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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以待天倾-第1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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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心一颗心直往下坠,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念头:“他说来说去,难道骨子里早打算与众僧为敌,替神光出气?”逼视慧静道:“所以你便偿其心愿,将本派贬得一无是处?”不待慧静开口,又厉声道:“那你为何不将众僧个个打翻,好教他更添欢喜!”慧静见方丈目射寒光,与适才全然判若两人,慌忙摆手道:“弟……弟子绝不敢与众位大师动手,弟子……偷……偷习武功,已是大错特错,哪……哪还敢再增恶业,做……做欺师灭祖的罪人?”

天心向后退开两步,冷笑道:“人心难测,我看你也未必不敢。”众僧见方丈一脸的戒惧之情,也都死死盯住慧静,大生敌意。周四见状,暗暗焦急:“这僧人若与群僧反目,我今日可难有作为。”

慧静见众僧眉眼不善,又急又怕,猛然将僧衣撕破,袒露出胸膛道:“方丈若信不过弟子,弟子即刻便废去武功,只求方丈法外开恩,莫将弟子逐出门墙。”说罢两掌交叠,向小腹按去。天心见他神情决然,不似做假骗人,急忙纵身上前,抬腿向他腕上勾来。足尖刚碰到慧静手腕,一股大力忽将他整条腿高高弹起。天心失了重心,往后便倒,不禁暗暗叫苦。便在这时,猛觉后腰被一物顶住,扭头看时,却是慧静跪在身后,以头顶住他身躯。这一变只在交睫之间,非但天心未看清慧静如何来在身后,满场人物也都目瞪口呆,暗暗称奇。

天心不曾出丑,已知慧静确无歹意,又见他匍匐在地,诚惶诚恐,于是放下心来,轻拍其肩道:“你对少林贞心无贰,我自知晓,但你年轻无知,对寺中往事却非知之甚详。”

慧静听他口气转缓,流涕道:“弟子糊涂,愿闻方丈训教。”天心盯住他看了许久,说道:“你得神光大师真传,自然对他尊崇备至。但你要知道,无论他武功多高,在我寺中都只是罗汉堂普普通通的武僧。这一点你须终身牢记。”说话间目光威严,审视慧静情态。慧静听他言下大有儆诫之意,忙叩首道:“弟子记下了。”

天心微微点头,说道:“当年神光大师降伏魔数,功德可算无量,非但各派颂德之声不绝,我寺僧人也都对他礼敬有加,当时便提议由他来做罗汉堂首座。谁料各派别有用心之徒忽跳将出来,欲奉他为武林之尊,以此引他卷入江湖是非,从中牟利。我寺有识之士窥破机谋,都劝神光大师远避虚名,勿入其彀。神光大师因众僧阻拦,便未应承其请。各派奸徒一计不成,又纷纷赶到少林,怂恿神光大师做本寺方丈。这一回神光大师颇为动心,便向众僧有所流露。众僧因他是寻常武僧,于佛法又不精深,都不肯答允,更怕由此一来,江湖上诸多仇怨都要牵扯到我派头上。神光大师意愿难成,对本寺顿生怨愤,一气之下,竟受旁人挑唆,决意离开少林。临行时留下话说,要自立一派,在江湖上与本门争强。众僧知他技高冠时,都怕同室操戈,他人得利。哪知过了两年,忽传来他忧闷成疾,撒手人寰的消息。本寺几位僧人去临汾接他尸骨,回来后讲他在临汾确是创下一个心意门,可惜门中弟子寥寥,俱非可造之材。众僧听说他死得凄凉,无不悲伤,都叹他艺高如天,命薄似纸,心胸是过于偏狭了。”说到此处,叹息不已,神情颇为凄楚。

众老僧尽皆伤感,心道:“当年神光大师若不赌气离寺,则寺内僧众均可受他教益。数十年间,不知能出多少继往开来、光宗裕后的人物,又哪会落到今日这步田地?实则本门衰落,正是从他离寺时起,此后虽有空问、空寂几位师兄撑持门户,但他几人终究不能与神光大师相提并论。”言念及此,都不禁扼腕摇头,深以为憾。

天心收了悲肠,低头望向慧静道:“我今日提及旧事,只为让你知道事情缘由,以免被他书中煽惑之词所扰。你可知我心意?”慧静道:“弟子虽见经书中有怨愤之词,也不敢对本门妄生它想。但神光大师指摘本派武功的言语,弟子近年来却大生同感,以为确是一针见血,金玉良言。”

天心不以为然道:“你以为他一部经书,果真超过了本寺所有拳法?那为何罗汉堂内所绘的‘紧那罗拳’,他终生也参悟不透?”慧静愣了一愣,道:“弟子从未见过‘紧那罗拳’,不敢随意褒贬,但本寺其它拳法,确是漏洞极多,不切实用。恰如神光大师所云,但教我神意到处,则万种拳法皆为虚幻,万般变化皆拙劣不堪。我虽信手拈来,却可所向披靡,无往而不胜。”

天心见他忘乎所以,本要申斥几句,转念一想,又压住火气,笑道:“既然本寺拳法不值一提,那你不妨说说这几位施主武功如何?”说罢指向那头陀等人。众人见天心问到有趣之处,都竖起耳朵,等着慧静开口。

慧静向那头陀等人看了一眼,脸上突然红了起来,支支吾吾,竟显得十分扭捏。那头陀等人见状,甚是奇怪,心道:“这秃驴胜了我等,只管吹嘘便是,为何吞吞吐吐,做此丑态?”

