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青霜-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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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索取两支珠簪是假,借此折辱章冰岩才是真意。
这等于杀人之后,还要对方将刀上血渍擦干净,对一个业已认败服输的武林人物而言,实在是最大侮辱。
章冰岩一阵急怒攻心,仰面厉笑道:“二位若能将章某人留下来,别说是两支珠簪,命也可以拿去。”
笑声中,双脚一顿,身形遽起,径自飞身向屋顶掠去。
欧阳玉娇冷笑道:“你以为咱们留不下你们吗?”玉首一摆,发上三支珠簪已破空飞射而出。
章冰岩两肋各夹着一具尸体,无法举构格拒,身形急向屋瓦上一伏,三支珠簪贴着颈后擦过,仅毫厘之差,险些射中了脑后“封口穴”。
欧阳玉娇娇喝道:“奴家倒要看你能躲过多少?”把头连摇了几摇,满头珠簪,金钗,玉搔头……
甚至髻上冠花,一齐电射了过去。
那些价值连城的珠花金簪,不下二十余件,竟象满天花雨般立即将丈许方圆内全部罩住了。
章冰岩情急,只得使了个“怪蟒翻身”,夹着两具尸体一滚,只听“扑扑”连声,数十件钗簪暗器尽皆射在两名弟子尸体上。
欧阳玉娇见暗器落空,不禁恼羞成怒、倒提着玉如意便想追上屋顶。
忽然闻一声响亮的佛号道:“阿弥陀佛,杀人只不过头点地,欧阳施主休要逼人太甚了。”
随着话声,一个白眉长脸的老和尚,手持禅杖从店门外缓步走了进来。
这和尚混身枯瘦如柴,皮肤黝黑似漆,身着墨色袈裟,手里那柄禅杖也是乌黑色,黑夜中看去,只能辨认出两道白眉和一对精光熠熠的眼珠子,几乎看不见他的身体。
柳天鹤连忙咳了一声,示意欧阳玉娇不可妄动,同时抱笏当胸,深深施礼道:“我当是谁呢?原来竟是枯禅大师佛驾莅临,幸会啊幸会。”
欧阳玉娇也含笑敛衽道:“大师父,好久没见,奴家有礼。”
枯禅和尚欠身道:
“贫僧本是不想来此,只因听人说起二位施主有意独揽廖氏兄妹这档子事,故尔特来叙叙旧谊,适才欧阳施主……”
柳天鹤抢着笑道:“管才小妾和章大侠一时兴起,互相打赌较量,只不过闹着好玩罢了。”
枯禅和尚冷冷道:“打赌好玩,却伤了两条性命,这赌注也不算小。”
柳天鹤忙道:“是的,是的!在下也觉得这样闹下去,难免伤了和气,正想喝止小妾,恰巧大师父就到了。”
欧阳玉娇接口道:“大师父如果早来一步,就知道奴家陷身‘蜈钩阵’中,那情形,才够狼狈的哩。”
枯禅和尚道:“这么说,欧阳施主是嫌贫僧来的不巧了?”
柳天鹤笑道:“不!咱们夫妇为了廖氏兄妹的事,和章大侠商量不出个妥善办法,大师又来的正是时候。”
这姓柳的夫妻二人一直狂傲跋扈,不知为什么,见了枯禅和尚却再也狠不起来,言语间总是极力阿谀奉迎,不敢有分是违拗。
枯禅和尚冷然一笑,道:
论理说,此事本与贫僧无关,但贫僧平生最恶以暴凌弱,好管闲事,我这毛病,柳施主知道得很清楚。“
柳天鹤道:“的确不错,大师父一向嫉恶如仇,好管天下不平等事,侠义肝胆,愚夫妇久已衷心敬佩。”
枯禅和尚道:“既然二位施主如此抬举贫僧,今夜的事,贫僧就算管定了。”
向屋顶招了招手,接道:“章施主请下来。”
章冰岩立即应声回到天井中,同时缓缓的放下两具尸体抱拳道:“多谢大师父仗义执言。”
枯禅和尚也不还礼,探手向尸体虚空一抓。
那二十余件钗簪饰物都象万流归源,齐齐飞入他的掌中,但见珠彩金光交看映辉,一只手掌几乎堆积不下。
老和尚凝容道:“这些女人戴的东西,章施主留之无用,何不施舍给贫僧?”
章冰岩欠身道:“但凭大师处置。”
枯禅和尚点点头,又向欧阳玉娇道:
“钗簪既是饰物,原为女子增美而制,倘若用作条人的凶器,那就反增其丑了,盼望欧阳施主牢记此言。”
欧阳玉娇皮笑肉不笑的轻轻扯了扯嘴角,默然不答。
枯禅和尚接道:
“物各有主,贫僧不愿掠人之美,如今借花献佛,将这些东西奉还欧阳施主,但愿施主谨慎使用,别再弄丢了。”
话落,信手一挥,那满掌珠翠钗簪,一齐脱手飞出,全部端端正正插回欧阳玉娇发上,半支也没有落空。
欧阳玉娇骇然变色,怔了片刻,小敛衽施礼道:“多谢大师父。”
枯禅和尚道:
“平凡人行事最忌急躁,你们两家连廖氏兄妹的面还没有见到,便舍命厮拼,贫僧深感不以为然。
“现今章施主已经平白牺牲了两名弟子,理当共享受廖氏兄妹秘密,不如柳施主伉俪认为如何?”
