而出,占了形势,我想要相助少林,也为时已晚。木先生所言有理,我须及早助战,唬退此人。”言念及此,又不禁后怕起来,暗怪自己不辨形势,险将众僧推入死地。
木逢秋观其神色,知他终于拿定了主意,眼望盖天行等人,露出会心的微笑。盖天行、萧问道两人暗挑大指,赞许他劝人有方;叶凌烟则跃跃欲试,盼着与教主大出风头。
应无变缩在教主胯下,连着看了十数场好戏,愈看兴致愈浓,只盼高潮迭起,热闹不断,浑似小儿观戏一般,只要热烈火爆,他便兴高采烈,至于谁胜谁负,那是丝毫也不放在心上。谁料正看在兴头上,那白面男子和慧静突然偃旗息鼓,停了争斗。他瞪大眼睛等了半天,也不见二人有何举动,心中甚是不耐,呸地一声,冲场上唾了一口,随即扯了扯周四衣襟,故意只露出半个脑袋道:“教主,一会儿你老人家上场,可要打得热闹些,最好让属下看得魂飞魄散,屎也憋不住,尿也止不住,眼珠子也要吓出来,那才过瘾。可千万别像场上那两个熊货,一个闭目合眼,一个气喘如牛地较劲。”几人听他说得龌龊,都轻声笑了起来。
盖天行知教主即刻便要现身,心怀大畅,抬腿踢了应无变一脚,笑道:“你要弄脏了教主衣袍,可要罚你用嘴舔干净。”应无变闭上眼睛,呻吟道:“啊唷,啊唷!长老这一脚踢得好重,我这泡尿怕是真的止不住了。”
几人正说笑间,忽见慧静站了起来,双手抱肩,长长地嘘了口气。那白面男子睁开双目,只向他看了一眼,便知他伤势已愈,不觉赞道:“好个神光,内功心法果然天下无对!”缓缓起身,向前走来。
慧静并不迎上,反而向天心走去,及至近前,突然跪倒在地道:“弟子投身佛门,数年来不敢妄杀一命,但今日若不以重手相拼,实难与那位施主一较高低。倘弟子一时失手,竟犯杀戒,还望方丈开恩免罪,容弟子耗尽余生,忏悔修行。”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委实出人意料,而出家人竟言杀生之事,更是罕见罕闻。众僧齐宣佛号,都知二人争斗若非凶险无比,慧静绝不致说出这种话来,一时提心吊胆,都怕慧静稍有不慎,便要命赴黄泉。那白面男子静静听来,脸上肌肉也抽搐了几下,旋即又现骄情,嘿嘿冷笑。
天心默然良久,说道:“我寺僧众虽诚心礼佛,与世无争,然刀斧在项,也不能逆来顺受,任人宰割。昔日昙宗助秦王建功,觉敏破虎牢关金兵之围,及近世月空大师率众平灭倭寇,均是以佛心行杀戮之事,而功德巍巍,生灵仰望,谁又能指责其非?你舍身护寺,神佛亦当感怜,纵有犯戒之举,也是情有可原。”说罢叹息一声,垂头默许。
慧静精神一振,冲方丈拜了几拜,挺身站起,向那白面男子走来。众人知此番龙争虎斗,非比寻常,一颗心都怦怦乱跳,呼吸骤然急促。
应无变眼见又有好戏可瞧,直喜得全身颤抖,目中泛出光亮,连扯周四衣襟道:“教主,你老人家此时可别上场,先让这两个东西斗上一斗,谁死谁活,都不打紧。”周四注视场中,并不理他。
那白面男子调息已久,神完气足,待慧静走近,突然发出一掌,击向他面门。松溪派技法原是以静御动,不慕先机,但慧静功力太强,如不抢占形势,实无获胜之望。这一掌深沉大度,极具气象,掌风扑卷而来,大有铺天盖地之势。慧静与他斗了几招,对松溪派武功已有所识,知此门技艺以跌拿为法,寻穴击要为用,似此横空出掌,显露气象,实非其长。他料来掌乃是虚招,随之必有歹毒后招为续,当下略一侧身,右掌似拍似按,搭在来掌之上,掌力只吐出三层,撞向那白面男子胸口,实则取了守势,谨防有变。
那白面男子一掌受阻,全不理会当胸撞来的掌力,另一掌跟着挥起,又向慧静面门打来。这一掌激如风飙,怒似雷霆,一掌甫出,异声大作。恍惚看去,竟与那华服老者所施的“五行雷电手”如出一辙,而凌厉之势,更强了数倍。周、木等人见了,都是一呆:“他为何舍高就低,如此相斗?”
那黄脸男子从旁观斗,也皱起眉头,甚以为奇。原来这“五行雷电手”虽是上乘武功,然较之松溪所传之技,毕竟逊色许多,以之行走江湖,固然绰绰有余,但要与慧静这等人物相拼,却无异于自寻死路。
那白面男子出掌之际,慧静虽觉迎面似有闪电划来,但立时看出这一掌图于眩人之象,并无坚实后力。他与那白面男子相差无多,若要寻出对方破绽,实比登天还难,此刻良机忽现,哪容错过?忙提气充于左掌,呼地一声,向那白面男子当胸打去。
白面男子见来掌有实无虚,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