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情-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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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老人的情形,司敬之心头沉重,明白老人的离去只在片刻之间。
“是的,我被他们的孝心感动,昨天先拿银两让他们买药救急,想回府衙和卢大人商量后再作打算,没想到却让老丈误会了。”心念一转,在瞬间他已下了一个决定,他打起精神,露出诚挚柔和的笑容。“这些无父无母的孩子该由官府照顾,以后就让官府来负责你们的生活,您尽管放心休养吧!”
小五做梦也没有想到方才四口声声说要将她和小三捉到官府的人,如今非但没有追究,还反过来帮他们在老爹面前圆谎,还说要照顾他们!他不气了吗?他们抢走他的和马,还把他打昏,他都不生气了吗?看着那张给予承诺的脸,小五的心突然猛地揪紧,
难以言喻的情愫漫开。
“真……真……的?”老人眼中绽放出欣喜的光芒,然而气息却开始微弱。
“官不欺民。”司敬之点头保证。
老人困难地换了口气,瘦骨嶙峋的手倏地伸出,抓住司敬之,迫切地看着他。‘’大人……您能不能……答应小民—……一件事?”
“什么事?”不忍老人过于吃力,司敬之在床榻坐下,俯身靠近老人。
老人胸膛不住起伏,找寻着最后的力气开口。困苦了一生,他就快可以解脱了,可没将这些孩子的事情安排好,他这口气咽不下啊……。老人深吸一口气,用好不容易凝聚的残存体力说得又急又快。“我知道我这条老命快完了,今日能听到大人说要照顾这些孩子,我真的可以瞑目,可小人还有一点私心啊!小五,过来!”他嘶哑低喊,把听
唤而来的小五拉到司效之面前。“她十三岁,是个姑娘了,不能再让她跟那些孩子生活在一起……”
“老爹,你要赶我走?”老人的话让小五吓白了脸。
“安静,让老爹说完。”司敬之低沉道,按住她的肩头制止她的噪动,怕气虚的老爹来不及把事情交代完就撒手归西。
“她需要有人……好好管她、教她,否则她的一生就全毁了……求大人……照顾她以……后的日子吧!不能再……让她……这样下去了……”老人急喘地续道,声音明显转微。天可怜见,让他在临终前还能遇到这位司马大人,第一眼,他就看见这名陌生男子内心所蕴藏的高洁品格,他直觉地知道,即使非亲非故,只要能求得他答应,定能完成所托。
司敬之一凛,老人的语意是要他负责小五的一生一一这是临终托孤啊!不同于其他孩子,他若点头答应,承诺的不只是一句话,而是一个至死都无法割舍的牵绊。看了小五一眼,司敬之踌躇了。一个小他十岁的女孩……
“大人,小人给您磕头吧……”老人挣扎下床,双膝着地,就要拜伏。
“小五不用人照顾,你别下床啊!”小五慌得哭了。她不要和老爹、小三他们分开阿!为什么?是因为她做了坏事吗?
“老丈你别这样!”司敬之见状连忙上前相扶,然而在老人的执拗下却是软硬都施不得。他眉宇聚紧,神色间尽是为难。他没有把握做好的事,叫他如何答应?他原想回绝,可当他接触到老人眼里哀切的恳求时,他的心软化了。这是一个孤危老人的临死遗愿,他不答应的话,老人又能托付给谁?难道真要让老人死不瞑目?
就当是多了一个妹妹吧!他叹口气,缓缓地低声道:“老丈您起来吧,我答应了。”
自此之后,他的生命将不再只属于他,他这个承诺所接过的担子,将重过他的命。
这句话仿佛抽走老人所有的力气,苍白的脸上浮现欣喜的笑靥,全身虚软的他任由司敬之将他扶回床上。“谢谢大人……”老人低道,而后握住小五的手。“小五……以后跟着这……这位大人……他会好好照顾你……要听话……老爹……不能在你们……身边了……”他的眼帘不住颤抖,开始缓缓垂下。
老爹的手好冰!“老爹!”隐约明了结果的小五睁大了眼,死命抓住老人的手不放。
“别丢下我们,小五以后不跟人打架了,不骂粗话,你别走啊!”