柳天鹤笑道:“大师父说得对极了,咱们空白争执了许久,竟忘了先找那廖氏兄妹是不是真在客栈内。”
他避重就轻,并未对枯禅和尚作何承诺,自然是为自己预留后步,准备待找廖氏兄妹之后,再作打算。
欧阳玉娇了解丈夫的用意,连忙接口问道:“大师父是否也有意留下来,参加搜寻廖氏兄妹的行动呢?”
枯禅和尚冷冷道:“出家人当戒绝贪婪,不过——”
欧阳玉娇抢着道:“咱们也知道大师父持戒严谨,不会为宝藏边密动心,如宝藏真被咱们夫妇得到,咱们一定要拿出一笔钱,替大师又修座富丽堂皇的大庙。”
枯禅和尚微笑道“那贫僧要先谢谢欧阳施主了。”
欧阳玉娇道“这算是咱们夫妇许的愿,决不会食言的,大师父,要走了么,恕我们夫妇不远送了。”
她脸上笑意盎然,心里只恨不得和尚快走,暗忖着:
“你这秃驴多管闲事,早些滚吧!今天咱们夫妇落了单,只好忍气吞声,旦等宝藏到手,那时会齐”十二友“,再跟你算帐。”
谁知枯禅和尚却含笑摇头道:“贫僧虽然不在贫念,却想看看那廖氏兄妹是什么模样,所以暂时还不打算走。”
欧阳玉娇心中暗骂,脸上仍然堆满了笑,说道:“其实这还不是江湖传闻渲染的,把那廖氏兄妹说得多神秘。
“依奴家猜想,左右不过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那里就真成了三头六臂的人物,大师父看了,多半会失望。”
枯禅和尚微微一笑,问章冰岩道:“章施主是否确知那廖氏兄妹还在客栈中?”
章冰岩道:“在下师徒来得最早,曾经搜查过后院,并未发现他们踪迹,这客栈别无出路,廖氏兄妹若未离去,八成就在这几间客房内了。”
枯禅和尚目光一扫,笑说:
“这儿总共十来间客房,他们若真在房中,早已目睹我等争论的经过,只怕正在暗地好笑哩。”
欧阳玉娇道:“如果换了奴家是他们,既然无路可走,早就自己出来了。”
枯禅和尚道“不错,由此可见他们若非业已离去,必定有超人的镇定功夫,诸位万万不可小觑他们。”
章冰岩道:“在与不在,只要一搜,就可知道了。”
枯禅和尚摇摇手道:“且慢鲁莽,让贫僧先劝道他们一番,最好能够使他们自动走出来,免滋误会。”
于是,拄杖扬声道:“贪僧枯禅,久仰廖氏兄妹之名,欲求一晤,并无恶意,二位施主如在房中,即请回答。”
伍云卿暗打一个手势,二人立即朝后院掠去,由于她们分别易容成青年男女,枯禅和尚诸人立即随后追去。
距养心庄四五里远处一座密林中,十二妖围聚在一起低声交谈。
欧阳玉娇淡淡一笑,道:
“其实,要证实消息是真是假,也很容易,咱们只要派一个人到养心在去探查一次,使知实情。”
柳天鹤说道:“养心庄戒备森严,又如何进得去?”
欧阳玉娇道:“当然是用计混进去。”
柳天鹤又道:“咱们十二个人都曾朝过面,万一个被庄里的人认出来,撕破了面皮,倒变成弄巧成拙,连现在这份假交情都完了。”
欧阳玉娇笑道“这个倒不用担心:我自然有妙计?快说出来听听。”
欧阳玉娇低声道:
“现在庄中菜蔬用物,不都是由来吉号送去的吗?而且每次送货甚多,庄里总得吃用数日,咱们可以把彭老么藏在莱篓内运送入庄,等候到夜静更深,再悄悄从菜篓内溜出来,岂非种不知鬼不觉。”
柳天鹤和饶斌不约而同的称赞道:“妙计!妙计!”
欧阳玉娇口里所说的彭老么,便是“顽童”彭永龄,此人天生一张娃娃脸,看来只有七八岁,其实却已是三十的中年人。
唯因身裁矮小,喜穿色彩鲜艳的衣服,又号“斑衣顽童”,一身轻功炉火纯青,的确是探庄的最佳人选。
饶斌道:“小弟这就回店去安排,今夜依计行事,只是,彭老么孤身一人混进养心庄,似成分派人手,准备接应。”
柳天鹤道:“这是自然,咱们素性先将快马备好,如果彭老么能把廖氏兄妹架出一个来,咱们也就不用操心了。”
计议受当,十二妖各自准备,饶斌回店安排好十几大篓新鲜蔬菜和米炭杂物,分装二辆牛车。
其中一只菜篓内,密藏着混身衣行衣靠,携带兵刃和迷香烟筒的彭永龄。
为了谨慎起见,饶斌和阴子虚都不便露面,只命一名干练的店伙押车,午后末刻起行,进往养心庄。
估计行程,牛车抵达养心庄正是傍晚时分,于是,柳天鹤等十一个人,直到吃过晚饭,才分批出城。
薄暮时分,大伙先后赶到前次那片密林会齐,没有多火速发的店伙也押着二辆空牛车回来了。
饶斌招呼空车驶进林内,问道“货都送到了没有?可曾见着霍管事?”
那店伙答道:“霍管事不在,货物是厨房大师傅点收的,现有清单收据。”
饶斌又问:“是在庄门交货,还是送到厨房点收?”
那店伙道:“小的直接将货物送到跨院库房,亲眼看到卸货入库,等东西都堆好了才回来。”
饶斌道:“没有什么事故吧?”
店伙答道:“厨房大师父交待,庄里急需大蒜和大葱,叫下次记住多送一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