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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髑髅之花-第83章

小说: 髑髅之花 字数: 每页3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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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回头瞥着她。“大人只叫我送你们安全到山上,可没说半路还得伺候饮食。”

财迷。劳伦霞会意地递上两个代币,这才让对方把挂在车架上的水袋取了过来。她从背后瞪了他一眼,转头却见达姬雅娜受不了山路颠簸,加上香薰,正蜷在车厢角落昏昏欲睡。“来,喝几口,振振精神啦。听说待会上了山,还得走一段小路呢。”

达姬雅娜向她笑笑,啜了两口,又靠在窗沿。劳伦霞也将水袋凑近嘴边,陡然,像是轮子陷进洼坑,车体在上坡途中猛地一震——与此同时,窗外山崖上树丛的黑影,仿佛荡起一丝颤动。

劳伦霞呆怔。

“我觉得……”她慢慢嗫嚅,“好像有人……在那里望着我们。”

疑神疑鬼。达姬雅娜用目光说。什么也没有。确实什么也没有,只是车轮跳动,景物反移而引发的幻觉。

马车开始后退,想要把轮子从坑里倒出来,但只能换来徒劳无功的第二次震动。树影又一颤,劳伦霞的眼皮狂跳。车夫骂了句什么,走下来准备动手搬车轮,他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影子在月光下长而硕大,像只缓缓逼近的怪兽。他抓住达姬雅娜的手臂,似乎想让她们先下车——这动作与其说是搀扶,不如说更像逼迫,茹丹女子挣扎着,蓦地,身体古怪地软了下去。

——是水!

劳伦霞心神一凛,在袋口嗅出了隐约的甜涩味道。水里下了迷药!她想也不想,拽起行李箱就向车夫头上砸去。车夫反应极快,一把揪住箱上的带子将她拖出车厢,重重甩在地上。糟了。劳伦霞眼见他拿着那水袋扑上来,就要往自己嘴里灌,心底直冒寒气。山崖削立,树影阴森,夜空狠狠地向她压下。好大一弯月亮。

便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巨响。

如同什么至坚硬的庞然大物砰然炸裂——林子里的栖鸟纷纷惊散,霎时月光缭乱。劳伦霞恍惚着,她想起就在刚刚某个时候也曾听过相似的声音——没错。礼花。闹哄哄的人群中,礼花飞向天空。然而此刻,四野阒寂,夜风透骨地冷。那声巨响毫无预兆地遽起,它带来的色彩只属于死亡。

车夫的背后,一朵殷艳的血花似焰火般绽开。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严重爆棚,于是把原本要更新的内容腰斩成两章了……后面那章会尽快贴出来。

☆、Ⅳ 履冰(5)

铳口悠悠地逸出两丝白气。对于方才扣动机括的人来说,这是莫大的讥刺。

自己瞄准的明明是软倒在车座上的茹丹女子!豁嘴咬紧牙,手麻木着,不听使唤。当意识重新夺回了它的控制权时,又一扣,才反应过来已没有弹药。该死,只不过隔了五十码,早知道会出这么大偏差就该把胡蜂从对付刺客的戍卫部叫回来!

“大佬,大佬,”灌木丛里钻出一个人,是金毛,“我说吧这种活不用您动手弟兄们来做就好……咦?没,没,没打中?”

混账家伙。豁嘴真想一铳管抽他脸上。这厮看上去高高大大人模人样,脑袋瓜子一点也不济事。“叫林子里的人快上!”眼见那小姑娘扶起达姬雅娜就往山下跑,装填子弹却颇费工夫。“连另外那个丫头也一并干掉,别让她溜回城里去!”一枪失手也就算了,这么多得力属下要连两个女孩也收拾不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金毛连连应声,按原路返回,然而片刻后传来的是一声惨叫。豁嘴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从小路绕到崖下的密林中,潜伏在那里的是一直等待他下命令的同伴——

他们都被绳索捆得结结实实,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唯一站着的人是金毛,脖子上架了把剑,用狗一样的眼神乞求着他。

黑衣黑甲。豁嘴看清了架住金毛那人的装束。是“乌鸦”!以最快的速度将弹药塞进铁膛,可就在完成装填的瞬间,一排箭镞森然指准了他的后心。

“那东西打一次就得装一次,速率终究比不上连发钢弩,可惜了惊天动地的架势呢。”对面最粗大的枞树旁靠着一个人,同样是漆黑甲胄,即便他的部下在一边打着火把,也依旧看不清他头盔下的面容。

但豁嘴认识他的声音。

“听我把话说完,今夜你和你所有的同伴就都能毫发无伤地离开这里。否则,你这颗子弹只杀得了我一个,这些人连你自己恐怕都要被抬着下山了。”那人摘下头盔,银金色的长发顿时流泻下来,脸廓在火光下透出柔和却又犀利如刃的弧线。是的……是这个声音。和他的外表极不相称的声音。

豁嘴的瞳孔慢慢张大了。

“是要我一个人还是这么多心腹亲随和你自己的命,应该不难决定吧——艾撒克阁下。”

两年前墓园里那个青年副将笑了起来,声音泛着剑锋的光。

“快喝水啊,达姬雅娜!能喝多少是多少!”

现在靠抠喉咙呕吐已来不及,只能通过大量饮水来中和药性。劳伦霞小心扶着达姬雅娜凑到溪泉边,不时焦急回望。所有的疑问连缀成线,在脑海里渐渐明晰。“那人借着搬行李划破我们的水袋,又故意在车厢里点甘松香,为的就是我们向他要水喝……他不可能是侍卫长大人派来的!”

