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帘花影-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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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又落在我手里。”因把牙咬着道:“拿了你杀了罢!”谑得泰定没命,只叫:“宋爷饶命罢!千万看俺宋大婶子面上,他老人家从来待的我好。”只这一句,宋二忍不住嗤的笑了,跳起来道:“你道不害怕,怎么就是这嘴脸?”一把拉起来道:“我哄你哩。”谑得泰定只管哭起来了。宋二拿了一壶酒、一块羊肉给他吃,那里吃得下去。泰定才和宋二说,他因云娘、慧哥不见了,找了半年才有了信,在东京给孤寺里:“如今要去接他去。不为这主人家旧恩,那里不是吃饭处?”我还求不出你这引进来。”宋二点了点头说:“你还是个好人,也不枉了南宫官人家养你一常我拥撮你去罢。”即向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子来——有四两,送与泰定道:“你往东京上去,怕明日打围,别人撞着你,再不能勾脱手了。
”泰定才谢了他,把羊、酒吃毕,如游鱼脱网,抱头而去。
不一日来到东京,问了给孤寺长老,说云娘在高秋岳家接去了。及到秋岳家问信,他认得泰定,连忙待了酒饭,才说:“云娘去了一月有余,上临清上岸,你快去赶。”这泰定长叹了一声,只得再出东京,仍回旧路。正是:北斗星稀,水底连天十四点;南风雁杳,月中带影一双飞。
未知泰定赶上云娘何处相见,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留高僧善士参禅
逢故主义仆得信
诗曰:
休话喧哗事事难,山翁只合住深山。
数声清磬是非外,一个闲人天地间。
云破月来花簇簇,草香溪静水潺潺。
无人肯与群公道,岩桂高枝正好攀。
单表那楚云娘因好佛法,怀胎时就讲经听道,后来生下慧哥,就有些胎教,因此天戒不吃荤腥,时常敬奉菩萨。四五岁时,偏要买泥佛来烧香,也学着和尚们行那五体投地的拜佛,闲常去把土泥做个宝塔顽耍,偷云娘的数珠带着念佛。云娘、细珠常笑他是个和尚托生的,那知他实实的做了和尚,在观音堂出家。虽是母子拆散,被屠本赤掠卖,原是他命该成道。不遇了大难,谁肯把儿子送入空门?
单表他八岁为僧,遇着长老收为徒弟,起了法名了空。这长老不是别人,就是楚云娘那年上泰山烧香遇见的雪涧禅师,曾慧眼观见慧哥虽为南宫吉结局,却是罗汉一转,后日该主持正觉,点化他出家。云娘曾许口为愿。因此,雪涧禅师乞化到庵中接引慧哥,一住五年,才得遇合。这是西来大事因缘,不同小可。自那日收了空为僧,就教他念经识字,拜佛焚香。到了三年以外,了空经法俱解,教典全通。教他习学戒行,或是村市乞化、挑柴扫粪、灌菜汲水、开地锄田,了空年纪虽小,随力苦行,欢喜受教。这雪涧禅师就知他是内外圆通、戒慧俱足的一个罗汉善果。后因金兵劫杀,观音堂在大路傍,不得习静,就领着了空习学行脚。
如是一年,了空因念母亲云娘没有信息,未知乱后存亡,虽是出家,不可忘母,要拜别师父,回武城县探信。就如目连救母一般,不尽人伦,焉能成道。雪涧禅师因了空年才十二岁,如何出得门,只得再将锡杖使了空担负衣钵,一路又到本庵。
那知大兵屡过,烧得大殿皆空,把一尊大士风雨淋浸,蓬蒿二尺余深,成了一片荒地。那城东有一善居士王杏庵,专好行善济人、修桥建寺。他因舍了地与岑姑子建毗卢庵、旃檀佛的功果未成,经着大乱,这须尼僧支持不住,岑姑子死后,幻音、幻像俱各处散了,香火全无,又招不出个僧来。那日雪涧禅师使了空挑着衣钵,到他门首化斋。王杏庵正在门首,见禅师双眉垂雪,一顶圆光,领着个小头陀,赤脚挑着经担蒲团衣钵,来得有须道气,就请进客厅备斋。问道:“禅师自何方来?”
