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仙正传-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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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乐菱才明白同室那位糖醋哥不仅仅只是一件家具,翻滚磨牙,嘴里忽高忽低地不停念叨“血手印”、“血蝴蝶”,生生将乐菱的汗毛念得一根根屹立不倒。
乐菱气恼之下,冲过去当胸将其提起一通猛摇,才摇醒梦魇中的糖醋,不料糖醋却拒绝承认自己有此表现,还一个劲地认错道歉,乐菱骂也不是,打也不妥,只好郁闷地回到床铺上打坐。
糖醋这家伙一定受过什么严重刺激,才变成这样,既然他不肯说,明天想法打听一下什么是血手印和血蝴蝶,也许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不然早晚得让这家伙给吓出毛病来。
第八十章 露朵朝华
小梦断续,却又似那花间迷蝶,深藏惊飞,仍有踪迹可寻。
乐小仙的逍遥清修生涯,终于被火莲那怪异的嗜好所终结,时梦时醒,才平定了糖醋造成的夜半惊魂,鸡鸣鼓撞声中,楼下杂院一天的纷乱又开始了。
听到楼道楼下传来的种种声响,乐菱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对应的人和事,越想越郁闷,哪里还有半分空隙修行嘛?是谁说大隐于市朝来着?索性封闭六识,来了个老僧入定。待估算入定时间已长的时候,方才睁开双眼,果见窗外天色已大亮,回目一看,却又嚇了一大跳。
只见床头木箱上,扭股糖般歪坐了位浓妆艳抹的红衣妖怪,正冲自己不停地闪烁乌溜溜的魅眼,鲜红的唇瓣如刚吸过人血,安在刷粉一张白生生的脸上,见乐菱看来,裂开一道大口子,露出其中两排白生生的尖牙来。
乘其还没咬来,乐菱压低嗓音断喝一声:
“你疯了不成?怎么找到我这儿来了?你忘了我们怎么约定的吗?!”
红衣妖怪却正是与乐菱约定井河之水不相犯的媚里。只见她满脸委屈地说道:
“人家想让你先看看嘛……怎样?人家打扮了一整宿,可是符合白公子的喜好了?”媚里“唰”地跳落地板上,拖曳裙摆转了几个圈子,才得意地停下来等待乐菱赞美。
乐菱哀嚎一声,唉,狐族果然少信义啊。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若有信义又如何蒙人呢?却也怪不得她,只能怪自己自以为是。那么,对待这难缠的东西,怕也只好顺而降之,方为上策。
于是乐菱点点头道:
“不错,很好。象花痴一样的好。”
“什么叫花痴?花痴比花魁还好看吗?”媚里天真惊喜地问道。
乐菱一阵汗颜,直后悔多言无益,于是含混地说道:
“这个,嗯,差不多吧,你可以去见白公子了,别在我这里浪费你这一番精心打扮。”不说是只要能见到白公子,她自己就有办法吗?既然本小仙已经做到让他们见面了,就别再多事了,指不定白公子见多了清水挂面,看见她反而欢喜呢?
貌似这两人都是怪物,以怪对怪,不知谁更怪……
“不行,你得带我去见白公子!真见上面了,才算你做到了。”媚里却不肯。
乐菱一愣,好嘛,这媚里天天骗人,反到不相信别人,想了想,只得自认倒霉,于是说道:
“这可是最后一次了,我只管带你上去见白公子,你自己说过只要见上面了你就有本事让他收你为徒,以后可别再来找我了,否则我真对你不客气了!”
媚里目的一达到,马上猛点头,可爱又驯服的模样。
乐菱硬挣开媚里挽到胳膊上来的小手,快速拉开槅扇门,一脸冷色出了门。媚里一溜烟跟了上来。媚里跟得越近,乐菱就走得越快,媚里始终无法与她并行,只好昂头挺胸傲然尾随。
乐菱这一脸生人勿近之色自然是做给缘木鱼馆伙计们看的,身后跟一条狐狸精,谁想招摇?果然一路无扰,所遇之人无不退避三舍,露出一脸呆滞。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上了西楼五层,乐菱叩响了朱漆月亮门。
还是清秀丫鬟来开的门,见到乐菱脸色一红,复又打量了乐菱身后的媚里,恍然让开门道,待乐菱二人均跨入门槛,才关上门,越过二人前行引路。到了接近中廊槅扇门处,停下回头微笑看了二人一眼,示意二人门前止步,方才自行举步入内。
厅内有人低语,似有不少人息,乐菱无意耗费灵力在此种地方探视,更无心揣度此间人物谁何。媚里欲探身张望,乐菱低声冲她警示道:
“你要是不想被人赶走,就别乱看乱抛媚眼,最好一句话也别说!装也得装到最后!记住,你之前就是因为这样才被人扔下离开的!”