天心也觉诧异,笑道:“你贬嘲我宗,毫无顾忌,为何一说到外人,却又哑口无言?难道这三位施主拳法高深,你格外相中?”慧静连忙摇头道:“那倒不是。弟子只是在想,这几位施主既然敢来本寺寻衅,为何武功却与众位师兄相差无几?莫非他们几人是各派中武功最弱的?还是见弟子年轻,根本未施全力?”

这句话钻入众人耳中,满场顿时骚动起来。众人都在心中暗骂:“这和尚看着忠厚,说出话来怎地如此阴损?他这番做作,可比冷嘲热讽更加羞人。”

那头陀闻听此言,气得钢牙咬碎,心道:“这贼秃好不可恶!他假装羞赧,原来是在替我等脸红。众目睽睽之下,实在辱人太甚!”那书生与疤脸老者也都怒不可遏,紧握双拳,便要上前。

忽听得场边有人冷冷地道:“几位不必动怒,且听他如何自炫?”几人侧目观瞧,见是那两名身穿道袍的男子讲话,于是强压怒火,站住不动。

天心不知慧静说的是实情还是戏言,故意板住面孔道:“这几位施主都是成名已久的前辈,武学上均至巅峰,你休要胡言乱语!”慧静见方丈嗔怪,忙辩解道:“弟子初时与他们交手,确如方丈所说,几人本领极高,弟子招架不住。哪知斗到后来,弟子心神渐定,功力尽数发挥出来,周身上下竟生出一股无形的劲气,将自己罩在其中。此后几位施主再向弟子逼近,无论怎样变换招术,隐藏劲力,只要撞上这股劲气,弟子均能立时觉出每一招中的实劲,且对方招术愈是巧妙,应付起来反而愈是容易。斗得久了,弟子全当是在与几位师兄过招,其时弟子若想求胜,便将几人发出数丈之外,也不是什么难事。弟子自从悟透经书之后,只知众位师兄武艺平常,可从未想过其它门派的前辈也会如此,那是怎么回事?”说到这里,呆呆地想了一会儿,突然手拍额头道:“对了,对了!那最后一句定是此意!这道理我早该明白。哈哈,我真是愚不可及,愚不可及!”说罢旁若无人地笑了起来,手舞足蹈,露出狂态。众人见他面带异采,仿佛突然间变了一个人,都凝眸而视,大惑不解。

天心摸不着头脑,握住慧静手臂道:“慧静,你这是怎么了?”慧静狂态不敛,翻手攥住天心臂膀,心喜若狂地道:“这最后一句弟子百思不解,谁想……谁想竟在今日顿悟!”天心臂膀酸麻,不敢立时挣脱,柔声道:“那最后一句说的是什么?”

慧静二目放光,死死盯住天心道:“那经书最后一句说‘我心既为无限,则万象俱无差别,从此斯术大成,天下无拳。’弟子直到今日,才真正懂得天下无拳的极义!”

这句话大有傲睨万物之意。众人直惊得目瞪口呆,连周四、木逢秋等人也心神驰荡,甚感骇异。

众老僧热血沸腾,不约而同地低宣佛号,心道:“天下无拳?那是何意?难道说一个人功至极境,天下任何一门武学对他来说都没了差别?任何一个对手都无所谓技艺高低?果真如此,那可真是到了纵意所如,视万类俱无拳勇的大乘境界。”众老僧初听慧静贬抑少林,尚存了厌憎之意,此时却暗暗惊服,知他并非狂言,转念又想:“我少林自神光大师离去,便露衰微之象,此番慧静脱颖而出,实乃天降至宝。我门中又出惊世之才,足见少林气运未竭,此后我等当善待慧静,再不可轻易失之。”想到这里,目中都露出百倍的珍惜慈爱,人人叨念不止,谢佛祖福降少林。

天心眼望慧静,悲喜交加,心中暗暗感叹:“慧静已臻极境,可惜全不自知。否则有他援手,空行师叔、天觉师兄和天弘师弟都未必会死,许多武僧也不会或伤或残,令人痛心。”伤惋之余,又想到:“那本‘神运经’既然如此神奇,若以之授教僧众,则我少林不但可立挽颓势,且数年之间,必能重振雄风,压倒群伦。”一时精神大振,忙问慧静道:“那经书现在何处?”

慧静此时心潮已平,听方丈问到经书,忽露出惶恐之色,愣愣地瞅着天心,半晌也不开口。天心知道不妙,追问道:“到底放在哪里?”慧静此时此刻,已明白了那经书对本门是何等重要,眼见百余僧人都目光切切地盯着自己,猛然举起双拳,向头上捶去,痛心疾首地道:“弟子糊涂,弟子罪该万死!那经书已被弟子……烧了。”众僧听说经书被毁,都急得跳了起来。

天心连连顿足,手指慧静道:“你……你怎敢擅自毁经?你……你……”说到一半,已气得浑身乱颤,面色惨白。

慧静知犯下大错,急忙爬到方丈脚边,失声道:“弟子糊涂,弟子不该遵神光大师之命,将经书焚毁。弟子愿受重罚,愿受重罚。”言罢悔恨无极,泪落如雨。

各派人物听到经书被毁,虽也有些惋惜,但想到此经若存留于世,少林派必将东山再起,雄霸江湖,又不禁幸灾乐祸,窃以为喜。

天心重振少林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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