禅师道:“无来无去,不定何方。”王杏庵见长老说话不俗,有须来历。家童捧出一盆白米蒸饭、两个大油饼、四碟小菜,甚是精洁。禅师盘膝坐于蒲团之上。二人用毕,又是苦茶净口。
正待问讯作别,王杏庵请问佛法从何入门,雪涧长老合掌当胸而说法曰:“凡学佛者,先恭戒、定、慧三学:一,受持戒法。
迷心为惑,动虑成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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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业感报,生死无穷。
二,受持定法。
欲除苦果,先除苦因。
业分善恶,功无起灭。
三,受持慧法。
尘去镜明,天空自照。
业尽惑除,情忘性显。”
长老说三学已毕,居士又问:“何为四变?”雪涧禅师又为合掌而说法曰:“释氏之门,以众生广度,为报佛恩而说四变:一,佛之慈悲,变众生之暴恶。
一,佛之喜舍,变众生之贪吝。
一,佛之平等,变众生之冤亲。
一,佛之忍辱,变众生之嗔害。”
长老说四变已毕,居士又问:“何为渐次?”长老说曰:“从渐入顿,从次入圆。功到自成,瓜熟蒂落。”又问:“何为四断?”答曰:不去淫,断一切清净种。
不去酒,断一切智慧种。
不去盗,断一切福德种。
不去杀,断一切慈悲种。
长老说四断已毕,居士又问:“何为坐禅?”长老合掌而说偈曰:心光虚映,体绝偏圆。
金波匝匝,动寂常禅。
念起念灭,不用止绝。
任运滔滔,何曾起灭。
起灭既望,现大迦叶。
坐卧住行,未常闲歇。
禅何不坐,坐何不禅。
了得如是,是号坐禅。
长老说坐禅已毕,居士又问:“何为心观?”长老合掌而说心观曰:《楞严》云:诸法所生,惟心所现。一切因果,世界微尘,因心成体。欲言心有,如箜篌声,求不可见;欲言心无,如箜篌声,禅定即响。不有不无,妙在其中。
又说偈曰:
说佛从心得解脱,心者清净名无姤。
且道鲜洁不受色,有解此者成大道。
长老说法已毕,居士五体投地,愿拜弟子受戒,因说:“此处有一毗卢庵,自经兵火,无人居住,情愿留师供养,就在村前大树林边,请老禅师随喜。”这雪涧长老仗锡前行,了空后随。出了村,不上半里地,果然一座草庵。但见山门倒锁有云封,香积荒残无月照。王杏庵取锁匙开了门,只见前殿韦驮、中殿毗卢佛檀香像还没完工,前厨后园、菜畦井水,十分方便;虽方丈烧灰,尚可整理。王杏庵说:“如果弟子有缘,老师肯住,情愿把家财舍了,修完佛事。”向佛前韦驮、灶神参拜了,居士又替长老问讯皈依。也是了空的旧愿,云娘舍了那一百八颗胡珠在此,该了此善缘,自然佛力护持,韦驮接引,还来毗卢庵修行。
这王杏庵传起旧日檀越,众善信男女知道招了一位有道德的高僧在此。那旧日在的幻音,因庵上无人,往城里王姑子庵去了,正愁无人看守佛事,一闻此信,大家送米面油薪,又招了一个道人做火头。这长老和了空,不消三日,打扫得前后洁净如新,开园种菜,扫地焚香,闲来和了空讲法传宗不题。
却说这泰定自东京寻云娘不见,回来了,又到临清闸上,问汴梁来的官船,全没有信。过了一日,才知是金兵从山东下来,要截船抢这宫人,因此改了路,从小河由湖荡上淮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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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是大娘在船上,不得上岸,又随着官船上了南京。又没个信音,往那里找?等几时,问这官船的信,几时到淮安,好往南京一路找将去,且在宅子里打混着。”东问西问,再不得个真信。
那日要寻幻音问问大娘几时和他分手,走到毗卢庵来。进的山门,只见个老和尚在地下晒须干菜,一个小沙弥在殿上扫地,收拾得光光净净,才知道这庵子另招了和尚,不知幻音那里去了。见了长老,问讯了,问道:“这庵上原是尼姑,如今那里去了?”长老回道:“俺是新到的,没见甚尼姑,只是个空庵子。”说着晒菜,全不理他。泰定走得乏了,在前殿台基上坐着,要口凉水吃。长老叫了空:“取碗水与走路的居士。”
那了空用盘子捧着碗水,送到泰定面前。泰定接来吃了。了空着眼上下看泰定,象有须认得。泰定也看这小和尚有须熟,认不出来,问道:“老师父原是那里人?这小师父说话像这里人声音。”长老说道:“贫僧是西川人,在泰山后石洞住了四十年,来这城东五十里外观音堂舍茶,俺这徒弟就是这里招的。”
泰定又问道:“他是那里人?”了空在傍笑着道:“你管他做甚么?”长老道:“也是你贵县人。从前年金兵抢城,和他母亲失散了,着个人送到我庵里来,再记不得那个人是谁。他年纪才七岁,那里记得去?他说母亲姓楚,父亲是千户官,不在了,是大人家。今年十一岁。常要去找他娘去。”只这一句话,才提起南宫家官职,失散的原由。泰定忙上前一看,道:“你不是慧哥么!”了空失散时七岁,泰定日日背他,也还略记得模样,上前一看:“你不是泰定么!”两人抱头而哭。这才是:主仆相逢佛力大,乱离重遇世间希长老见他主仆悲泣,甚是慈悲,喜他是主仆重逢,高声念“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替他焚了一炷香。了空、泰定拜佛已毕,就问母亲并细珠的信。泰定细说一遍,说:“往东京去找你不见,又回不得家乡,在给孤寺住了二年,幸遇高太爷送了盘费,搭着送太后的船上来,不料金兵要截船,不敢到临清,只半路上就上小河口,进淮河往南京去了。这又是半年,打探不出个信来。这是岑姑子家,你就忘在这方丈住了一月?”那了空道:“俱不记得了,只记得你背着我躲兵。和那走路的人,不知姓甚么,你不见了,他就把我送在庵上。”这里各诉衷情,悲而且喜,不题。
天色已晚,忽然狗叫,有两个人投宿,都是背着褥囊雨伞,远行的光景。长老问他是那里来的,原来是两个南兵的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