但山崖上放火铳那人又是谁?是特地来救她们……还是侍卫长的敌人?夜枭撕裂般地叫,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只有逃。逃回城里,越快越好。可达姬雅娜……

我没事。达姬雅娜的指尖在劳伦霞手臂上挪动。

她中毒不深,意识还清醒着,虽然四肢很难使上力。快走,她写道。只犹豫了一刹那,她把一直贴身背着的琴匣解下来推进对方怀里。……带它一起走。

“傻瓜!”劳伦霞哑声叫道。要不是被紧张死死钳住了泪腺,她真的会哭出来——就连刚才为鲜血四溅的一刻所惊骇时也没有如此强烈的想哭的冲动。“……那……那儿好像有光,我过去看看,你躲这儿千万别乱动!要是守林员大叔,我就拜托他来背你下山!”

她朝丛林后那抹隐绰的光影跑去。枝叶沙沙,一只猫头鹰带着尖鸣飞起。

“你在帝国卡纲都亚行省一个沿海小镇出生,父亲是杂货商,母亲是船坞工人的女儿,巴特是你堂兄,曾在当地武僧教团修习。圣曼特裘七年,卡纲河闹洪灾,饿死了不少人,加上舍阑人很快打来,你们两个离开家乡,在帝国与教皇国边界上游荡,先后干过强盗、佣兵和商会接线人,一年后来到哥珊。圣曼特裘九年夏天,因在扫灭枢机议会一役中立下大功,带着荣誉跻身狂信团。此间种种细节,相信不需我赘述。”海因里希有意无意地叩击着手里头盔,一片死寂中除了他在说话,就只有它发出令人心悸的笃笃声。“艾撒克——”他笑,“这是你的名字。”

你真正的名字。

即便已自称献祭一切、舍弃一切,仍然暗暗藏在心底的名字。

艾撒克往后退了一步。他没有觉察这个动作让他更接近对着自己背脊的弩箭。恍然间他感到自己像是传说中的魔鬼,因为真名让人知悉而玩弄在对方的股掌之中。是的,名字,这就是他的一切。它代表着从那人口里轻描淡写道出的所有履历,以及它们所承载的记忆。家乡海滨蔚蓝的天空,老人们期待的眼神,荒芜的田地,皮包骨头的饿殍,磨亮的剑。蛮族将尖刀划过疯长着草的平原。两个愣头青从那片死亡之土逃了出来,邂逅了同样无家可归的茹丹人,除了必须用双手开辟的前路,他们一无所有。

“大佬……”是金毛夹杂哭腔的喊声。

大佬?现在轮到别人用这个词来称呼自己吗?那时的他老躲在身材魁梧的巴特后面,出主意放冷箭,操一口浓重的帝国方言;但现在,他已经可以用流利标准的古代雅语和通用语朗诵教典,文质彬彬,有头有面,除了那天生的三瓣嘴唇,他不比任何人差。他正在预想的那条道路上走着,风光无限,至于巴特——

他想起来了。

巴特已经死了。

他并不愿抛弃那些过去,然而当它们被对面这个人牢攥在手心时,他忽地发现它们已飞速旋转着远离了他。

“你怎会……了解得这么……”

海因里希微微扬起头,风声穿过枝条,似某种尖哑的唳鸣。“乌鸦是无所不知的鸟,因为它们以死人的脑髓为食。”

“……我一直以为它们只对宗座尽忠。”

“这个组织当初就是我向宗座建言设立的,恐怕你不知道吧?他们只听命于我,而我只听命于宗座,和你理解的并无差别。”光线转暗,侍卫长的眼神意味深长。“闲话少说,阁下。难得好好聊一回,我想让你见一个人。”

当看清楚被两个“乌鸦”拖上来的那人时,艾撒克又后退了一步。那人的四肢都被打断了,肩骨用铁索穿着,唯一能证明他还活着的是那双眼睛,死死盯过来的眼睛,如果目光能够引燃,艾斯克已经化成了一堆灰烬。是路尼。他认得这样的眼神,而眼神的主人也认得他。一种极致的惶恐从嗓子眼倒涌上来,堵住呼吸与喊叫。他举起火铳。

海因里希先他一步。钢弩从最致命的角度瞄准了他的头颅。

“没有意义。”侍卫长说。“你开枪没有任何意义。另一个证人也在我手中。”

确实。他发现不知不觉间早有一张罗网在自己脚下张开——或许就在他窥见海因里希亲吻达姬雅娜的时候。“你……想干什么?”齿缝里透着冷气,惶恐开始升格为绝望。

“合作。”

简单到不容怀疑的答案,吐出它只是弩机的弦扣慢慢收紧的瞬间。“你最大的敌人是刺客,我也一样。宗座已经给出期限,十天之内如果不能将刺客绳之以法,就叫我提头来见。宗座卫队不能直接参与调查,处刑者的作用也有限,唯有请阁下来帮我这个忙。我已想到了揪出刺客的方法,苦于力有未逮,愿不愿一起干,就看阁下的意思了。”

这话是认真的。艾撒克竭力稳住声音不使之颤动,他很惊讶自己在此时仍然试图维持表面上的冷静。“不是你做不到,大概是……不想亲自动手吧。”

海因里希无声地笑了。

“就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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