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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以待天倾-第1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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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百调难愈,可说都是这和尚所赐。”

周四不知他臂上原有痼疾,奇道:“他内力再强,事隔多年,你旧伤也当痊愈,为何仍受其累?”木逢秋道:“这和尚运劲十分高明,并不震断属下经脉,只是将经脉震离原位。想是见属下剑法尚可,怕属下一旦有成,为祸武林吧?”说着笑了起来,目中却露出几分苦涩。

周四心道:“木先生经脉受损,仍练成神乎其神的剑法。这份坚忍之志,实非常人能及。”他恐再提往事,惹木逢秋伤心,转回话题道:“先生看场上二人,谁可获胜?”木逢秋道:“那温家男子只守不攻,似在诱那僧人尽展所学。龙形拳既制他不住,其余四形也无功用。一会儿他若反击,只怕那少林僧抵挡不住。”

正说间,只见空然低吼一声,拳势突然一变,双手勾曲,成虎爪之形,纵身向那老农扑去。这一扑仿佛怒虎出林,起势异常凶猛,硬逼硬进,攻法坚刚,连环几式,式式含抖崩之力,抓扑之威,极是暴烈悍猛。

那老农神色不惊,仍是向后退避。他虽未还手,但空然攻势凌厉,劲力充沛难当,他遮拦之时,便不自觉地露出本门家数。这温家拳好似闭门拳种,一行一动,俱以“掩”字当头:扣足、掩裆、藏肘、顺肩、合胯,几乎面面俱到,滴水不露。看着无甚新奇,可无论空然使出何等妙招,他只须肩、肘、膝、胯四处微微动作,便能随机生巧,将来拳从容化开。偶一抬足,更带出掀、摆、圈、点、寸几种极古怪的偏门腿法,恍恍惚惚,欲起又止,仿佛随时都能踢在空然身上。

众人看到这里,始信其人确有过人之能,但未见他使出一招,仍不知他技艺精深到何等地步。许多年老僧人看出此人深藏若虚,实有不测之功,都暗自捏了一把汗,生怕他突然反噬,空然要遭毒手。

空然一路虎形拳使尽,眼见伤敌不得,双臂在腰间一抖,蓦然抬至胸前,右手骈指如箭,点向那老农双目,一只手臂仿佛软蛇一般,贯穿一气,节节灵通,极是刁钻柔巧。那老农见来指曲折游荡,指上劲气却沉静含敛,吞吐不定,知他这一式乃是仿水蛇之形,柔身而出,瞬息即变,一旦适机寻时,便即吐芯伤人。当下不退反进,竟迎着对方两根指头撞去,也不见如何抬手,右掌已搭在空然臂弯。空然只觉臂上一沉,一条胳膊顿时僵硬不灵,待要弹抖挣脱,对方一只手掌却似装满了水银的皮袋,既沉实又轻灵,任他怎样推揉卸力,始终如坠如缠,劲续意连。

须知蛇乃极灵异之物,曲折吞吐,伸缩往来,必得周身节节贯通,盘曲中求完整之劲,方能如波如浪,拨物斜行。若有一处僵滞,通体整劲立失,那时反比常物更为呆板。

空然臂弯被制,蛇形中许多精妙招术便施展不出。他心下虽惊,毕竟功夫老到,索性伸出另一只臂膀,与对方左臂搭在一起,四臂缠绕相交,伺机而动。那老农见他胸腹舒展,双臂稳实轻柔,仿佛聚精凝神、机警而立的白鹤,腕、肘、肩若动若静,皆暗藏杀机,知这般近身揉手,极易有失,左臂一翻,压在对方手臂之上。大凡贴身揉手,双臂在上者自然大占便宜。空然搭手便失先机,不敢再有迟疑,当即撑背实腹,寻机发力。这近身揉手之法,本非少林派所长,但空然习技多年,修为甚高,与人比武较技,早已不拘形式。岂料方一接手,忽觉浑身上下极不得劲,对方臂上仿佛生出一股极黏连的怪力,似实似虚,似收似纵,忽尔空空洞洞,忽尔又疑如坚钢。自己昔日所习得意招法,全归于无用,几番换招都递不进去,眼见对方并未使出什么高明手法,却累得自家气喘汗出,神不能敛,几次被这股怪力带得下盘不固,几欲倾倒。这等怪事,若非身临其境,实难置信。众人见二人四臂交缠,挤带推引,好似儿戏一般,毫无精彩之处,都难断最终鹿死谁手,但见那老农神情自若,双臂随意而动,只凭臂上“听劲”之功,便能随手化势,心下也都猜出几分。那老农与空然斗得一阵,露出失望的神情,信手敷衍两下,忽然叹道:“空问言过其实,竟骗了我这么多年!早知如此,温某此次便不来少林了。”他说话时眼望天空,双臂似露出空隙。空然见状,突然曲臂成肘,撞向他心口。那老农微微一笑,也不躲闪,说声:“你坐下吧。”前掌一翻,轻轻按在空然肩头。空然被他按住,竟尔身不由己,颓然坐倒。这一变突如其来,人皆难料,看着倒似二人事先编排好了,那老农话一出口,空然便故意坐倒在地上。众人莫名其妙,都以为场上二人有意作戏。仔细一想,又觉绝不可能,但为何如此,却想不明白。那老农胜了空然,并无得色,目视群僧道:“温某此来,只想见识一下贵寺这一套五形八法拳,谁料此拳徒有虚名,并不似空问所讲。温某恨其言语不实,方出掌伤了这位大师,但我以肺气伤其肺力,用药尚可疗治,若用肾气摧其肾力,用药亦不能救。各位大师如能体谅我心,望赐温家一个清静,不致来冀北寻仇。”说罢便要离去。众僧闻言,皆惊奇不解。空然瘫坐在地,眼见众僧目光缭乱,突然喷出一口血来,似猛然间苍老了许多,勉强抬起手臂,点指那老农道:“你……你说得……不对,若是……我神……光师伯在世,这……套五形八……法拳……你是接不下……三招……招的。”说着又吐出一口鲜血,神色异常凄惨。众老僧闻听此言,无不黯然神伤,抚今追昔,人人悲愤难抑。那老农知此番所作所为,大伤少林脸面,心中也生悔意,因恐众僧纠缠,便思一走了之,当即走到场边,冲那红衣人拱手道:“尊主之情已偿,温某这便告辞了。”那人也不阻拦,还礼道:“温先生未使出贵派一招一式,便将少林僧打得一败涂地。佩服,佩服!”那老农道:“家父临终前有命,不准温家拳法再现江湖。温某不敢有违父命,只有胡拆乱打,图个侥幸。阁下乃巨子名家,还望不要见笑。”那红衣人笑了一声,低头望着脚下泥土,若有所思。

