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战史-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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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绝之道:“我不明白。”
老人道:“你不明白什么?”
王绝之道:“你跟踪我,我明白;你要杀我,我也明白。可是你为什么出手助我击退这班毛贼?”
老人咧嘴笑道:“这班毛贼的武功稀松平常,买盐不咸,买糖不甜,既杀不了你,白白阻了老夫的光阴,你说该不该死?”
王绝之叹了口气,说道:“和坞主,你要为儿子报仇,这便来吧。”
这老人赫然是江右连横坞的老坞主和汤。当今时世大乱,官兵与盗匪不分,百姓无以自保,遂纷纷筑起保坞,抵官抗贼。当今江湖群坞之中,以江右连横坞势力最大,连合了江右二十三个大坞,相互呼应攻守,集结军民四十七万余人,自成一国,既不投胡、也不联晋,独善其身,王敦、祖逖多番邀他们共战胡虏,也是不果。
和汤便是手创江右连横坞的和坞坞主,快刀之狠之速,一步杀十人,八十年前已享誉武林,当真是谁个不知、哪个不晓。如今年岁虽已过百,刀法其快大减,然而功力更纯,观乎刚才一战,已知他雄风仍在,不减当年!
一年前,王绝之手刃了和汤的小儿子和攻,自此之后,和汤上天入地,到处追寻王绝之报仇,可是王绝之行迹飘忽,直到今时,他方才找到了王绝之。
和汤嘿嘿道:“攻儿作恶多端,死在你的手上,也是罪有应得。只是老夫为人父亲,心痛爱儿之死,却不得不杀你,以慰他的在天之灵。”
王绝之道:“我明白。”
他要杀石勒,岂非也是为着同样原因?他父亲王衍手握权柄,误尽苍生,本来是死有余辜,但是他为人子者,不杀石勒为父报仇,就是不孝!
和汤道:“但是今日我不杀你。”
王绝之道:“哦?”
和汤道:“我不杀你,因为你的武功比我高出太多,我杀不了你。”他说的确是实话。
王绝之道:“江右连横坞高手众多,单是你的四名儿子、十名孙儿、四十六名曾孙,至少有二十人的武功可以臻身一流高手之列,如果一起上来,保险我死无葬身之地。”
和汤叹道:“攻儿恶贯满盈,他们个个额手称快,感激你差点来不及,哪会答应找你报复?只有我这老头子,心疼于爱儿被杀,方会巴望着找你报仇啊!”
王绝之道:“嘿嘿,那你来干什么?”
和汤咧嘴笑道:“我查知,你此行是要运送粮食给迷小剑,是不是?”
王绝之苦笑道:“连你也知道了。看来江湖之中,真的全无秘密可言!”
和汤道:“别忘记我曾经是江右连横坞的坞主,如今虽因年老而退位让贤,江湖上的眼线还有不少的。”
王绝之道:“杀胡世家、石勒、祖逖的眼线,恐怕也不会在你之下。”
和汤一拍大腿,大声道:“正是如此!你为金季子顶上了这个黑锅,此行必死无疑。我跟在你的后面,看着你给各方而来的高手围攻而死,还可以捡你的尸身??就算你的尸身不全,总可捡得一块半块??去祭攻儿在天之灵,也算是给他一个好交代。”
王绝之道:“就算那些人杀不了我,一战再战之下,不免两败俱伤,你便可大收渔人之利,趁我受伤,取我性命。”
和汤拊掌大笑道:“举一反三,孺子可教!”
王绝之悠然道:“难道我不懂得先杀了渔人,渔人死了,又如何得利?”
和汤道:“你不会杀我的。”
王绝之道:“为什么?”
和汤傲然道:“我是江右连横坞的手创人,当今坞主和玫是我的儿子,如果你杀了我,整个江右连横坞四十七万人跟你势不两立,追到天涯海角,也得杀你为我报仇。你敢杀我吗?”
王绝之淡淡道:“我连石勒和杀胡世家也敢得罪,难道会怕了区区江右连横坞吗?我今日便把你宰掉,首级送回连横坞,看看我敢不敢?”
和汤怔住,冷汗涔涔流下,忽又大声道:“老夫今年一百有九,你的狂傲天下闻名,必然不会以少凌老,杀了我这位老人的,对不对?”
王绝之道:“我是琅琊狂人,是一名疯子,一名疯子发起疯来,不管你是老人小孩、女人孕妇,也是照杀无误,对吗?”
和汤面如死灰,大声喝道:“王绝之,你要杀我,这便来吧!我武功虽不及你,还可跟你一拚!”短刀递出,像切肉一般切向王绝之。
王绝之退后数步,三指成鹰爪之形,斜势划向和汤的脉门。然而和汤的短刀比他的手指快了一步,堪堪避过了这记精妙的接掌抓法。
和汤情知武功不及对方,一招不守,拚死抢攻,就算杀不了王绝之,把他砍个重伤,或者砍下一手一足之类,也算是为儿子报了仇了。
王绝之面对刀却是只守不攻,凝神观看刀招来势,心下赞叹:无怪乎和家快刀名誉江右,每一招、每一式皆是简单朴素,所有花巧招式尽除,连破空的方位路程,也是走至最短,怪不得刀招可以使得如此之快!
