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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髑髅之花-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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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杀人了。”他重复道。

仿佛是奇迹,多年来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像个跛子似地追逐着他思想的语言,忽然就在此刻丢开了拐杖,健步如飞,撒腿奔跑。从未有个时候像现下,他说出如此顺畅、如此完整的一句话,但他不觉喜悦,甚至不觉这改变的存在。他手上是血。他全身都是血。他从未承认过的罪孽以一种触目鲜红的姿态降临了他。

凡塔挣扎上前,目光不敢再往那不成人形的尸体上停留一眼。胃里在翻腾,她正竭力与这种本能相争衡。“夏依?你没事吧,夏依?”

“我杀人了!”夏依猝然捂住面孔,“……我杀人了!”

他没有流泪,因此他的恸哭只是断断续续的干号,如荒原上刀刃一般割着人的风。脸在双手之间也成了一片发黑的殷色。他伏倒在地,凡塔手足无措地想去拉他,却被他的眼睛震得一缩。它们是皲裂的大地,从通向深渊的裂口传来暗无天日的枯涩。她这才明白,之前在夏依眼里见到那惨淡且浓重的……并不是烟。

而是灰烬。

“别吓我……你没事吧?起来!快起来啊!”

云缇亚拉开了带着哭腔的女孩。他跪在少年身边,放下他的手,用衣袖替他揩拭脸上的血污。伤口阵阵剧痛,但它们背负着的重压已卸去了。“你是在救人,夏依,”他疲倦地说,“干得好……”

惨叫在那一瞬间穿过浓烟直刺他耳中。

云缇亚身子一颤。

是爱丝璀德的声音。

他以前绝未听过,或者说不可想象爱丝璀德会发出这样的惨叫。它甚至不属于一个女人,只属于眼睁睁看着幼崽在面前丧生的母兽。

她瘫软在井盖旁边的墙角处,那个陌生的孩子就伏在她膝盖上。云缇亚赶过去抱起他,立时倒抽一口冷气。

“救他……”爱丝璀德抓住云缇亚手腕。

她从来不曾如此哀求过他。在这种哀求面前她只是一个毫无力量、任凭命运宰割的女子,孤弱无依,不比一粒灰尘更坚强。云缇亚觉得胸腔里闷痛不已,这比实实在在流着血的创伤用匕首绞着还要难受。“是谁干的?”他咬牙问。

但他马上意识到这句话没有任何意义。

“……猫耳!一定是他,在车厢里就下了毒手!或者就在你刚遇见我的时候……”爱丝璀德从他的默然中听出了令人窒息的绝望,“怎么了?孩子到底怎么了?我看不见……我看不见啊!”

她是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云缇亚惊愕地发现她的眼瞳黯淡无神,好像那种深邃的独属黑暗的光采从未存在。她已经失去了洞悉之力,与一个最普通的盲女无异。——可他能够把眼前这些告诉她吗?孩子的手脚还在痉挛,一把锥子从他后颈笔直插下,看样子搠穿了肺叶。他脸色死白,唯独从嘴里涌出来的全是鲜红。锥子没有血槽,因此他还不会因失血过多马上死去,但原本就细弱的呼吸已开始衰竭,这过程不可挽救,必定极痛苦而漫长。云缇亚知道眼下最明智的举措是什么,然而他仍试图捂着孩子的伤口,用唇吻为他渡入气息。没用。在体腔内崩流的血已浸透了整个肺部,向外慢慢地挤出空气。

他从那张幼小的嘴唇中啜吸到了死亡的狞笑。

“他的父母都不在了,母亲临终前把他托付给我……救他啊,云缇亚!求你救救他!他是我的孩子……是我和你的孩子!”

云缇亚直起身。孩子的脖颈机械性地抽动着,哭和咳嗽的力气都一下下被抽走了,但在他眼里,仍能看见一丝仅存的神识。他还能多少听到他说话。

他的脸,如果尚有血色,该是多么美丽。

就像一朵还未全然绽放的安石榴花。

“振作一点,”云缇亚握住渐渐发冷的小手,“你是个男子汉啊……不是吗?”

孩子被濡红的唇似乎动了动。像是笑。

虽然他已发不出能承载这个回答的声音了。

云缇亚用自己最温柔的姿势环抱着他。与此同时,左手一推,短刀极其利索地穿过孩子的心脏。

“云缇亚——!!”

爱丝璀德陡然大笑。这笑声如同枭鸣,如从干裂的石缝里撕出鲜血,喑哑无言,刹那间却奔流万里。她笑得全身震动,原先的哀哭像是寒气,被这座爆发在即的熔岩之山尽数驱逐。

一直紧扣着云缇亚的手松开了。五道冰冷而烈红的印迹。

“你就是这样回答我的吗?”她盯着他,用她已空无一物的双眼,“你就是这样救他的吗!”

云缇亚沉默。

“说话呀!把他还给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这就是你能做的吗?这就是你竭尽全力的结果?你不是要救这座城、这个国家吗?”

盲女摇摇晃晃站起,风从她千疮百孔的衣裙间擦过,已凝和将凝的血在她身上斑驳纵横,骇人得就像一个指向毁灭的预言。“看啊!这城市无处不在崩坏、破碎,无辜的人懵懂死去,恐惧吞没了这个世界仅存的一点天良!睁开眼睛看啊!你的眼远比我的要明亮!这就是你夸下海口要拿性命拯救的人!……可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一败涂地,好像条耷着耳朵夹着尾巴落了单的野狗!”她张开双臂,身后烟焰烧天而起,“哥珊忍受着血海浸体、烈火焚身之痛,就是为了等待你如此虚妄的‘拯救’?你能够救谁?告诉我云缇亚!……你现在还能救谁!”