媚里被点要害,慌忙点头不敢再乱动,端正了姿态。乐菱却忽然生出一股想要揍人的烦躁。
清秀丫鬟很快出现在门口,招手示意乐菱二人入内。
明亮宽敞的正厅内,巨榻前两侧侍立着十数位着装素净的丫鬟,榻上环绕长条榻桌坐了几男十数女,锦衣绣服,姿态娴雅,正静观榻桌正中一白裳男子作画,被画之人则曼裹浅绿纱衣,韶华正旦,姿容绝美,端坐在左壁珠链穹门靠外一侧,身后屏绣双鹤,面前置一瑶琴,琴桌边熏炉燃香,素手芊芊作抚琴状,却无声响发出。榻上偶有动静,亦是掩扇低语,深怕惊扰作画之人雅兴。
作画之人正是白无情白大公子,墨发飒似垂领,神情专注一丝不苟的模样,挺象那么回事。既然不宜喧哗,乐菱顺水推舟,示意媚里跟随清秀丫鬟继续前行,自己则不动声色地稍稍偏步,走近右壁珠链穹门外侧插着大枝腊梅的高大白玉瓶边,静立旁观。
见乐菱媚里闯入,榻上众人除了白无情未动,齐齐看了过来,见乐菱举止若随行小厮,也就未多留意,视线集中在了清秀丫鬟身后的媚里身上。
清秀丫鬟冲榻上依旧专注作画的白无情一福,留下媚里独自一人站在厅中,转身走回榻前一侧恭候,目光向对角处乐菱投来,微微一笑,乐菱也报之一微笑,目光转向媚里。
媚里到也不怕被围观,只是牢记乐菱之前的训诫,没再搔首弄姿左顾右盼,看起来还颇为端庄,娇小玲珑俏立厅堂,艳光四射仪态大方。见众人脸色如常,乐菱略略放下心来,寻思起如何尽早抽身离开。
约莫盏茶功夫,却突生变故。
乐菱收敛神思看向厅内,发现不知这之间媚里又做了什么表情举动,榻上众人脸上渐渐呈现出奇怪的表情来。榻上数男一阵错愕,相互挤眉弄眼起来,女子脸上则多有鄙夷之色,彷如自家乃良人一般。
这狐狸精,怕是耐不住寂寞,又干啥勾勾搭搭的事了。虽说这些人骨子里都是一样,但别人能装她为何多一会都不能坚持?不能坚持又来此作何?连带自己象只小乌龟似的杵在这里,乐菱又生出几许揍人的冲动。
白大公子终于停止了作画,搁笔抬眼向媚里看去。身旁即刻就有人掩袖附耳对之一阵低语,众人轰然大笑起来。白无情亦是笑容浮面,开口问向媚里:
“说说看,你都会些什么?”
“会什么……”媚里含指作苦思状。
“弹琴?赋诗?作画?舞之蹈之?”旁边一蓝色锦服公子笑着提示。
媚里摇头,没错,她要会了还来此地做什么?
“一样也不会?”白大公子好脾气,温和地问道。
媚里点点头,忙又摇摇头,摇了头又忙点头,不知所谓。众人更笑得欢畅,一女娇声说道:
“有些本事嘛自是不学也会的,她刚才不就做得很好么?”
“对啊,不如让她再表演一番给无情公子赏析?”另一声音传出,笑如金匙刮瓷。
众人又一气哄笑,纷纷附和称是。真是相煎何太急,乐菱冷然心道。
起先被画的绿衣女子似有不悦,突然起身行至白公子身侧坐下,赏看桌上自己的画影,嘴里立刻不依道:
“唔……还差一点没画完呢,人家坐这一歇身上都僵直了,公子偏要为这么一个俗物耽搁功夫。”说完拉扯白公子袖角撒起娇来。
白无情微微一笑,一手揽住绿衣女子的小腰,一手又提起画笔,说道:
“不用坐回去了,只需几笔即可。”
刚沾色上笔,却又看向清秀丫鬟,嘴里吩咐到:
“玉鹤,带此女去把妆容清洗干净。”
清秀丫鬟原来名叫玉鹤,乐菱暗道。玉鹤随即行至媚里面前,微笑说道:
“姑娘请随我来。”
媚里一听哪肯同意,蛮劲上来,大声不悦道:
“为什么要清洗?我精心画了一整夜呢,不是比花魁还好看的花……”
乐菱瞬间摄魂传语打断了媚里的话,恶狠狠地命令她到:你马上随玉鹤去清洗妆容,好好保持我昨天叫你幻化的模样,别再上妆了。等下出来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一切听我的则罢,不听我立即走人,再也不管你的事!
众人尚在讥笑媚里的言行,媚里已乖乖地随玉鹤进入了左壁珠链穹门内,内室想必是玉鹤之类的起居之所。今日未见另三个邮票侍女,却也奇怪。这无情公子似乎还有藏宝的癖好。
乐菱此刻心火上扬,再怎么说,媚里也是极南出来的人,不管她来此目的何为,也应保有极南人的尊严。这些人为钱就高尚了吗?不说媚里将来是否还能保持天真随性,至少眼前乐菱不能坐视她被这一群自命风雅之人戏弄。乐菱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只是每到白无情这里就觉得憋屈,到了此刻,更是难以忍耐,想也不想,径直行至瑶琴前坐下,叮叮咚咚地胡乱拨试琴弦,纵使乱音,亦能驱散耳边嘈杂。
“喂,你这小厮,不会弹奏就别乱动啊,白公子的琴是你能动的?快快放下赶紧离琴远远的!”绿衣女子高声呵斥道,仿佛此琴乃她与白无情的专属之物。
“绿儿,你别先急着责骂于他,你且细听他琴音,却非乱弹之人能发。这位小兄弟,你弹奏一曲与我等共赏如何?有幸让白公子鉴赏你的琴艺,可是机会难得求之不易的啊。”榻上一青衫男子忽然开口微笑说到。
那位被称作绿儿的女子却看向白无情,白无情搁下手中的笔,对之温言道:
“就依樊兄所言吧,正好就琴观赏绿儿画中的美色,岂不更佳?”
众人闻言称是,那绿儿亦不再闹腾,含情脉脉偎进白大公子怀里。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