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的蝴蝶-第8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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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启年不明所以,便一五一十地答道,“……莫非大人有什么用处?小的自当双手奉上……”
“……那就赶紧卖了,要不然就卖不出价钱了。”费立国大手一挥,毫不在意地泄露出来朝廷的军情机密,“……最多不过一两个月,皇上就要对租界动手!”
——这个末世朝廷,从来都没有什么保密意识,在朝廷政令从正规渠道公布出来之前的几天甚至几个月,各类小道消息往往就已经被传得满天飞,所以费立国根本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更何况,他还有一点自己的私心作祟。
“……这江南京畿的时局,眼看着就要乱了,若是没有一点兵马傍身,实在是让人难以心安。”他摸着自己的胡子,对满脸惊愕的王启年如此说道,“……老夫在苏州家乡也算是大族,几十年下来多少还有一点人情人脉,听说你家原先也是武将出身,不知贤侄可有兴趣到苏州为官,担当团练总办一职?”
第九章 智者只谋己身(下)
次日午后,当王启年急匆匆地离开费家府邸,前往上海赶着卖房子之后不久。当朝一品军机大臣,文华殿大学士费立国,这位年过六十、德高望重的三朝老臣府上,又迎来了另一位访客。
“……完颜中堂大人……您这是……”
看到位高权重的军机处领班大臣完颜弥繁,居然脱下了官服,穿着一件寻常黑缎马褂来拜访自己这个老朋友,费立国大学士一时间很是惊讶。
“……莫要再叫老夫什么中堂了,老夫如今已经辞官,只是想在离京之前,最后看一看老同僚罢了。”
完颜弥繁捧着茶杯,慢悠悠地说道,在神色语调之中,居然并没有太多的惆怅和寂寥,反而是充斥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现在好了,我也可以回家抱孙子了……”
“……那您身上这个军机处领班大臣的差事……”
“……还能怎样?自然是让皇上的那位好弟弟,庆亲王殿下来接手了!嘿!十七岁的军机处领班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辅首相!还真是史无前例了!”
完颜弥繁多少有些气哼哼地说道,“……反正现在是他们这帮年轻人的天下,咱们这些老糊涂自然只能退避让位——今天早上,老夫又去劝谏了皇上一次,希望他能够收回成命,不要再滑天下之大稽,让朝廷去和魔教搅合,在京畿之地胡来,届时铁定会惹出没法收拾的大乱子……结果惹得皇上雷霆大怒,而老夫的口气又稍微冲了一点,就被皇上请我回家去颐养天年了!”
费立国大学士听了,却没有随口附和,而是沉吟半响,便弹指敲了敲桌上的棋盘。
“……大人,既然您这是来辞行的,那么有些心里话,我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
“……请讲无妨。”完颜弥繁赶紧摆手示意。
“……假如把这朝廷国势比作一盘棋的话,那么在过去这二十余年里,我朝虽然屡遭重创,丢城失地,甚至故都失陷、龙脉断绝,但好歹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辗转挪腾之下,形势仍可维持,总算是一盘残局。
然而,经过这二十多年每况愈下的穷折腾之后,等到当今圣上即位,朝廷已经是财源枯竭、缺兵少将、人心涣散、版图日削,外不能御北虏,内不能平藩镇,又有革命党活跃于腹心之地,差不多已是死局的境地。若是再因循守旧下去,只怕是必死无疑。
皇上这般锐意进取,打破几百年来的条条框框,企图放手一搏,跟命运赌一把,虽然失之于轻佻,但终究也有可能挣出九死一生的机会……”
“……跟命运赌一把?我看他早已赌上瘾了!血洗内务府还可以说是英明,可之后的那么多蠢事呢?!”
完颜弥繁叹了一口气,“……这世上的赌徒,就算技巧再高、运气再好、名声再大,但除非及时金盆洗手,最后又有哪一个不是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下场?”
“……咱们的这位皇上,在登基之初清洗内务府,勉强赌赢了第一把,也有了玩下去的本钱。后面又赌了几次,总算是有赔有赚。虽然亏还是亏了,但毕竟亏得不大,可现在却是要把京畿之地化作战场——那魔教又岂是容易揉捏的软柿子?小心玩火自焚啊!”
听到这样的抱怨,费立国大学士也是一时间默然无语。
费立国其实并非不清楚,皇上是因为诸位老臣只知遵循祖宗制度,既搞不来钱,也没法削藩,更不用说收服失地,这才越来越厌憎过于老成持重的他们,反倒是宠信那些不知国事艰难的愣头青,什么怪招歪招都拿出来乱用,偶尔成功了几次,更是得意非凡,把一干老臣视为尸位素餐的废物。
但诸位老臣也都有自己的苦衷:抱残守缺,因循守旧,固然不是治国之道。可面对着这样一个衰朽到了骨髓里的垂暮帝国,又有哪个家伙胆敢大刀阔斧地穷折腾呢?不怕把国家弄得彻底散了架吗?
时至今日,大部分持重的老臣,在朝堂上都已是十分收敛,每次上朝除了磕头点头,就是“好好好”、“对对对”,从不发表议论,一副明哲保身、出工不出力的模样。剩下几个还对皇上抱着几分希望的人,在军机处领班大臣完颜弥繁黯然离职之后,估计也都会对这位皇上死了心吧!
