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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照日天劫-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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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苍形怔了半晌,默然接过;低头拜了几拜,才将牌位收好,锁上木箱。

「延庭,我要死在这里了。」

他将铠甲褪下重穿,手抱金盔,目光却避开了年轻的行军司马。

「需要我陪中郎么?」曲延庭替他系好披膊的扣带,口气仍是一贯的冷漠。

「那倒不必。」邓苍形一笑,随手取出两封密函。「救出道家小丫头之后,你要负责将她送回中京。这封是储胥城的外郭蓝图,按照我的设计,能凭江筑起一道坚固防线,即使丢了南陵,邪火教也打不过江去。另一封是给庄主的荐书,储胥城构筑工事期间,要有人领军与邪火教周旋,我推荐你接任夷陵将军的位子。」

曲延庭向来不与他争辩,安静接过密函,塞进胴甲的内衬里。

「你要好好干,别让我丢脸。」

邓苍形双手轻拍面颊,藉以提神,一夜未眠令他眼窝有些凹陷,目光里却有着难以言喻的锋芒。「把江边的渡船全部弃毁,只留一条给你自已用就好。告诉弟兄,就说我刚接到庄主的密令,他已亲率中京八万大军前来,天明即至,要我们担任先锋军,抢在诸军前打上九嶷山。立下功劳,就搭庄主的龙船回中京!」曲延庭领命而出。片刻后,营外欢呼声如雷响动,彻夜鏖战的疲惫一扫而空,全军士气大振。

对天武军的士兵们来说,「天劫」劫兆就是「战神」的代名词。传说中他双手如刀,连当世最锋利的神兵也难当一击,战场上随手一挥,便能取首百馀,无人可撄;此外,劫兆的双眼更能读透人心,敌人只要心里想着、嘴里说着他的名字,就会被他夺走神识,一贬眼便失去生命…

诸如此类的说法不胜枚举,但邓苍形知道劫兆并不是一个怪物,摒除出神入化的武功不论,也只是个血肉之躯的凡人而已。「跟我一起试试看吧?」当他失去兄弟、失去功业,失去信念与价值的当儿,劫兆对他如是说。「你不想看看太平盛世是什么样子吗?日后当你死去的弟兄们问起时,你要怎么同他们说?」

「不想活的话,」他记得劫兆勾着他的肩膀大笑:「就先把命寄在我这里吧!」

对不起,庄主。我是猛虎,太平盛世离我太远了。

邓苍形踢倒马札,扶刀霍然起身。如今已少有人知,十二年前,「腾云虎视」邓苍形是普天下最擅长攻击的名将,是百军盟中最最锋利的无双箭镞,军旗之下从没有「防守」这两个字。

「船都凿沈了么?」邓苍形眼中蕴有死志,声音、笑容都变得豪勇起来。

掀帐而入的曲延庭却摇了摇头:「没有。」神色诡异地递过一张信笺。

「军师胡来,股杖两百;你是笨蛋,合打一半。船不许凿,待我信号。又:道胖子的女儿交给我,咱俩合力,修理司空度那老王八!」笺上的字迹龙飞凤舞,也说不上美丑,只觉如走剑行刀一般,理不可抑,气势逼人。

邓苍形猛然抬头。

「这是几时来的?何人送来?」

「钉在帐前,没见是何人所送。」曲延庭察言观色:「中郎,这是谁的笺?」

「是庄主。」邓苍形闭眼抬头,蓦地大笑起来:「庄主他……真的来了!」九嶷山六合内观

众人仰望檐顶,只见一人跨坐在屋脊上,白衣白靴,身上披的白貂裘似乎有些陈旧,反衬出他一身风尘劳碌,月下倍显倦意。此人来得无声无息,东乡司命心中一凛,却不能在教主面前显怯,叫道:「来者何人?在本教圣主之前,安敢无礼!」

那人捧腹大笑。「圣主?就凭司空度那烂痞子?」

东乡司命脸色骤变,怒道:「你胡说什………」突然一怔,檐上哪有什么影子?却听耳畔一人笑道:「我的名字说出来,只怕你不敢听。」他猛然回神,全身如浸冰水,正想急跃开来,肩头被那人轻轻一拍,顿时动弹不得。

那人悠然自东乡司命身旁走过,来到六合内观门前,一屁股坐上高槛,随手放落一人,封了胸口几处穴道,血流顿止。魏揖盗悚然低头,才发现手里的邵师载已然不见,龇牙暴吼一声,表情却是惊怖大于恚怒。

在门里的道宁看来,这人突然出现在眼前,还救回了敌人手里的邵师载,感激之馀,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他约莫三十出头,生得浓眉大眼,鼻子很挺,鼻梁骨上却有一道从左眉横到右下眼睑的淡淡疤痕;看得出是星夜赶路,唇上颌下都有微髭。除此之外,男子倒是给人颇为干净的印象,眸光温润,彷佛是熟稔已久的邻家青年。

也不知那人用了什么手法,邵师载的面上稍有血色,气息虽弱却十分平稳,还发出阵阵微酣,显已睡沈。道宁心头一松,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赶紧低头咬唇、深呼吸几口,低声道:「多……多谢你啦。」

「谢什么?」那人故意板起面孔:「你很想死么?你若是有个万一,知不知道你爹有多伤心?」

………为了不是亲生骨肉的女儿么?