再看数十把,又有了新的领悟:老头子这把刀既薄且短,破空最少,对于刀法之快大大有利。若然接上一柄较重的长刀,刀劲虽然较大,其快始终有所不及了。
又想:这短刀薄而不脆、刚中带韧,也是一柄上好宝刀。寻常短刀纵是铸造得轻薄有余,快是够快了,与人兵器相交,却是一碰使断,也没有多大作为。
这时他对于和汤刀法大致了然,晓得了三、四分,情知要将三、四分提升至五、六分,非得再过上数万招、耗上三、五、七天不可;要想明白七、八分,更非亲睹和家刀谱不能达致;要想将这套精微奥妙的刀法明白到九分十分,更必须十多年修练,不能睹其真义。
王绝之长啸一声,脚踏九卦方位,双掌左右连出不断,每一掌均是使得轰轰发发,内力十足,和汤的刀势给荡得东歪西倒。
和汤受挫,却是不屈不挠,横切十九刀,一刀比一刀快,自上而下将王绝之由眉心削至脚踝。
王绝之双手不停,或挡或抓、或拍或弹,将十九刀消解于无形,短刀断成两截。
这样一来,和汤没有了使得称手的快刀,武功势必大打折扣,况且王绝之对他的武功大致明了,便是以后另遇强敌时,和汤上前来攻,也已不惧。
王绝之一弹得手,退后七丈,问道:“和坞主,我再三想清楚,决定不杀你了。你还打不打下去?”
和汤捧着断刀,情知武功跟对方相差太远,再打下去,也是枉然,咬牙切齿道:“老夫还是要跟着你,看你怎样被敌人撕成一条条、一段段!”
王绝之道:“随便。”
八十辆马车超过和汤,谁也没再看上和汤半眼。
第三章 叔侄殊死战
斜月沉沉,一黑万里,到了晚上,赶路的马车也走得慢了起来,似是担心黑夜之中,踏错了脚步,又似担心密密麻麻的蹄声,吵破了蝉鸣夜更幽的黑暗。
绝无艳跃进王绝之的车厢,放下了竹帘,不发出半点声响。
王绝之正襟而坐,面前小几摆放了两杯茗茶,好像预知绝无艳深夜到来,说道:“绝姑娘辛苦了,请用茶。”袍袖一拂,茶杯平平送到绝无艳的身前。
绝无艳喝了一口,皱眉道:“好苦。”放了茶杯,不再喝。
王绝之道:“喝茶之道,正是在于领略其苦。吃苦后生的甘甜,又岂是寻常甘甜之物可经比拟?”
绝无艳细心咀嚼这句话,再度拎起茶杯,呷光余下的茶,果然觉得舌头徐徐生津,苦涩渐去、甜意渐生,滋味美不可言。
王绝之看见她的模样,微微一笑,浅浅的品了一口茶,让茶涩包围舌头,慢慢品赏其中苦味。
绝无艳道:“皇甫跟踪那道士,一直跟到一座荒山,那里聚集了很多人,有男有女。”
王绝之问道:“他们大约有多少人?有没有一百人?荒山距离这里有多远?他们懂不懂得武功?”
绝无艳白了王绝之一眼:“你真的以为皇甫是人?你以为它懂得数人头,也懂得看人懂不懂武功?”
王绝之先是不明,继而大笑:“对对对,是我错了,对不起之至。”
绝无艳道:“那荒山与此相距大约一百里……”
王绝之奇道:“你怎知道的?难道皇甫不懂得数人头,却懂得计算距离?”
绝无艳冷冷道:“它虽然不懂得计算,但我懂。皇甫跟踪道士一来一回,用了十个时辰,计算它的脚程,不就得出了答案。”
王绝之沉吟道:“这里是太行山边境,是战场必争之地,四处杳无人烟,他们把巢穴设在山里,有何目的?依你的说法,他们人数不少……”
绝无艳道:“从一到三,皇甫是懂得算的。皇甫一共说了十多遍三,意即是很多很多很多很多,想来不会少于五十人。”
王绝之道:“对呀,五十人的吃喝粮水,不在少数,这里方圆百里前不着村、后不靠店,单是张罗粮水,也是头疼万分。把巢穴设于此地,到底有何作为?”
绝无艳道:“依我看来,他们并不是把巢穴设在荒山。”
王绝之道:“哦?”
绝无艳道:“你还不明白?他们本来是一伙人吊着你的,不过为免太过碍眼,只派一人来盯梢,然后全部人马远远跟在百里开外,以为这便神不知鬼不觉了。”
王绝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快叫皇甫继续盯着他们……”
绝无艳打断他道:“皇甫跑了一天一夜,疲卷得很,早已睡了。它是捱不得苦的,少睡一点,鼻子就不灵了。”
王绝之跺足道:“这伙人不知是何来历,皇甫不再看牢他们,假如他们乘夜突袭,咱们没警觉戒备,那就麻烦了。”
他在伏飞鸟面前装作满不在乎,其实胸有成竹。他早知和汤和太行山群贼的身分,另一拔人来路不明,便暗中嘱咐绝无艳派遣皇甫一绝去行探。
至于那两名少女,年纪尚轻,武功谅来高不到哪里去,倒是不用担心。
绝无艳道:“我已派英绝紧紧盯着那伙人,一见什么晃动,立刻就会飞来告知。它来回百里,用不了一顿饭的时候,比你施展轻功还要快得多。”
她也是看似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