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马-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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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一闪,一个灰衣人冲破满天的黄尘到了门口。
那是个中年瞎子,年纪跟孙瘸子差不多,比孙瘸子瘦,也比孙瘤子黑点儿,胡子老长,像多少日子没有刮了,他手里拿根棍儿,肩上还背着小包袱,满身的黄尘,到了门口一凝神道:“瘸子!
里头还有一位……”
瞎子好敏锐的听觉。
孙瘸子道:“不是外人,当年‘济南’知府严大人的掌珠。”
瞎子一怔道:“严大人的掌珠,瘸子!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孙瘸子道:“进来再说吧。”
瞎子一步跨了进来。
孙瘤子关上门回过身来道:“姑娘!这就是我那位一年奔波到头的瞎子朋友,他姓古,姑娘就叫他古瞎子吧。”
严姑娘道:“我年幼,干脆就叫二位一声大哥吧,古大哥好。”古瞎子忙一抱拳道:
“姑娘!古瞎子不敢当。”
一顿接道:“瘸子!严姑娘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辽东’来孙瘸子把严家的灾祸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所以严姑娘一个人到了‘辽东’,她在江湖上找费爷找了两三年了。”
静静听毕,古瞎子睑上变了色,道:“有这种事儿,可知道是哪个心狠手辣的匹夫?”
孙瘸子道:“目下还不敢说,不过‘独目丧门’跟‘傀儡魔’有几分可疑。”
古瞎子道:“邢长春跟轩辕奇?怎么回事儿?”
孙瘤子又把“独自丧门”跟“傀儡魔”跑到“老龙河”岸来截严姑娘的经过说了一遍。
古瞎子点点头道:“嗯!不错!这两个邪魔确有几分可疑,瘤子!你不该放他俩走!”
孙瘸子道:“我不该放他俩走?多少年的朋友了,我有多少你还不清楚么?别说我当时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儿。别说我不能乱伸手,就算我知道,就算我能伸手,我或许拦得住邢长春,我能拦得住轩辕奇?”
古瞎子呆了一呆,道:“怎么!难道他们俩不是你退的?”
孙瘸子道:“我有多大的道行,能退他俩?”
古瞎子道:“那是哪位道行深的?”
孙瘸子突然一阵激动道:“瞎子,咱们俩,我待在这不是人住的鬼地方这么多年,你满世界奔波,满世界跑,为的是谁?”
“叭!”地一声,古瞎子手里的棍儿掉在了地上,他颤声说道:“瘸子!难不成是他?
他出来了?”
孙瘸子道:“瞎子,你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吧。”
古瞎子那双瞎眼里突然流下两行泪水,道:“这么说咱们成了,咱们成了,你也没白在这儿待,我也没白满世界跑,瘸子!瘤子他说着说着那表情像要哭,可是突然间他又笑了,先是两声轻笑,旋即他仰天大笑,震得屋顶的灰都落了下来。
孙瘸子弯腰拾起地上那根棍儿交在古瞎子手里,道:“行了,瞎子!别乐了,严姑娘急着要找费爷,这一带路不好走,风又大,咱们俩护她一程吧!”
古瞎子笑声忽落道:“你知道费爷往哪儿去了?”
孙瘸子道:“往西去了,九成九是往‘葫芦沟’去了。”
古瞎子道:“‘葫芦沟’?”
孙瘸子道:“你忘了,费爷在没出事儿之前,每隔半年非去一起‘葫芦沟’不可,如今多少年没去了,一出来还不先往‘葫芦沟’么?”
古瞎子眉锋一皱道:“你这一提我倒想起来了,费爷当初每隔半年非去一趟‘葫芦沟’不可,究竟是为了什么?”
孙瘸子耸耸肩道:“你这包打听、万事通都不知道,我哪儿知道,现在没工夫琢磨这个了,为等你已经耽搁老半天了,赶快护着严姑娘上路吧!”
古瞎子微一点头道:“行,走!”
他转身就要去开门,忽一凝神道:“瘤子!有马匹来了,至少有五匹,你听听!”
孙瘸子跟着一凝神道:“不像是那帮马贼,姑娘请坐下!”
严姑娘当即往后退两步坐了下去!
孙瘸子道:“瞎子!你也过来坐下,这座草棚是我开的,我来开门。”
古瞎子两眼虽瞎行动可真快,只一转身便到了一张桌前,拉过板凳来坐了下去,道:
“瘸子!近了。”
孙瘸子“嗯!”了一声道:“没错,是五匹!”
这时候严姑娘也听见蹄声,乍听跟下雹子似的,相当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终于到了门外停了下来。
旋即!砰然一声,两扇门豁然大开,那根门闩硬给震断了,两半截飞出了老远,紧接着随风闯进来五个身穿青衣,腰系佩刀的中年汉子,为首一个是个小胡子,太阳穴鼓鼓的,奇…书…网眼神很足。
他进来两眼来回一扫,那双锐利目光最后落在孙瘸子身上,不屑的一瞥,冷然说道:
“你大半就是这儿的掌柜孙瘸子?”
这五个青衣汉子进来的时候,孙瘸子神情猛然一震,可是他马上恢复了平静,这时候他从从容容地微一点头道:“不错!几位有什么见教?”
那小胡子道:“东窗事发了,跟我们走吧!”
