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剑下天山-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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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金崖也已抖抖索索地站了起来,向凌未风当头一揖,说道:“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你老眼见他们刚才想把我置于死地。”凌未风笑道:“我知道你不是和他们一路,你是平南王的使者,对不对?”金崖点头说是。凌未风笑道:“我还知道你是一只蝙蝠!”意思是说他禽兽双栖,望风使舵。金崖给他一说,面色尴尬之极。凌未风嘻嘻笑道:“我也想见识你们王爷带来的东西!”说着缓缓走去。
金崖眼见凌未风的武功还在邱东洛之上,知道要逃也逃不脱,吓得面青唇白,步步后退。正在此时,忽听得幽谷一阵清脆的铃声,接着是得得蹄声,自远而近,那少年书生招呼凌未风道:“别忙理会这厮,他不是什么脚色。”凌未风笑了一笑,转过头来,说道:“看你的面我不伸手算了。”说罢,上前和那少年搭话。
凌未风尚未开声,那少年已到了跟前,右手一抬,将一柄飞锥举起,那锥头还嵌着一杆箭状的东西,少年一把拔出,递将过去,说道:“这是你的暗器!”接着哈哈笑道:“你别忙告诉我你的名字,让我猜一猜,凭着你这枝暗器,我猜你是天山神芒!”
凌未风见他一口道破暗器来历,也吃了一惊,心道:“你人年纪轻轻,见闻倒是广博!”他转请问少年的名字,那少年笑道:“远远似有军马走动,待见了他们,咱俩再细谈如何?”
凌未风见他说话很是豪爽,但如又似有许多忌讳。凌未风是老江湖了,便不再问,正说话间,幽谷已冲出一彪人马,为首的执着一杆大旗,写着“平西王府”几个大字,马上骑兵,都戴着面罩,想是途中遇到浓雾,戴来避瘴的。
金崖一见这彪人马,心中大喜,忙招呼与他同来的人,抢着迎上,大声叫道:“平南王使者拜见平西王!”马上的军官望了一望,微微点了点头,随便吩咐两员裨将去接金崖,他自己并不停留,纵马绕湖滨奔跑,游目四顾。猛然间,他嗖的下马,向着那少年书生,深深一礼,恭恭敬敬他说道:“平西王知道你将今日到来,特命卑将三百里外恭迎!”骑兵队中,立刻鼓乐齐鸣,表示敬意,此言一出,凌未风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那少年书生意态悠闲,微笑说道:“何必这样多礼!”这时早有两个牙将牵着一匹白马过来,垂手说道:“请李公子上马。”少年书生望了一望凌未风和刘郁芳,举手说道:“麻烦你们再借两骑,他们是我的朋友。”他和马上的军官说话,眼睛却一直望着凌未风,眼光中显露出期待和信任。
凌未风对刘郁芳使个眼色,慨然道:“好”,上了坐骑,牙将替他们整好僵绳,递过马鞭,临行还敬了一个军礼。金崖他们也讨来两匹马,但所受礼遇,却远不如凌未风他们。金崖又是尴尬,又是纳罕,心想:“我是平南王的使者,平南王与吴三桂乃是同等的藩王,他又有求于我们,怎的看情形这彪人马,却不似来接我,而似是专程来接这个少年书生。难道这个少年书生的身份比我还高?”他心中十分不快,一路默不作声。
快马奔弛,军行迅速,日暮之后,已赶到昆明,军官带他们到平西王府安歇,王府倚山建筑,只见层楼重叠,回廊曲折,端的是气象万千。玉府的总管将少年书生和凌未凤安置在一处,刘郁芳则另有王府女官服侍,金崖却被安置在另一所在。
那书生深入王府,似乎毫不在意,吃饱沐浴之后,倒头便睡。凌未风虽然是老江湖,也兀是猜不出他的身份。
第二天加第三天,王府中人与吴三挂手下大将都陪他们游玩,像捧凤凰似的,围拥着少年书生,登碧鸡山,上大观楼,赏昆明湖,游黑龙潭,遍览昆明名胜,真是待如上宾。那少年一路游览,一路口讲指划,谈论兵法,每到一处,就依着地形,纵谈攻守策略,听得那些将官,连连点头。凌未风心想,这少年虽是异人,可是却未免过于炫露,他却不知这少年是另有心意,他深入险地,故意指掌谈兵,乃是敲山震虎的计策。他本来就要吓一吓吴三桂手下的将官。
第三日黄昏时分,王府的总管,忽然来报,说是平西王吴三桂设宴相邀,少年书生和凌未风、刘郁芳、金崖等都是被邀请的贵宾。凌未风等都带好了随身兵器,王府中人见他们身佩刀剑,亦是不敢干涉。
筵席设在王府的大堂,四面夹壁薰着檀香,堂下是身披甲胄的王府亲兵,堂上是吴三桂手下的大将和近臣。还有的就是在筵前擅板轻敲、轻盈起舞的歌妓和舞娘。少年书生昂头直入,却不见吴三桂其人,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将军,替吴三桂在那里款待宾客。少年书生悄俏地对凌未风道:“这是吴三桂的虎将保柱?”