众人回想这老农适才与空然交手,确是未使过一招像样的招式,听他一说,才知他原来是遵从父训,不敢露自家秘技,心想:“这温家拳果真如此了得?不显半点皮毛,便能将少林高僧打得狼狈不堪?”各派人物多固步自封,观此一幕,方知大泽之中,蛟龙深藏。再望向那老农时,都现出极复杂的神情,似羡似妒,将信将疑。

那老农言罢,转身向人群外走去。未行几步,那红衣人忽然抬起头来,问道:“听说当年明教周教主去贵处切磋武艺,曾与温先生交过一次手,不知其间胜负如何?”那老农脸色骤变,回头盯住那红衣人道:“阁下明知故问,莫非存心羞辱温某么!”众人见他目中神光湛湛,夺人心胆,都不知他为何发怒。

那红衣人笑道:“在下不过随便问问,温先生切莫多心。”那老农似乎十分懊恼,顿足道:“其时温某年轻,技艺未成,方败在此人手上。他自诩海内无敌,也要在百余招上,才能赢我。温某只恨其人已死,不然定要寻他见个高低!”此言一出,满场哗然,连周四和木逢秋等人也心头一震。周应扬技冠天下,可说无人不知,这老农竟说年轻之时,便能与他斗过百招,实是耸人听闻。若非他适才胜了空然,满场数百之众,说不得都要笑出声来,但见他凝眉瞪目,满面怒容,又不似说谎骗人,均想:“他当年要是真与周应扬斗过百招,此时身手岂不难以想象?果真如此,那少林僧败在他手,可一点也不冤枉。便只怕他口不择言,这句话是信口胡说。”众人虽信了少半,毕竟危言若虚,真妄难辨,故此人人疑云满面,不能消褪。

那老农见状,仰面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愤懑之意。众人见他双目怒突,炯炯如炬,心中都是一凛。那老农笑得几声,大露狂态道:“我温家不入江湖,众人以我为怯。好!好!好!温某不出十年,定要调教出一名弟子,放之江湖,教各派尽皆屈膝!”说罢拨开人群,恨恨而去。众人耳听他洪亮的声音在山谷间回响不绝,不知为何,心里都起了莫名的恐惧,仿佛每一句话都已钻入了自己骨髓,冰冷寒彻,使人如坠深潭。

忽听一人哈哈笑道:“什么他妈不出十年,我看他温家再过一百年,也未必会出像样的人物。我老人家只睡了这么一会儿,便有人敢胡吹大气。这小子在哪呢?你们把他叫过来,我看他长了几个脑袋?”此人说话浑浊不清,吐字忽快忽慢,听着既像醉汉口中的胡话,又像睡梦中发出的呓语。众人听这声音似从地下发出,都向发声之处张望。

只见北面人群当中卧倒一人,脊背朝天,臀部高翘,似蜷非蜷,似拜非拜,模样十分古怪。这人四周站满了点苍、桐城两派的人物,遮遮挡挡,将他掩在其中。众人看不真切,但见点苍派岳中祥、顾成竹、赵崇等人及桐城派掌门“鬼秀才”凌入精皆在此人左近站立,只当他是这两派的人物,心中都是一喜:“点苍、桐城两派若是与少林僧动手,那倒是件好事。”众人既存了观望之心,自然盼别派有人出来,与少林僧斗个你死我活。

地上那人一句话说完,便即没了声息。片刻之间,突然鼾声大起,一声高过一声,好似雷鸣一般,满场皆闻。众人诧以为奇,一面瞧着岳中祥、凌入精等人,一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凌入精见地上这人穿件破旧蓝衫,左脚上蹬了只破鞋,右脚却光着脚板,既不是本门中人,看着也不像点苍派的人物,因恐众人误会,招惹麻烦,于是走到这人身边,含笑道:“这位朋友想是醉了,大冷天趴在地上,那可是要着凉的。”

那人面孔朝下,直似不闻,呼噜声更响。凌入精干笑一声,自怀中取出一把折扇,装模作样地扇了两下,又道:“这位朋友不知是哪派的高士?如此睡法,岂不要冻坏了身子?哪位与他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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