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春水-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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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倒曾经好奇的猜测过,应无畏的府里过年一定会很热闹吧,和所有贵公子一样,应无畏当年也想了不少杂戏艺人、会乐高手,而且他门客众多,下属不少。他那样的人,每日阳光般的与人应酬谈笑,谁会不喜欢与他交往呢?
可此时的骠骑府内没有人声,没有灯火,静得几乎能听到雪花落地的声音。好像根本就没人住着似的。太静了!在黑暗的雪夜里,小枣张大了眼睛,才终于在院子一角,看到了一线袅袅的炊烟。小枣笑了,她猜得不错,应无畏没有去他爹应璩那里过年。
小枣循着炊烟的方向,很快找到了几个吓得战战兢兢的奴仆。跟着他们很容易找到了应无畏的所在。应无畏的房中只点了一盏很小的油灯,那是供奴仆们上菜用的。那些奴仆一个个如惊弓之鸟,飞快的进入屋子,飞快的放下菜色,又逃也似的退出去。
屋子中间的上一张很大的席面,上面早已堆满了菜碗菜碟,份量足够二、三十个人吃的。盘摞着摞盘,碗叠着碗,放得没有样子。
这些菜色的唯一品尝者,此时不是守在席筵边准备开吃,而是正忙着唱曲。他咿咿呀呀,专心投入。同时一步步在屋子中打着圈子,似乎在自娱自乐。小枣皱了眉,这声音实在难听,如夜枭哀嚎。小枣听了很久,才听出他唱的是庆元夕。“独庆元夕不夜天,无人赴会全死完……”好好一曲欢乐的调子,竟是被他荒腔走板唱成了狠厉的诅咒。
“滚!”这男人突然一声咆哮,手边的一只瓷瓶飞向了上菜的奴仆。
那个仆人丢下手中的碗碟,落荒而逃。其余几个也一哄而散,刹时逃得没影。屋中一下子静了下来。应无畏仰起了脸,似乎在找寻什么。
这个男人就算是在屋子里,也戴着面纱,此时他显得很不安,显然是意识到了小枣的到来。他先是试图看,无果之后,又侧了耳倾听。
小枣笑了,“怎么,看不见了?”
话音刚落,应无畏的掌风已经扫了过来。小枣早有防备,此时索性轻盈一跃,上了房梁。
“不用费事了,”小枣说,“我只是来看看你。今天是辞旧迎新之日,我不过是来看看旧人的。”
“萧素素!”应无畏从牙缝中挤出这个名字,双掌齐拍,再一次拍向小枣所在的方位。屋顶上的灰尘落了下来,屋子里一下子乌烟瘴气。
小枣跃上了房梁的另一头。
此时的应无畏已经摆出了戒备的架式,生怕小枣突然出手向他攻击。他这一回学乖了,知道在小枣面前,叫来再多的护卫也毫无用处。而且他现在的确成了孤家寡人,身边也没什么得力之人,“你来干什么?”应无畏尖叫,“你想杀了我?”
“大过年的,什么杀不杀的!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小枣说,“来看你一眼,看看我的杰作呗。别人视你为旧货,我却看你是新人呢!”
应无畏的手垂了下来,他咻咻地喘着,开始后退,一步步的向门边靠去。
“我把门栓上了。”小枣笑着提醒他。
应无畏一听这话,立刻挥手扇灭了屋内那唯一一盏油灯。看样子,他还是能看见东西,至少能知道灯光的所在。而且,论功力,应无畏应该还是在小枣之上,但他现在怕了小枣的音武,那东西无孔不入,避无可避。而他自己两眼茫茫,又不能捂上耳朵不听。所以他只能期望小枣和他一样看不清目标,拍灭油灯倒是聪明之举。可惜小枣并不想杀他。
“你到底想怎样!”应无畏不再逞强,他小心的试探,同时也不曾放松了戒备。
“你肯定知道你爹和应无意此时正在一起觥壶交错,应家一家子老少几十口在一起快乐的团年。可他们却偏偏不叫你。”小枣咯咯地笑了,“我只是一想到这一点就开心,你也有今天!可怜的丧家之犬,被他们一起抛弃了!他们肯定是认为你太丑了,丢他们的脸。”
看不到应无畏的脸,小枣却能够感受到下面应无畏的愤怒在聚积。那个男人此时正气得在发抖,离暴发不远,而且他一点也不克制,就像在旧宫的那一夜一样。应无畏得志便张狂,失意便绝望,没有一点担当。
“我听说,应大都督此时竭力把你的手下收到他的名下?你这个骠骑将军已经渐渐徒有虚名?看人家如今春风得意,眼看就要被立为应家后嗣。此时正带着美眷,携了亲随,在应家的家宴上大出风头。而你……”小枣咯咯的笑起来。
房梁下的应无畏阴沉的站着,就算是在黑暗中,小枣也能看见他握起了拳头,“是你烧掉了旧宫!”下面的男人突然说,“你就是萧素素!一直是你在坏我的事,若是旧宫不被烧,我当时就坐上了龙椅,那样的话,哪里会闹出有今天这么些事来。”
“你作梦呢吧,”小枣说,“你明明知道你爹安排的继承人从来不是你。你也就是那头冲在前面的傻狗,在世人眼里完全是个笑话。以前还能靠一张脸讨人欢心,如今脸没了,能力又不济,你的利用价值也就没了,应家弃你若敝帚,你感觉不到吗?”