在彼此叹息一番之后,两位老人又不由得把话题转到了这一次的谋取上海租界之事上来。
“……说起来,庆王殿下虽然鬼点子颇多,但从来没出过京城,并不以通晓西洋夷务而见长啊!”
费立国大学士捻着几缕胡须,有些纳闷地说道,“……究竟是谁给他出的主意?”
“……还能是谁出的主意?肯定就是那个擅长发明历史的白斯文,在庆王背后捣的鬼!”
完颜弥繁恨恨地骂道,“……此等奸佞小人,国家大事就都要败坏在他们手里了!”
※※※
要说最近这两年的京城新贵,白斯文绝对是其中名声极为响亮的一位。
此人乃是山东人,自称是学贯中西,曾在山东衍圣公孔府家学深造,又得过西洋深水城克莱登大学的博士毕业证书,还被东瀛天满宫神社的学问僧夸赞为绝世天才,并且获赠一卷江户城熊泽天皇“学问第一”的御笔手书,以及从五位大学头的官符官印(大家都知道是怎么来的了吧),只是因为一心思念报效故国,才没有在异国出仕,而是于游学天下之后,再次回返故土。
故而在学成回国之后不久,白斯文就被举荐到了庆王麾下。如今虽然只挂了个道台的虚衔,却是庆王府内最受信用的第一幕僚,连庆王本人都要尊称他一声“白先生”,旁人则将其誉为“庆府笔头”。
——原来这白斯文虽然学贯中西,但最擅长的还是修史和考证,自从出仕以来,就屡屡挥舞一根生花妙笔,为宣扬我大金天朝上国的文治武功,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
比如说,当年朝廷南迁金陵之后不久,故都燕京便于陷落北虏之手。此事在民间通常流传的说法,是燕京三万守军欠饷哗变,留守主将无力弹压,被乱兵逐出城外,仓皇南逃,于中途落水而死。而前来窥探的两个图坎千人队,则趁乱杀入,几乎兵不血刃就夺下了高墙固垒的燕京城。
但根据白斯文详细考证之后写出的《北地英雄录》一书,当初的燕京城内根本没有三万守军,而只有三千死士,守城的禁军将领见粮饷皆缺,难以久守,遂设下圈套佯装兵变,引诱敌军来攻,从而在毙敌百万,重伤胡虏可汗之后,方才从容转进河南……
被白斯文博士所还原的历史真相,还有其他很多很多。例如十六年前胡骑犯扬州、京口,朝廷被迫下令京师戒严,聚集天下之兵三十万反击,七次杀到扬州城下,又被七次击败溃逃,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图坎骑兵大肆掳掠、满载而归,被一致公认是朝廷大败特败的一役。
但白斯文却为此写了洋洋洒洒二十万言的《一战定江北》,以扬州城内亲历者的眼光重述旧事,让所有人都得以知晓,朝廷于此役乃是获得了空前罕有之大胜,胡骑的尸骨在扬州城下堆积如山,之所以被无知愚民们错认为是败战,完全是革命党和北虏探子在民间给朝廷大肆抹黑的缘故。
像这样为朝廷歌功颂德的历史真相,白斯文差不多每个月都能挖掘出几宗来,连逢年过节也不曾停息,真是笔耕不止。有人统计过,他在入京不足三年以来,就写了足足五百万字的煌煌巨著。
其中发掘出来的一些光辉战例,更是世人前所未闻——例如在收了镇守胶东的威海军节度使,齐国公柳叶飞遣使送上的厚礼之后,白斯文便挥毫写就了一本描述柳叶飞大帅英姿勃发,指挥齐军西进援救魏王的《雪夜战归德》,据书中所说是杀得七进七出,让北虏血流成河……只是世人都晓得,这齐国公柳叶飞的兵马,一向受困于胶东半岛,连省府济南都无力收复,又何曾攻入过豫东的归德府?
但尽管有着这样那样的缺陷,在庆王和康德皇帝看来,这位爱国历史学家还是很好地鼓舞了满朝文武的精神,激励了民众对朝廷复兴的期望……实在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只是在私底下,朝廷百官和有见识的读书人,都给这厮起了个“历史发明家”的绰号……
所以,一听得是白斯文这厮出的馊主意,费立国大学士对朝廷前途的看法,顿时又进一步黯淡了几分。
而前领班军机大臣完颜弥繁,居然还要更进一步,在辞官之后,索性连满人的身份都不要了——所以在临别之际,他居然凑到费立国大学士的耳边,对他悄悄说道:
“……费兄,在此次辞官之后,我也算是想明白了。当今这朝廷,是忠臣凋零、干臣自保、奸佞当道,过去三百年里积累下来的国势和气运,到得此时也差不多就快用尽了。而大金倾覆之后,我满州族人已经无法回返故土,但在南方又必然无法容身——按照东南革命党鼓吹的‘种族革命、驱逐鞑虏’之说,只怕是被举族诛灭都有可能!
别的八旗满人,老夫是管不着了。但老夫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