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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以待天倾-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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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体内已起了细微变化,两股力道虽仍斗得凶猛,但苦痛袭来,已不似前时那般岌岌可危,令人不可终日。

他初时以为既得妙法,多则数月之内,便能芟夷痼疾。随后静待数日,眼见收效甚微,方知若要将两股力道疏散于百脉,最少也须一年光景,即便二者归入正途,斯后如何将之合二为一,仍是一个天大的难题。想到沉疴去日遥杳无期,此后更不知有多少险阻横拦于道,免不得灰心丧气。因此随后几月,他便不再想何时能出得山去,终日只是浑浑噩噩,与时迁徙。

这一来反倒有所补益,两股力道没有意念驱使压制,发作起来再难持久,每次间隔也越来越长,从每日发作数次,渐渐转为数日发作一次。

急景流年,光阴似箭,待得两股力道终于寂然隐没,再不发作,已是整整过了一年。

这一年中周四游荡山间,睡卧松林,当真如行尸走肉一般,饿了便抓虫捉鸟,采摘野果,渴了便跑到溪边,咕嘟咕嘟喝个没完,始终弃智绝思,不生杂念。

待到这难关终于过去,无须再埋心蒙意,这才定下心来,暗暗合计:“此时两股力道虽已归入正途,不再无端发作,但一正一反,性难相合。我只要稍稍运功导引,二者立时又窜行而出,恢复原状,虽已不能致我于死地,但我不能行气吐纳,一身功力尽失,岂不如同废人?看来终要想出个万全之法,导气归流,使二者合而为一,方能回复我以前的功力。”

他自悟出了殊途同归的道理,已知两股力道早早晚晚,都会融在一处。但如何才能使二者尽释前嫌,同舟共轨,却令他大费心思。此后数日,他每日手捧那本“易筋经”,只盼从中寻得端倪。怎奈经书前几页文字古奥艰涩,偏又是起始的总纲。他学识浅薄,连一多半文字也不认得,如何能知道其中所云,不由暗生悔意:“当年我若随那位老伯伯多学些字就好了。那时他手把手教我写字,我只觉识字无用,便不认真向他求教,这可真是自作自受。”苦闷数日,始终一筹莫展。

这日深夜,星月交映,清辉匝地。他眼望空中一轮满月,忽有所悟,寻思:“天有日月,物分阴阳,看似一正一反,互不相关,但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却同出一理。这‘易筋经’我虽不明其义,但既与心经相冲不合,可见所载之法必是反心经之道而行。周老伯常讲法无异辙,要能触类旁通,此时我已领悟心经神髓,何不反心经之意而测易筋经之理?”

当下茅塞顿开,默想心经中许多导气之法,想得片刻,便打开那本“易筋经”,细看那些形态各异的人物真气运行的途径。两下里互相参证,逆推反思,虽不免有牵强误解之处,但入微知著,倒也将“易筋经”神施鬼设的心法理出了一点头绪。他见大有眉目,随后几月便天天浸淫其中,不辨日暮。

他原本极具慧根,这些深奥的驭气之理只要用心揣度,无不豁然开朗,当真如神授般显出了绝顶资质。及至将“易筋经”总纲中的妙义领悟逾半,更觉两大神功虽各辟蹊径,最神妙处却异末同本,如出一辙。

这一遭他心无旁骛、潜心揣摩,待将“易筋经”诸般秘奥悉已精晓,又费时一年。

此时他两大神功俱已了然于心,导引起来自是求其同而存其异,避其重而就其轻。两股内劲初时混杂不清,不甘就缚,但他取二经中最相近的功法精心疏导,渐渐将两股力道引入“八会”穴中。

所谓“会穴”,是指人体脏、腑、筋、骨、血、脉、气、髓的精气会合之所,因全身共有八会,故称“八会”穴。其“脏会”在“章门”,“腑会”在“中腕”,“筋会”在“阳陵泉”,“髓会”在“绝骨”,“血会”在“隔俞”,“骨会”在“大抒”,“脉会”在“太渊”,“气会”在“膻中”。这八穴最是人身紧要之所,可说是所有经络穴道的极处。那两股力道被他诱导有日,已失去固有之性,都变得模棱两可,温顺恭和,你向我秋波暗送,我向你送抱投怀,早忘了前番刻骨之仇,一旦被引入“会穴”之中,正如二人各取其道登山,所走路径虽不相同,到了极顶,却不得不汇在一处。

周四料二气不久即可归流同体,也不急于求成,每日只是按部就班,聚气静俟。他在深山幽谷,不知岁月短长,转眼间一年又过。

忽一日行动当中,八处“会穴”同时炽热如火,体内随之撼山摇岳般大震起来。他只当出了岔乱,不敢再吐纳导引。岂料震荡愈来愈强,足足持续了三日。

这三日中,他感觉浑身经脉俱被震得犹如通衢相仿,真气在其间纵横奔流,恍似山洪骤泄,势不可挡。便是最不易顺畅的经络,也突然间变成了坦途,许多从不敢导气入内的奇经异穴,竟也畅通无阻。周身上下渐渐通同一气,显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异常情状。

到第四日,震荡忽止,间隔半月,重又发威。如此震震停停,反复数次,一次比一次感觉奇异。一日势头太过强猛,居然将周四震昏在地。待得醒转,忽感八个“会穴”中似生出了八只不断膨胀的怪兽,蓬蓬勃勃,蠕动不止。

他心下惊悚,加之浑身憋闷已极,不由得纵声长啸,以泄浊气。这一啸直冲云霄,飞鸟俱坠,四周林木如被狂风吹摇,树叶雪片般飘落。啸声在群山间往来激荡,好似半空中打了一串响雷,四外飞禽走兽收翅蜷伏,无不大骇。一啸之威,当真使天地失色,万类俱惊!