保柱一见他们进来,立刻邀请上座,随即有一个武士过来斟酒。这个武士斟酒,却有点邪门,只见他斟满一杯之后,随手一放,每只酒杯都深深地陷进了桌内。
保柱举手道:“请,”将两指扣着酒杯的边缘,轻轻一拔,将陷在桌面的酒杯整个拔起,滴酒不漏,一饮而尽。少年书生微微一笑,用中指勾着杯边一旋,那酒杯猛地跳起,少年伸口一咬,把酒杯咬着,也是一饮而尽,滴酒不漏。两轮下去是凌未风和刘郁芳,凌未风眼角暗窥,见刘郁芳秀眉似蹙,心中暗念;刘郁芳虽然擅长剑术,只恐没有这种内家功力,沉吟之间,只见保柱意态骄豪,连声向凌未风催道:“这位壮士也请干杯呀!”
凌未风剑眉上一扬,双眼环扫全席,两手按在桌上,轻轻一拍,说道:“大家都请干杯!”猛然间,那些嵌在桌面的酒杯,一下子都跳起来,凌未风、刘郁芳、金崖等伸手接住,一饮而尽,同席的另外几人,却以事出意外,吃了一惊,没有接住,几个酒杯跌在桌上,铿锵有声,杯中的酒全泻在桌上。
保柱面色一变,随即哈哈笑道:“且慢,且慢!换过另一套酒杯。”他把桌上的酒杯,分藏两袖之内,双袖一扬,一套十只酒杯,梅花间竹般整整齐齐地嵌在几丈外的墙壁上。这些酒杯都是精钢做的,他这两袖飞杯的手法,正是打暗器的上乘功夫。
席上换过另一套酒杯,保柱亲自给众人斟酒,到递给凌未风时,用掌力一迫,杯内的酒直涌起来,凌未风运掌力遥遥一按,涌起的酒,倏地又退了下去,他伸手轻轻一接,一饮而尽,笑道:“多谢将军赐酒!”
保柱给凌未凤较量下去,非常尴尬,干笑几声,对少年书生道:“你这位跟随真好功天!”少年书生愕一愕,正待起立说明凌未风身份,凌未风却暗抛眼色制止,说:“山野校厚,怎及得大将军神技。”
酒过三巡,保柱举手说道:“平西王有事,要过一会才来,先请各位听歌看舞。”他把掌一拍,堂下出来两男两女,唱了个喏,随即分成两对,绕着大堂,且舞且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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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响遏行云,舞姿翩茬惊鸿;他们越舞越急,越唱越高。歌的是南宋词家辛弃疾的一首词,只听他们唱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用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少年书生拍手说道:“壮哉!”赞声未了,两对男女已舞到大殿之中,这时正唱至下半阙“马作的驴飞快!弓如霹雷弦惊”二句。
他们疾舞如飞,双手作出张弓之状,猛向外一放,凌未风左边桌上点着几枝大牛油烛,蓦然火焰纷飞,齐齐熄灭,他们一个旋身,双手合什,又是遥遥挥掌,向凌未风右边席卫扫去,掌风飒然,虽是隔席,也自觉到。
凌未风凝坐不动,但见右边席上的红烛,给掌风迫得摇晃不定,他微一侧身,也运掌遥向右边席上打去,那烛焰正倒向凌未风这边,给两面的掌风一夹,登时又直立起来。凌未风对保柱微微笑道:“华举夜宴,红烛高烧,若令烛灭寡欢,何异焚琴煮鹤?”保柱所选的两对男女,原是擅打劈空掌的高手,以献舞为名,故意炫技。现在暗中较量,乃是合四人的掌力,才堪堪敌得住凌未风,他深觉颜面无兴,给凌未风一说,趁势哈哈笑道:“壮士所言,甚合吾意,叫他们停了吧。”把手一挥,两对男女,停歌辍舞,悄悄地溜下堂去。
保柱连出难题,暗中较量,都难少年书生和凌未风不倒,怫然不仅。同席的一位军官,见状昂然起立,对保柱说道:“今宵盛会,不可无欢,卑职愿筵崩舞剑,以娱贵宾,久闻李公子剑术精绝,愿作抛砖引玉之请。”少年书生微微一笑,并不答腔。保柱道:“你先舞吧,若稍有可观,何愁李公子不肯赐教!”保柱明知以少年书生的身份,不肯和自己帐下一个军官舞剑,因此故意一唱一和,拿话挤迫少年书生出手。
这军官名叫范锌,和楚昭南张天蒙并称王府三杰,剑术深得南派摩云剑真传,这时大步走出,双手向少年书生一拱,道声“恕罪”,佩剑凛然出鞘,右手挽剑,打了一个圆圈,左手捻着剑诀,运剑如风,越舞越疾,时而凌空高蹈,时而贴地平铺,剑气森森,冷光耀目,越舞越近。保柱得意洋洋,对少年书生说道:“李公子,这人的剑术不可一是了吗?”
少年书生淡淡一笑,未及答话,凌未风已蓦然起立,截住说道:“一人独舞,何如两人对舞!”他将错就错,就以李公子的跟随自居,不待保柱点头,便径自大步走出。
凌未风这一走出,范锌顿时将剑势一收,圆睁双眼,盯着凌未风,按剑说道:“请!”凌未风一声不响,将游龙剑嗖地拔出,只见一泓秋水,闪闪光华。范锌与楚昭南曾在王府日夕相处,一见便认出这是楚昭南的佩剑,面色大变,喝道:“你这口剑从那里得来。”凌未风将剑一抛一接,似漫不经意地说道:“有一个姓楚的家伙,自会剑术天下无敌,我和他比试,原来竟是个银样蜡枪头,不过他这口剑倒是好家伙,我不客气,就把它拿下,看在这口剑面上,我要了他的东西,就饶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