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人力派遣公司-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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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是书本大敌,但原因不仅是如此。因为所谓的阳光,无论如何都是与魔法相反的概念。
所以现在明明是下午,房间里却点着油灯。穗波从淹没四周的古书中,精心挑出几本放在桌上摊开,拿起皮制的笔记本与羽毛笔。
「好了,动手吧。」
她说完就开始流畅地抄写笔记。
相对于魔法书上紧复的古老文字,穗波则写出圆圆的少女字体,但速度非常惊人。每翻开
一面书页,她只会瞥一眼。光只是这样就确实地整理出笔记,而且不只是单纯的概要而已,还
加上了她个人的考察与注释。
穗波将错误的魔法圆阵加以订正,在与自己不同流派的咒文旁添上不同的论点。她一点也
没有伤及文献原本的骨干,纤细而大胆地编造出全新的魔法书。
她正在制作的东西是……「源书」。
所谓的魔法,就是在自己的心中构成一个世界。光是吸收别人写下的东西,是无法成为魔
法师的。
因此,魔法师会拥有一本只属于自己的魔法书。
汲取陈年的酒放大自己的器皿中,花上漫长的时间酿造……藉由这种行为,魔法之源将会在魔法师心中生根。
「…………」
半途中,穗波突然竖起食指。
她轻轻一笑,眼角变得柔和起来。穗波拿着羽毛笔,轻吻指尖。
「小树真是的……」
她喃喃地说道:
脑中回想起那个总是像小动物般胆怯的少年,他涨得通红的面容。
还有另一件事。
穗波再度用羽毛笔开始书写……另一个记忆在她胸中闪烁。
『你的虚荣……就由你来偿还!』
那是他们与安缇莉西亚一同战斗时的,树的身影。
『好了……来吧……』
他用彷若欢喜般的颤抖声调说着。
那是从平常的树身上难以想像,但却让人无法忘怀的另一种样貌。这个改变的每一点,都是从树扯下眼罩,暴露出妖睛眼那一刻开始发生的。
准备那个眼罩的人,正是(阿斯特拉尔)上一代的社长。
伊庭司。
伊庭树的亲生父亲;不使用魔法的魔法师,也是最后的妖精博士。
就算是穗波,也只曾与他见过三次面而已。
(……小树与他见面的次数还要更少吧?)
穗波一闭上眼睛,就会回想起来。
『…小树!小树!小树!』
想起往日哭喊着的自己。
回想起(鬼屋),还有从追踪者手中救了她的少年。想起她决定要成为女巫的那一天……
这时……
「检查结束了吗?」
穗波中断回忆,转头望向入口。
在敞开的门扉旁,那个一脸为难搔着头的影子,正是猫屋敷。
「怎么样?有弄清楚那只眼睛的事吗?」
「啊~完全不行!那只眼睛原本就完全没有咒力的反应,不管是要做波长分析或其他检测都没办法进行。我还想说,用上那种程度的器具与猛药,至少也会有一点反应的。」
青年摇头摇得很干脆。顺带一提,在这个情况下最可怜的人,大概是在休息室里按着双眼痛苦挣扎的树吧!
穗波想像着那副景象,露出微微的苦笑。猫屋敷向她问道:
「……刚刚,你为什么说不认识呢?」
「你是说司社长的事情吗?」
「恩,你有见过他吧?」
猫屋敷歪着头问。在他的影子之下,白猫白虎也同样歪着头。
「有呀。虽然如此,可是这件事不能告诉社长。就算被动地从别人那里听说,他也不会明白所谓的魔法师。要让社长自己去调查、判断、理解,他才能明白。」
「原来如此。那么,还有一个问题。你说忘了把信交给他,这是真的吗?」
'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想,你会不会其实是想瞒着他。」
猫屋敷的话,让穗波发出小小的叹息。
「为什么?」
「因为(协会)与从前的(阿斯特拉尔)……不如说,与司先生之间的关系不太好。要说这件事不可疑,那是骗人的。」
实际上正是如此。
对(协会)这样古老的组织来说,不会轻易承认新的魔法集团。再加上如果是像(阿斯特拉尔)这样,连魔法系统都没有统一的集团,批判之声必然会变得更加强烈。
尽管还不到敌对的地步,但两者之间的气氛却很险恶。
「抱着那种态度的(协会),为什么会替司社长保管东西?我很在意这点啊!不过,对穗波小姐而言,应该不希望让现在的社长碰到那种事情吧?」
「就算不想让他碰到,但对方可不会顾虑我们的情况。」
穗波不高兴地把头转向一旁,噘起嘴唇回答。
「说得也对。」
「反正都不知道,与其向社长灌输奇怪的事前情报,倒不如见机行事比较好。就是这样。」
「啊啊!」
猫屋敷点点头,用扇子顶住下巴。
这时,爬到他领子周围的白虎,也特地弯曲前肢摆出同样的动作。在猫屋敷的四只猫里,白虎是最喜欢引人注目又最爱模仿的一只。
「啊,对了,那本书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的『源书』呀?」
「不,那是没错……但也不用特地抄写两本吧?」
穗波慌忙把猫屋敷用扇子指出的东西藏在背后。
她的笔记,一共有两本。
'这、这只是单纯的复写本,以后要卖给咒物商的。」
「啊?卖给咒物商?」
穗波有点脸红地回答:
「魔、魔法师直接抄写的复本相当值钱……这样我们公司的赤字也能改善一点吧……不、不然的话,小树的教科书也买不齐。」
她最后小声地添加一句。也许是焦急的关系,穗波没注意到自己对树用了过去的称呼。
「喔~小树是吗?」
「……猫屋敷先生!」
穗波为了反击咧嘴好笑的猫妖阴阳师而抬起头……
突然,她瞪大了眼睛。
那冰蓝色的眼眸里映出书库的天窗,还有潜伏在窗框处的小小阴影。
那是不属于人类的……魔物之影!