他一挥手,两个青衣汉子窜过来一人抓住了孙瘸子一只胳膊,孙瘸子没动,而且仍很平静道:“我姓孙的在这儿多少年了,半卖半送,从没得罪过过路的朋友,几位是哪条路上的……”
小胡子冷笑一声道:“你瞎了眼,爷们在‘奉天府’当差孙腐子故作一怔道:“‘奉天府’当差?我姓孙的是个安份良民……”
“好一个安份良民?”小胡子冷笑说道:“江洋大盗一伙,躲在拉‘老龙河’边透过‘奉天’地面上混混儿贿赂知府衙门刑名阴谋营救重犯,使得多少年前一案一拖至今,更夜闯知府衙门杀死牢头禁子助重犯越狱,如今那些混混儿踉知府衙门的刑名俱已被艄下狱,你还不认罪么?”
这番话一刹时间听愣了三个人,弄了半天费慕书还是破牢越狱出来的。
小胡子冷笑一声道:“你没话说了吧,带走!”
两个青衣汉子拖着孙瘸子就要走。
古瞎子快得像一阵风,他抬双手,十指箕张扑向了小胡子。
小胡子还真不含糊,立时有所惊觉,可是他没古瞎子快,他惊喝一声刚要抬手,古瞎子的左手已落在他左肩上,右手也同时落在了他腕脉上,一转身把小胡子扯在了身前。
就在这时候,孙瘸子的两只手肘已在抓他胳膊的两个青衣汉呼肚子上各撞了一下,两个青衣汉子闷哼一声松手弯下腰去!孙瘤子抡起枣木拐又在两人脖子后头各添了一下,两个青衣汉子爬了下去,不动了。
古瞎子冷笑一声道:“差爷!用不着您说话了,我这个瘸子朋次自己动手了,告诉我,费慕书费爷是怎么出来的?”
小胡子道:“你们比我清楚……”
古瞎子十个指头微一用力,小胡子闷哼一声矮下半截,故牙咧嘴的,脸色都变了。
古瞎子道:“差爷!我想听听您的?”
小胡子忙道:“一个牢头、六个禁子,全让人砍了,锁也让人誉坏了,重犯费慕书不见了,就是这么回事儿。”
古瞎子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小胡子道:“前儿个夜里!”
古瞎子抓在小胡子肩上的手往下一落,贴着小胡子的脊梁滑下,小胡子腰一挺,眼一闭,一个人软得跟面似的滑了下去,古瞎子冷冷一笑道:“就凭这种身手也敢出来抓人!”
孙瘸子道:“瞎子!这……”
古瞎子一偏头道:“走吧!有话路上说去,几位差爷给咱俩送代步来了,这份好意岂能辜负,你先走!”
孙瘤子抬眼望向另两个青衣汉子道:“我们哥儿俩不愿伤人,二位最好别自讨没趣,请往边儿上让让!”
剩下两个青衣汉子硬没敢动手,不但没敢动手,这当儿还真听话,立即退向一旁。
孙瘤子道:“公子先请。”
孙瘸子是个有心眼儿的人,这当儿他叫公子没叫姑娘,严姑娘懂,当即站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孙瘸子道:“瞎子!咱俩一块儿走吧!”
古瞎子抓起他那根棍儿闪身掠了出去,别看他瞎了两眼,他一点儿也不会碰着东西,更不会撞到门框儿上去!
严姑娘有匹马拴在外头,古瞎子跟孙瘸子解下两匹官马,三人三骑冒着风,冒着满天的黄尘往西驰去!
在风里不能张嘴,一张嘴就是一口土砂,有一肚子话也只得暂时忍着。
满天的黄尘,几乎对面看不见人,更别说辨方向了,这时走路全凭经验,全仗着地形熟。
孙瘸子一马当先,严姑娘跟古瞎子并排跟在后头,不能离远了,离远了非走散不可!
天还不到黑的时候,可是风大黄尘蔽空,虽不到天黑的时候天色已相当暗了。
不知道走了多远,只知道走了一个多时辰之后风突然小了,眼前也出现了一点一点的灯光。
孙瘤子吁了一口气造:“‘葫芦沟’到了,真不容易啊!”
“葫芦沟”,顾名思义它应是条沟,其实不错,它是条大山沟,跟个葫芦似的由北而南,三面是山,风势被山挡住,减弱了不少。
进了“葫芦沟”一看,几十户人家散布在沟里各处,有的还在三面那高高的山坡上。
这当儿“葫芦沟”里只是比外头风小,可不是没有风,风仍是刮得呜呜的,休秸难踉麦秸堆都让风吹散了,一会儿飞起几根,一会儿飞起几根,飞得到处都是。
家家户户都紧闭着两扇门,生怕灌进一点儿风去,只有窗户上踉门缝儿里透着灯光,寂静空荡冷清清的。
古瞎子道:“怎么样?瘸子!”
孙瘸子道:“我正在找!”
古瞎子道:“‘葫芦沟’地儿不算大,可是像这样找个人,恐怕不大容易。”
严姑娘道:“孙大哥!以前他每隔半年到这儿来一趟,是来干什么的?”
孙瘸子摇头说道:“这个我们俩就不清楚了。”
严姑娘道:“那么他是到谁家来了,这儿是不是有他的朋友?”孙瘸子道:“或许,可是我们俩不知道!”
严姑娘道:“能不能找户人家打听打听?”
孙瘸子迟疑了一下道:“让我试试!”
他下了马,拄着枣木拐一瘸一瘸地到了附近一户人家门口,敲了半天才敲开了门,严姑娘看得清楚,说没两句话那开门的人便摇了摇头又关上了