道宁转头不答,又弯又翘的浓睫连瞬几下,眼泪却不听话的滑落面颊。

「你这个别扭的脾气,与你爹一模一样。」那人笑道:「江湖传言,不可轻信。世上,有很多像他们那样,喜欢玩弄人心、以语言刺伤他人的坏东西。亲不亲、爱不爱,不是由旁人说了算,你仔细想想:纵使聚少离多,你爹疼不疼你?」

道宁微微一怔,无数个在昏灯下磨墨写字、读信写信的夜晚倏地又浮上心头。

「我爹他……很疼我。」

那人笑着摸摸她的头。「是吧,我早说了,你是道胖子的心头肉,要是缺了一丁半点,他肯定要与我拼命。」道宁噗哧一声,想起自已现在是九嶷山上唯一的代表,赶紧捂住粉嫩润薄的樱唇,眼角却难掩笑意。「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劫兆!」

那人看起来颇讶异:「怎么?这儿有谁不知道么?我以为我还蛮有名的。」说完自已也笑了。邪火教众人却如见妖魔,东乡司命、魇道媚狐面色惨然,喉间「骨碌」一声,若非碍于教主之面,恐怕早已逃下山去。

道宁却觉得十分有趣:「他们为什么都不敢叫你的名字?」劫兆哈哈一笑,掩口凑近她耳畔:「听说我有一种控制人心的异能,只要说或想着我的名字,就会被我宰制心神,要他们从崖上往下一跳,这些宝贝也只能乖乖照辨。」

「那……你有吗?」道宁简直觉得有意思极了。

劫兆耸了耸肩,故作神秘:「江湖传言,不可轻信。」转头一笑,剑一般的目光射向邪火教众人。

东乡司命、魇道媚狐肝胆俱寒,魏揖盗却被激起了野兽反扑的狂性,吼得胸膛一震,魁梧的身躯一眨眼便来到道观槛前,铁爪呼啸直落!

道宁惊呼一声,抱头往劫兆怀里缩去;半晌没见动静,睁眼一瞧,见那披着狼皮的巨汉呆立一旁,眼耳鼻中俱都流出鲜血,动也不动,竟已断气。她向劫兆投以询问的眼神,「是梦。我让他做了个死去的梦。」劫兆随口笑答,目光却盯着那座贴满符纸的雪白软轿。

「劫兆,没想到的的『云梦之身』已綀到白日杀人的境地了。」轿中传来司空度嘶哑苍老的声音。劫兆微露诧色,随即醒悟过来,不禁叹道:「司空度,你好好的一个人,怎么搞成这副鬼德性?以精气换来『兽首』之位,这一切值得么?」

司空度尖声道:「我现在……全身都充满了力量。如果不以铁索、禁咒节制,所经之处,寸草不生!这股力量……已超越武功的范畴,足可与天地造化、星斗运行相提并论,凡人绝难想像!太一道府所说的『帝星』,便应在我的身上!」

他自现身以来,始终匿于轿中,连说话的声音都是病奄奄的,十分嘶哑衰颓;此时语调却带有一种尖亢而病的激昂,每说一句,软轿四面的白帘便「呼」的一声无风自动,方圆一丈内的地面如波潮涌过,压得尘沙飞扬、草木散倒,不唯东乡司命等人,连抬轿的四名白衣人也挺不住,早已退到远处。

道宁双手掩耳,仍觉尖锐的语声回汤在脑海中,似将破颅而出。劫兆轻轻在她肩上拍两下,道宁浑身一松,司空度的声音似乎遥远许多,彷佛隔着一道墙。只听劫兆叹道:「我从前只觉得你是个小人,多年不见,没想却成了个疯子。」

司空度狂笑:「你我同列『中宸六绝』,今日便在九嶷山分个高下,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应命帝星!」最末一个「星」字落下,尖亢刺耳的语声又迫近些许。

道宁头晕脑胀,抬头见软轿周围的气圈已扩张到三丈方圆,劫兆身前却彷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墙,无数激尘碎木飞打上来,被两股巨力前后一撞,连齎粉也不留,消失得无影无踪。

「抓风成石」与「化外藏形」都是六绝的境界之一,两人以绝顶内力凝成无形气圈,本体不动,相互撞击。司空度以声波压境,犹有馀裕,轿中射出一条铁鋉,毒蛇般直扑劫兆面门;劫兆随手一挥,也不见他持什么刀剑,铁鋉应声两分。

鋉断的瞬间,观外飞卷的草屑碎砖却往内推移寸许,劫兆微一咬牙,将道宁拉到身后,反手把脚边的邵师载掷入观中;便只这么一停,轿中又「飕飕」飞出两条铁球锁鋉,劫兆挥手削断,观外的飞石龙卷已逼至槛前。

轿中接连飞出锁鋉,彷佛无有尽时,一条、两条、三条……每一回不断增加数量,劫兆每削断一轮,下一轮的来势便更强更猛。终于到了七鋉齐出时,劫兆低哼一声,不由自主退了一步,气漩夹带着无数碎石,呼啦啦的卷进六合内观。

司空度哈哈大笑:「劫兆!枉你号称『中宸第一人』,却不知人力有穷,便做第一,不过是凡人而已!在『兽』的无匹神力前,焉有你等凡人用武之地!」劫兆咬牙不语,忽然踏前一步,气劲将旋扫而来的草屑推出观外,随手又削断八条铁鋉。

司空度暴喝一声,一脚踏出软轿,蓦地青砖炸碎,震波连掀丈馀远,沿路五、六块铺地青石应声翻转,犹如铁犁耙过;同时九条铁鋉一齐射出,劫兆身前的无形气壁终于被铁球打破,瞬间草叶碎石呼啸而起,一把将他吞没!

「劫兆!这就是统御一百零八颗紫云珠的麒麟之力,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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