「猫屋敷先生!」
这声呐喊让青年也察觉到异状。
「……疾!」
他一回过头,立刻施行早九字的刀印(注:原本施行九字真言「临兵斗皆者阵裂在前」时,每字
皆有配合的结印,但紧急时可结刀印交错横划五线、纵划四线代替,此法称为早九字),从外褂中放出白
色的符咒。
那张符咒画出弧线朝向唯一的天窗飞去。如果树在这里,说不定能看出符咒在空中残留的白色咒力轨迹。
但是……
「QWJYAAAAAAAAAAAAA!』
那张符被阴影发出的叫声抵消了。魔法的反噬立即在猫屋敷的手臂上掠过一道割伤,影子啪沙啪沙地飞向天花板。
「……咦!?」
「……刚刚……那个不祥的叫声是?」
按着手臂的猫屋敷以及站到前面的穗波,全都仰望着那个影子。
影子在他们头上高声叫喊:
「我提出警告!」
那是只黑色的鸠。
「我提出警告……(阿斯特拉尔)!穗波。高濑。安布勒!汝等不可接近(协会)!关于伊庭司的遗产……」
黑鸠尖锐的声音仿佛要将喉咙撕裂一般。
那是甚至能触及人类魂魄的激烈叫声。
伴随着激烈的叫声,黑鸠从口中喷出蓝色的火焰。
火苗立即包围黑鸠自己的身躯,化为一团火焰,坠落在书库的地板上。
穗波蹲下来伸手碰触,但地板上连一点焦痕都没有留下,只剩下一把灰烬。
「穗波小姐,刚刚那是……」
少女对于猫屋敷的疑问茫然地点点头。
「恩……是安缇的……七十二柱魔神之一……沙克斯……」
她不可能看错。那就是两个月前,与他们争夺(夜)之核心的所罗门魔神。
「那么,安缇莉西亚小姐她……」
他们都没有把话接下去。
魔法师的使魔……而且还是安缇莉西亚以血之盟约相系的魔神自己燃烧起来,这代表着什么,他们都已经清楚到厌恶的程度。
情况比较好的话也是濒死,糟糕的话……
「它刚刚说了伊庭司的遗产吧?」
穗波轻声地说。
「穗波小姐?」
「虽然对安缇不好意思,不过这一趟非去不可。就算是逞强,我也要去确认一下。」
她低垂着头喃喃说道。
在穗波紧紧握起的拳头内侧,黑鸠留下的灰烬……被握得沙沙作响。
天空中的积雨云让夕阳变得朦胧起来。
被阳光晒热的柏油路与各个人家的屋顶,全都染上了相同的颜色,不时还能听见贪睡夏蝉的鸣叫声与风铃的声响在巷弄间穿梭。
白天听起来刺耳的蝉鸣声,在这个时间也不可恩议地变得柔和了。
七月底的商店街,就是这副景象。
「好痛痛痛痛痛痛……」
树按着眼罩踏上归途。
检查完后,左眼的疼痛马上就消失了,但关键的右眼剧痛到现在都还一阵一阵地持续着。
结果,在上完平常的社长业务以及魔法研习……从初期流动经济学到感应魔法的基础……之后,疼痛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啊,明天就会好的!」得到猫屋敷毫无根据的建言后,树离开了事务所。
「呜呜呜,这是第五次点那个眼药水了,我还以为会稍微习惯一点……」
树一边喃喃说着,一边摇摇晃晃地走在黄昏的道路上。从他那疲惫不堪的脚步,实在看不出是个年约十六岁的年轻人。
树的家,大约在距离(阿斯特拉尔)搭电车一站远的住宅街上。
那是现在到美国出差的叔叔家。因为包含勇花在内的所有家人都到美国去了,形式上是由树一个人负责看家。
虽然其他社员建议树直接住在(阿斯特拉尔)事务所里,不过,那么做的话他绝对会死,所以树正拚上全力婉拒……抵抗着。现今,这间房子是树唯一的安居之地。
(……爸爸寄放的东西吗?)
树突然想到。
他几乎不记得父亲的事情了。
因为自他懂事起就被托付给叔父、叔母照顾,几乎没有和爸爸见过面。所以,树连想都没想过,自己的父亲会是魔法师。关于父亲指名留给他的东西,树完全没有头绪。
(……爸爸是个怎么样的社长呢?)
尽管做得勉勉强强,这也是自己做了一季的「工作」。
虽然只是名义上的社长,也可以说是顺着情势随波逐流,不过树还是觉得不只是这样。
他觉得自己大概算是喜欢这间名叫(阿斯特拉尔)的公司吧?虽然抱怨堆积如山,也碰过惨痛的遭遇,但是待在那里的感觉很舒服。
可是,只有这样好吗?
树思考着。
爸爸是个怎么样的社长?
还有,自己又该做些什么?
(如果是安缇莉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