“你连一个三岁的孩子都——”

她倒了下去。一如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所经历的一切悲酸、愤怒和苦楚终在此刻坠破一个女人所能承受的底线,拉断她心中最后一根孤弦。云缇亚抱住她,忽觉自己抱住的似是虚空。爱丝璀德早同方才那些话语一道成灰风化,仿佛一颗能容纳他的心是她全部的重量,而现在,这重量已不复存在了。

他倚着自己的长刀直立,却发现它根本不能支撑他的身体。但很奇怪,痛觉正在从他身上一步一步离开。他看见血沿着他的肢体滴落地面,步伐摇晃,血迹凌乱了起来。怀里失去意识的女人。彻卡维的尸体。孩子的尸体。夏依还伏在已干了的血泊中发出狼一样的狺叫,凡塔则茫然无措,泣不成声。目光掠过这一幕幕,颤抖着抬起,天空呼啦啦一片悚然怪响,烟炎中盘旋的乱鸦终于四散开去。

'你注定不可能成功了'

这就是一败涂地的感觉吗?他想。……好虚幻啊。

仿佛灵魂已离开身体,真正的他已随着爱丝璀德的重量死去了,而眼下是什么也无法传递的绳索将思想与这具傀儡绑在一起。他看见自己在流血,但这血马上就要凝固,如同流自刚死者身上一样。现在他真正地明白了彻卡维的感受,没有痛苦,没有失落,没有绝望,没有恐惧。

“凡塔……”

他听到那条名叫云缇亚的丧家之犬在唤这个名字。唯一能对他的声音有所反应的人的名字。

“……带他们走。”视线落到一旁被撬开的井盖上。他指的是爱丝璀德和夏依。“去你婶婶那儿。如果她活着,她会安排你们离开哥珊。不要回来……也不要回头。”

“老师!您要去哪?”女孩扑上来抱紧他的腰,“别丢下……”

他挣脱她。一步,又一步。他知道自己整个人在踉跄,但脚步越来越轻,这是好现象。等血全部流干,他就可以彻底摆脱这个躯壳。马车还翻倒在一边,四匹马里有一匹方才额头着地,脑浆迸裂。他奋力将车身扶起来,给另外三匹马套好轭,这才记起自己左脚踝骨几乎粉碎。用力斩下车座上一块木板,砍成两截,紧扎在脚踝两侧,还好,还能走路。真的没有任何感觉。桌子腿断了拿绳子捆一捆也能接着用。

长鞭一扬。车轮动起来了。

“老师!”凡塔紧追其后,“您去哪……老师!老师!”

不要回头,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不要回头!

风自前方飒飒地灌过来。他开始相信这是一个梦了,因为他一点也没法觉察风正割在他颊上。也许从贝鲁恒身死的那一日、甚至从他在鹭谷反戈起,这个梦就已将人包浸其中。真是漫长啊。云缇亚想起贝鲁恒离去时的神色,平静无比,仿佛被献祭在刑台上的只是一副早已失去生命的躯体。他已经麻木了?还是提前一步,从这个梦里解脱出来了吗?

可为什么你还独留于梦中?云缇亚,你梦想着要救谁?

——你还能够救谁?

奔马长嘶,一举冲溃用碎石和断墙堆成的路障。车轮猛地一颤,仿佛在一颗狂跳的心脏里震动了一下,漫天火烟被这剧震拨开,森森的长街露出它残败不堪的本相。

是的,就像那座深渊之上不断垮塌的桥梁。

云缇亚坐在驭手的位置上,恍惚中似有血雨和流星从耳边呼啸而过。哥珊上方的天空是一张血盆大口,在鲸吸着这个城市的命运。而它的利齿就是街边森严密布的排弩与剑戟,染血的金芒葵花旗帜在风中如舌展动。

那个长着猫一样尖耳朵的狂信徒拦住马车的必经之路,他当然有这个底气,几个葵花手持长戟护着他,金紫交嵌的日轮十字护符在他胸前闪亮。“杀了他!”他指向驾车迎面疾来的人,“快!快杀了他!”

云缇亚几乎意识不到自己在笑。

马鞭早在这话脱口之前就已飞出,卷开一名持戟者的武器,拦腰一横,将旁边一人也逼得一个趔趄。长刀趁虚而入,斜刺里一刀劈飞了猫耳的上颚,收回时顺势从只剩半边头颅的颈项上挑起那枚护符。没错,这原本就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车轮碾过尸体的脊骨。被甩在后面的葵花们开始放箭。车厢是双层的,中间有隔板,即使弩箭的力道也难以穿透。那些来不及拔剑的纷纷抱头躲避,他们怎么也想不通这几匹惊马竟然真的红了眼睛,见人踩人,都到了几乎不惜断腿丢性命的地步。

云缇亚抽出插在马臀上的短刀。血还是烫的,绕着他的手指滚动。

车速越来越快。灼烫是他唯一的感觉,不管是体内还是体外。

他眼前只有这些不顾一切狂奔的马。它们在用这仅有的方式忘却痛苦,此刻奔跑的欲望战胜了一切。而对于他,同样有种独一无二的欲望,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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