“谁说我能力不济?你领过兵,打过仗,我的功夫未失,我的谋略也不输人……连应无意那个丑八怪都能担当要职,我哪一点不如他?”应无畏声嘶力竭的质问小枣。
小枣在房梁上晃动着她的脚丫,微笑地看着眼下这个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应无畏。突然开口,悠悠唱了两句:“你为谁幸苦为谁忙?却为他人做嫁衣裳。”韵致婉转,比应无畏唱得好听多了!
应无畏立刻在屋中疾走,想用手去捂耳朵,却又颓然的放下。小枣并没有使用音武,纯粹是在拿他取乐。
“我该走了,”小枣说,“你慢慢享用你的菜肴吧,我哪天不高兴了,还会来看看你,让自己高兴一下。”她看了一眼那些已经落满灰尘的菜肴,嗤地一笑,“孤灯只影,丧家之犬,说的正是你嘛!”说完她从房梁上飞身而下,再一蹿便破窗而出,消失在了飘雪的暗夜之中。
只留下屋中那个人,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90 意外之礼
小枣回到自己的住处时应无意还没有回来;小枣赶紧重新点起碳盆,又去厨房交待送些酒菜过来。然后没事人一般,坐在碳盆边看了几页书。
男人回来了,一推开门;就带来了屋外的寒气。
小枣不紧不慢的放下书,“咦,雪下大了吗?”
“落地即化,算不上大。只是冷得厉害,我倒是怕高铿乘此时偷袭,已经让阿旺再去江边看看。竹香也跟去了,让她压运应家送与前线将士的年赏。在这种时候;我不能亏待了手下的部曲。”男人在门边自己用麈尾拂去身上的雪花。
小枣站了起来,为他脱去了灰色的熊皮大氅。“她倒也愿意!”小枣嗤笑;“为你鞍前马后的!大过年的也不安生。”
应无意笑了一下,“在我父亲面前领命,她还觉得十分荣耀呢!”
趁着小枣回身想挂起大氅的间隙,应无意从后面一把捉住小枣的细腰,人也就粘上来,“有礼物给你。”
小枣在他怀里转了身,又忍不住捂了口鼻,“喝了好多酒!”
“没办法,我爹今天亲自敬酒,答应若是这一回再能大败高铿,这嗣子位必然是我的。”男人的脸贴上了小枣的脸,“到了那时,我也就不打算客气了。明春再安排一次北阀,应该没人能挡我的路了。”男人抱紧小枣的身子,将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轻轻的摇着,无限遐想地说,“你是我的女人,理应与我一起分享荣耀,我的也就是你的,到那时,你就不用再遗憾了。”
话虽说得暧昧不明,但那意思小枣却懂,说来说去,不过许一个后位给小枣,这也许是一个男人能给女人的最高的承诺了。可却不是小枣想要的。
“你刚才说要给我的礼物是什么?”小枣问,心中也不免有了点小小的好奇。吃的穿的用的插的戴的……于小枣来说无论什么都算不上好礼物。这个男人居然说要给她礼物,真是好大的口气。
应无意在小枣脸上亲了一下,“你的礼物马上就到!”他说,然后把小枣抱到床上安置好,拎了琵琶交到小枣手上,这才在屋子中央站定了,弹弹衣襟,“你弹那曲《一江春水》。”
小枣不解,先是看了他发呆。
“弹啊!”应无意催促。
小枣似有所悟,盘了腿坐好,凝了心神,五指一划,四弦俱响,仿佛天水东来,一下子拨响了满屋的暖意。
男人身体一转,广袖会舒展,居然闻乐起舞,跳拍而行。
小枣一下子咧开了嘴。她从来不曾想过这男人会这样送礼物。也从来不曾想过自己能看到这男人跳舞的模样。应无意表面上虽然放浪形骸,不拘小节,骨子里实则倨傲临人,不肯屈居人下的。
以前屠大娘曾说应无意身姿俊美,又是练武之人,实在也是个跳舞的好料子,奈何应无意自己不肯尝试。屠大娘打了他很久的主意,却也拿他没有办法。
应无意的舞资舒展遒劲,有着男人特有的雄浑大气。而且柔中有钢,灵活健美。小枣以前也见过宫中舞伎男子舞蹈,可能像应无意这样跳得大气的却从来不曾见过。 这男人果然也长了一付应该跳舞的骨头,平日里一本正经,藏得倒深!
难得的是,男人跳得认真,一招一式,全都合程式,每一个都做得十分到位。显见不是一日之功,练过好些时候了。只不知他是如何瞒过小枣偷偷去屠大娘那里学舞的,而且还学得这么好!
男人扬了脸冲小枣笑,连笑容都与以往不同,显得明朗飞扬。
小枣丢了琵琶,振衣而起,飞身上了男人的肩头。男人身子更加沉稳,踏出的步子与节拍严丝合缝。曲子其实早就在两人的心中,没了琵琶的伴着,全靠着两人心中的默契也一样跳得美轮美奂。音乐在两人间无声的流趟,如两江相汇,虽能分泾渭,却又融合得不起一丝浪花。
小枣的身子在这个男人身上盘绕舒展,连自己都觉得比以往更加轻盈灵巧。当最后一个音符在两人心中同时落下,男人肩膀一抖,小枣从男人肩上滚下,稳稳的落入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