“听……话……这位大人会……替我照顾你……和小三……他们……”老人眼睛几乎完全闭上,虚弱的语音在空气中飘散。
司敬之推着呆站一旁的孩子们,没遇过死别的他们,全都吓傻了。“快点过去!你们老爹快……走了,这是最后一面……”他低道。
小三和其他孩子被动地走到床边,看到老爹这种从未显露过的模样,初次领略到死亡的降临,虽不知死别为何物,却都本能地开始缀泣。
司敬之难过地闭起了眼,长叹口气,而后转身走出房外,不愿介入他们最后的时间。站在廊下,他抬头仰望,青天白云,阳光灿烂,可屋内的殷殷哭唤却是凄冷无比。
彼此毫无血缘关系的他们,该是比一家人还亲了吧!而从今以后,他的生命中也多了个家人——
小“舞”,一个十三岁的女孩……
第二章
司敬之上任许州司马的第一项措施,就是拨下公金在府衙里兴办“孺子堂”,用以收容许州境内流离失所的孤儿,照顾他们并教导他们识字读书,让他们过着和寻常孩童无异的生活。
而刚刚失去老爹的小三和小五他们,是第一批住进孺子堂的孤儿。
一直到老人入敛,司敬之才知道原来小五不是小“舞”,五个小孩各为小二、小三、小五、小七、小九,全是老人按捡回月份所取的小名,小三和小五是其中年岁最大的孩子。已逝的老人姓秦,司敬之分别为他们冠上了“秦”姓,以秦一、秦三、秦七、秦九叫唤,而小五,则更名为他印象中的“秦舞”。
转眼间,他们迁入得子堂已过了五天。今日,教学的课堂传来了激烈的对骂声。
“妈的,你拽什么拽啊!会些劳什干的呜呼哀哉就可以骂人吗?”秦舞怒吼,毫不畏惧地瞪着坐在西席的长须老公公。换上布衣罗裙、洗去污尘的小舞显得清秀许多,白皙的脸庞衬着漆黑灵动的大眼,
虽然比起同龄的女孩还消嫌瘦小,但依然看得出她俏丽可人的雏形。可那只穿着粉色绣鞋、重重踏上桌案的右脚,却把这身装扮的气质完全破坏殆尽。
“反啦、反啦!”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拿着教鞭的手直颤着。“你们这群小畜生,有饭吃就偷笑了,乞丐还妄想学人读什么书?教你们倒不如教一头猪!”
秦舞眼中怒火更感,右脚用力一蹭,干脆两脚都站上了桌案,居高临下地瞪着老者,双手插腰,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你才是猪!满口大道理,却只会对我们又打又骂,什么鬼东西嘛,我呸!”
“小舞,别这样,司叔叔知道会生气的。”秦三拉着秦舞的裙角,慌张劝道。
“朽木!朽木!”不曾受过这种侮辱的老者怒呼,手上教鞭前她扔去,秦舞机警闪过,那教鞭刚好落在闻声而至的司敬之脚分。
“怎么回事?”刚踏进课堂的司敬之在看到高站桌案的秦舞时,眉宇紧聚,沉声斥喝:“小舞,你给我下来!”
秦舞嘴一扁,心不甘情不愿地跳下桌,瞪着那个忙不迭奔向司敬之诉苦的老者,眼中满是愤恨。这些酸儒都说要来教他们,结果却总是骂他们笨、骂他们禽兽不如,好像当过乞丐是件多污秽的事。她讨厌死这群老头了!
司敬之听着老者的叨絮抱怨,眉头更加纠结。才五天的工夫,小舞就气跑了三位老师。“小三,小舞又做了什么事?”他叹了口气,在气到丢掷教鞭的第四位受害者出现后,他决定找出事情症结。
“又”做了什么事?秦舞闻言睑色一沉。她没错。她没错、她没错啊!是那些死老头狗眼看人低的,为什么要把错都怪在她身上?被人曲解的委屈让她的心猛地掀痛,让她有股掉泪的冲动,她牙一咬,便生生地忍着,不肯在这个讨厌的老头面前示弱。
秦三看了老者一眼,而后怯道:“小舞生气是因为老师骂我们笨,说我们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比猪还不如……还说我们这些乞丐没资格在这里学写字,应该去跟野狗学向人摇尾巴乞什么的工夫,我很笨,我忘记那句话怎么说……”向来被人鄙视的他们,
以为进了孺子堂可以脱离以前那种没有尊严的日子,没想到反而被侮辱得更难听。那些话伤他们极深,小三说着说着,开始哽咽。
“你这孩子在造什么谣?我只不过说你们不会写名字要多练练而已,哪有说什么猪啊狗的?”不等小三把话说完,老者急急辩驳,否定他所说的一切。
“我没有……”小三急忙摇头,深怕司敬之不信他,慌乱得掉下泪来。
小舞闻言气抖了身子,冲到老者面前指着他大吼:“王八蛋!说过的话都不作数啊?假如读书写字会变成这样,老娘死也不学!”
“小舞!”司敬之沉声低喝,带着制止的意味。
“你真信他的话?”小舞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她的心更痛了。“我一直以为你是真心对我们好,没想到你跟他们一样,全是一群死酸儒!我再也不要你照顾了!死司敬之!”被背叛的委屈让她再也忍不住,眼泪不争气地涌出了眼眶,滑下了脸庞。
“司大人您瞧瞧,这就是这群小畜生的真实模样,您千万别被他们骗了啊!”老者大惊失色地尖声嚷嚷,企图拉拢司敬之的认同。
“难怪他们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司敬之对老者微微一笑,随即脸色一板,冷厉道:“原来是廖秀才你根本教错!小畜生不是他们的名字,他们是秦二、秦三、秦舞、案七、秦九,我不许你用任何侮辱的言辞对他们!既然他们无礼,司某也不敢强留廖秀才,请!”袖子一扬,摆明了送客。
没料到司敬之会信一群小杂碎的话,廖秀才脸上青白交接,怔了半晌,拂袖忿忿地走出门外。
“下次我会通知卢大人,让他别再找这种教畜生的老师过来,白污了你们的耳。”
司敬之朝外高声嚷道,表面上是在对孩子说话,实际上则将人格低劣的卢秀才贬了一顿。果见背对他们离去的廖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