那八只怪兽被这啸声吓得魂不附体,蓦地里冲出巢穴,惶惶然抱成一团,自知大限已到,个个缩如泥虫。

周四抚腰长啸,并不止歇,体内纯阳正气沛然冲荡,借长啸之势迭浪高涨。那八只怪兽好似残雪逢得烈日,立时融化萎缩,不成原形。周四一鼓作气,啸声更响。持续了一个多时辰,那八只怪兽终于冰消雪融,遁得无影无踪。到此一步,他体内两种异样真气才真正散于百脉,从此永世相亲,再无异同。

周四浑身大畅,挥袖收啸。刚一静下心来,便觉神清气爽,身轻眼亮;四肢百骸无一处不暖融融,松坦坦,全身毛孔也似张大了许多,千万个孔隙之中,都有丝丝凉气透入。那一分飘然欲仙之感,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他心中惊喜,无意间舒活四肢,动不几下,更感诧异:“我怎地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全身筋骨欲松则松,欲紧则紧,如此随人心意?”好奇之下,忽想起当年叶凌烟曾教给自己几个稀奇古怪的动作,自己勤于习练,却一直不能做得熟活。当下试着依法而行,做来竟毫不费力,许多原本力不能及之处,这时只要心向往之,手足四肢便能陡然伸长数寸,各种从前想也不敢想的奇妙姿势,也能轻易做出。几式练完,自觉便是叶凌烟在此,也已远逊于己,心中怎不大乐?

他哪里知道,此时他“易筋经”的神功既成,已然伐毛洗髓,超凡入圣,一身筋骨更是形如再造,些许伸筋活骨的小技,只是神功皮毛表相,原不足为奇。

他心下欢喜,急于一试轻功,吸一口气,双足在地上一顿,疾向空中蹿去。这一蹿也不知附了何等神力,身子刚一离地,便腾起两丈多高,其势不竭,仍向上升个不止。

他陡然间跃在三四丈高,毫无准备,不禁惊呼失声,眼见距地面太远,若是摔将下去,怕要受些损伤,连忙提口真气,向旁疾掠。这一掠又斜斜飞了四五丈远。如此倏然逾矩,确是他梦中也不敢妄想之事,惊惶之下,忙又换了口气,拧身向上疾旋,身子陀螺般飞转而上,又霍地升高两丈。

他此时距地面已有五六丈高,骇异之余,已明白了体内真气尚有如许妙用,一时童心大起,心想这一回我应该滑向左面。意念刚动,真气便似得了御旨,疾向左半身撞来,如一股有形有质的水浪,带着他不由自主地向左侧滑去。

他又惊又喜,乘兴又试了几次,无不随心遂愿,但教意有所指,身即往趋不悖。好在他身浮高处,一时不能落下,倏忽间转折夭矫,如飞龙在天,莫测首尾。他胆子愈来愈大,不住地幻动身形,忽尔翱翔如鹰,忽尔筋斗连连。待距地面尚有丈余,又生奇想,猛地提气悬于胸际,长袍霎时鼓胀如伞,缓住下坠之势,身子仿佛被什么东西稳稳地托住,竟悠悠荡荡地浮在空中,半晌也不着地。

当年叶凌烟传他轻身之术时,曾对他说过轻功若练到极境,一个人便能在空中托浮良久不坠,还说他年轻时曾见一天竺僧人,便精于此道。但其时他只是要引周四好奇心起,以便诓其下山,说什么悬空不坠云云,连他自己也难做到。哪成想周四两大神功在身,已然神乎其技,此时竟身临叶凌烟所说的轻功极境。

他心中一阵狂喜,不觉乐出声来。笑声冲口而出,真气便凝定不住,由空中跌了下来。

他摔在地上,随即跳起,心中欢喜无限,暗想我倒要看看这两股力道合在一处后,还能生出何种古怪?左掌一扬,向两丈外一棵碗口粗的枯树击去,手掌刚推出半尺,一股大力便从掌心狂涌而出,犹如惊涛骇浪,向树身压来。枯树受此巨力,树干嘎吱吱直响,似乎随时都会折断。他有心一试功力,手掌又向前推了半尺,第二股力道跟着发出。枯树受力不过,树干渐渐弯曲。周四掌力不停吐出,连摧了七股力道。只听“砰”地一响,树干竟由中间炸裂开来,树身支离破碎,木屑飞溅。

他凭虚击倒枯树,掌力可说已无坚不摧,心中反倒疑惑:“按说我掌力再强,最多不过将此树击断,何以树身竟被震裂,好似里面早装了炸药一般?”他茫然不解,走到断树旁察看,瞧不出有何特异之处,又绕到另一棵树旁,挥掌遥遥击去。

待将此树震断,眼见树身断裂时也是如炸如崩,与前时情状无异,方知自己掌力大有古怪,寻思:“难道说那两股力道在我体内合为一体,一旦施于它物,便又复了本性,拼死相斗?”惊骇之余,心头忽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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